1
村子里的狗交了，在路口，围成一圈，看见一只狗爬在另一只狗身上，下体交错缠着。
电线杆上的老鸹叫着，零散的影子歪歪斜斜，惊飞地上的麻雀，顾不上自己的食物飞往天上，回头一看是同类，却又不是同类。
后来学校放了假，连续几天。
晨曦在那天下午，坐在车上和母亲聊天的时候提到跳楼一事。
母亲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的事情。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你知道跳楼的那个人谁吗？”
晨曦耸耸肩，说：“我又没看见，学校也没说名，我咋知道？”
“你不知道了吧，那是你老表，就是开学那一天看见的那个……”
后面母亲还说了其他的话，晨曦完全没听到，耳膜轰轰的炸鸣，霎时，大脑一阵眩晕感，眼睛清晰的看到红灯变绿色，汽车发动了。
回到家里还发生了一件怪事，据妈妈说：在送他去上高中的那一天，回到家时，结果抽屉里跑出一条小蛇，很长却很黑，双目精光不似凡物。
当时你舅舅要把他拍死，我阻止了他，在村里有种说法是蛇是小龙，打死不好，就将他弄到坑里去了，一眨眼，跑的没影没踪。
“现在想想还好没打死，事后，你爸找人算说那条蛇跟你有缘，封建迷信的老古董都什么年代还信这？”
妈妈说着爸爸的坏话，时不时征求晨曦的意见。
晨曦只敢笑迎，在家里家人宠，在外面谁会宠你呢——没人。
“哎，我爸就那样了，你有啥法，不过人总要有个寄托心灵的地方，毕竟人生太长……”
其实他想说的是：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人生太长，苦难更长！享福的日子，屈指可数。
在家待了没几天，已经开始收拾行李返校。
“那好，儿子，问你个问题。”妈妈一脸正经的看着他，双眼略显伤心，可是眸子里的精光，像是把冰封的长剑。
“我要是和你奶奶吵起来你帮谁？”
奶奶，是一个没有任何文化的老人，是人们口中常说的村子泼妇。艺术来源于生活，奶奶就这样做过，将“艺术”用嘴在路口温和的问候他人——不分敌我。
一方面是奶奶，一方面是妈妈，晨曦毫无疑问选择妈妈，纵使奶奶将他一把带大。
可是奶奶有时候做的事情当真让人无语，对人的偏心也偏到了极致。
“当然是你啊，我奶奶她就……什么也不懂，你跟她解释她也不懂，除了跟自己呕气还有什么，你就不用跟她说话不就行了。”
晨曦笑着解释，尽量让自己说的没有瑕疵，毕竟妈妈很看重这个事情，以前也是，回答错了妈妈会哭的。
2
家里的奶奶，正在厨房里做饭，阳光轻轻的落下，带去无限的炎热。
无垠的田野上，柔柔白云，长风万里，树叶往后飘去。
坐在车里，晨曦陷入了沉默。
后半程只有寥寥几句，母亲的表情带给他的只有冰霜，尤其是那双眼睛，好似能够穿透人的灵魂，看穿一切想法。
母亲什么都好，就是眼睛。
从小到大，就是如此。
回到家里，晨曦率先去了奶奶家，爷爷蹲在门口晒太阳。
奶奶从厨房走出来，一脸慈祥的问道：“孩儿，回来了？放假几天啊？”
“两天。”
爷爷率先回答，接着反问晨曦。“回来啦？”
“嗯……”
“我听说你的病情又重了？”
晨曦在学校每搁几天就会往家里打电话：爷爷，爸爸，妈妈，小叔，大叔……都打过，后来一次也不再打了。
大抵是一些多闲碎话，或者在学校虽然人缘很好，却总觉得格格不入，后来慢慢也就同化进去。
爷爷干褶的脸，在太阳下发黄，额头鱼纹好像干面皮，一条一条的。“哎……比之前强点，好多了，你……也别操我心了，好好学习，不好好学习就没出路……进社会也没人收你。”
晨曦听着爷爷的话，注意到他老人家的手，胳膊全无血色，青筋清晰可见，皮好像纸张，瘦的跟甘蔗似的。
“我爸说你又不好好吃饭，你也不能老吃药啊，是药三分毒，而且那动刀子开口子的，始终治标不治本……”
“唉唉，吃着中药嘞，好多了。”
“哎”晨曦心中一叹，老人家一生要强，闲不下来。
菜园子翻了一翻，看见种了些瓜果蔬菜。
奶奶说：“哼，他不好吃饭谁也赖不着，你看看您爷又在坑里面种了几颗桃树，竹子，还有其它……”
“对了，你拿走点桃子吧回去吃点。”
“不了不了，我妈回去做饭了，等下吃桃子在吃热的，冒肚就坏了。”
晨曦摆摆手，他实在不想吃水果，吃不下去，而且那些果子已经坏掉了，但是对奶奶来说：“啥坏掉了，切切还能吃，很新鲜啊。”
为此，爷爷跟她吵架吵了不知道有多少次。
坑里的桃树开了花，树枝断了柳，梧桐树的叶子不再拥有春天，直到大雁离去，才发觉时间已经过去。
3
高中，是最紧张的时刻，晨曦放弃了他的爱情，心如刀绞泪在眼角打转。
那一夜，窗外的雪落下，他在远地求学。
每一次想要让自己平息下来，唾沫好像千斤坠，绞的五脏六腑剧痛，心口就像被刀子刺中，整个身体也为之颤抖。
他不想离开刘小云，可他对爱情充满了疑问？
有人说：爱情是给自己所爱之人必有的物质条件；爱情是物质和性方面的所有要求；爱情是金钱；爱情是，你要接受她没有第一次。
爱情是什么？
他沉默了，他迷茫了……
但是他不能将这些发泄出来。
因为在寝室，你不睡也不能耽误别人不睡，这是最起码的尊重。
你在家无论如何，家人也会宠你，但是一旦离开家门的那一刻，那你的一言一行就要经过深思熟虑，社会上，没人惯着你。
第二日，晨曦拖着疲惫的身躯，五点起床——常规操作，穿好衣服，跟着同学站队，跑操。
六点回教室，六点半开始吃早饭。
三十分钟，包括吃饭，上厕所。
七点准时上课，王子报的是文科，晨曦默许许佳轩的话报理科，跟着一起到了别的班级。
夕阳在冬雪的衬托下，如血如虹，化为一条线，在天际的一端。
“看什么呢？”新同桌李超，是个强壮的胖子，戴着金丝眼镜，看着晨曦。“外面下这么大，晚上也没个暖气……草，学校真穷。”
“我感觉，比我初中好多了，最起码教室里有暖气，寝室的公共浴室到还可以洗个热水澡。”
晨曦转过身，看着李超，后者推推眼镜。
“也就那样吧，我听说咱们寒假只有半个月，真的假的？”
“不知道，不信谣不传谣。”
“沃日，这也太少了吧。”
“叮——叮——咚——”
“这节啥课？”李超扒着桌面上的书架。
“物理课……我去，难了！”
李超是物理班长，却不是物理最好的，在学校里一致公认的最难学科，物理第一数学第二化学第三。
高一下半学期的班主任是个胖子，县里的书法协会副主任，主职书法家，副职老师。
“哎咱们学校啊，早个十年，就咱学校呵呵，那是能与县一中掰掰手腕儿的存在。每到招生季节，整个县两半，一半县一中拉满横条招收学生，另一半就咱学校，扯满横条……”
书法老师说的滔滔不绝，满脸的骄傲自豪溢出教室，手上更是不断比划。
晨曦倾斜半边身子，李超轻轻的说：“咱学校也就以前牛波伊，谁不知道县一中主职老师全无副职，咱校呢，老师是副职。”
“真假？”晨曦笑着问，皱着头反问：“咱学校会允许……”
“那有啥不允许的，老师挣不了几个钱，只能做点其他的职业养家糊口啊！就咱校长叫西风，听说快退休了，所以也没了干劲儿，学校啥样任其发展吧。”
“那……那……咱们呢？会不会没学上？”
晨曦担心自己前途，要是学校干不下去，他这学还没上完，会不会被清算出去。
“嘿，肯定有人担任的。而且西风捞这么多的钱，少说也有几个亿，上面有人护着，跟一流大学也有关系，你别爆出这样表情，这叫gg护……”
李超摸着嘴巴没再说话，晨曦挺直身子，望着老师还在讲台侃侃而谈。
后排真好啊！
“咱们也就这半年能够待在一起，相逢即是有缘，老师这一职业不挣钱，苦的要命，男孩子以后千万别当老师。我说句悄悄话：真的，男孩子当老师还不如女孩子来呢，最起码女孩子有人娶，男孩子呢……自己想吧。”
“我这个一串佛珠，檀木做的，你们看看，盘久了就变红了，还有余香，你们有谁想要的十五块钱一串。”
同学们听完傻了眼，有的快的反应过来，率先询问：“老师可别强买强卖啊。”
老师笑着说：“怎么可能啊，我怎么会强买强卖，你们想买买不想买也没事的，”
底下，李超对晨曦就说：“不买，这不冤大头吗？”
晨曦点点头，没有反驳。
4
在学校，永远是三点一线的生活，寝室到教室，教室到食堂，食堂返回教室，教室再去寝室……
孙威碰见晨曦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家伙，晨曦最近咋样啊？”
“我去，孙威，你吓我一大跳啊！”晨曦被突如其来的拍打，吓了一跳，一看是孙威，有点小激动。
“最近咋样啊？”
“还行吧，考试也就那样……”
“你小子学习那么努力，以后不歹上个本科啊！啊小曦曦。”孙威搂着晨曦的肩膀，勾肩搭背笑嘻嘻说。
“不要上专科就好，坏点的二本……哎，感觉啥也没写会嘞。”
“那可不行，上孬二本还不如上个好专科，以后升本咋嘞都好点。”
“再说吧，你呢，最近咋样？”晨曦反问。
“我，我你还不知道，上课也不学，天天晚上跟着轩山河跑出去玩儿，以前在西楚均那会儿你忘了？”
“没有，记忆犹新。”
当初，孙威和轩山河带着另一个人，三个人大半夜从学校翻墙出去，先搓背后浴足，最后酒吧点陪玩玩一宿，愣是早上上完第一节课再回来。
回来也不碰巧，在校门口碰见西楚均，看见三个人一身酒气昏昏欲睡。
他当场大发雷霆，领着三个人，在高一整个年级部转一圈，在讲台上自我介绍叙述自己的错误，一下子在高一ABC三部出了名。
更搞笑的是，西楚均命他们三个去厕所打扫卫生，用铲子体验了一把铲屎官——整整一周！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来到西食堂，孙威还是如往常一样，上楼梯去了二楼。
晨曦看着天空沉沉，心里不禁道：“终究是白云空浮流，到头一场烟云，梦常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