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过后,升上大班的顾婷依不再喜欢和人交流。整个人浑浑噩噩,宛如行尸走肉。
幼儿园的老师也了解了顾婷依家庭的变故,她告诉顾婷依:“依依,人走后就会变成天上最亮的一颗星星,他会在天上默默的注视着你,你不能让爸爸失望啊。”
之后的每一天,顾婷依的神色好了很多,她一天中最喜欢的事情在夜幕降临时,搬一条椅子,坐在窗前看着漫天的繁星,寻觅着最亮的那一颗星星,“爸爸,你看到我了吗?看到依依了吗?”
夜晚寂静无声,只有几缕微风从窗缝溜过,带走了顾婷依的泪水。
顾母在门后偷偷的注视着顾婷依,也是鼻子一酸,忍不住抹了一把泪水,默默关上了门。
顾母的脸上多了几条皱纹,脸色也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许多,但是她知道现在的她必须要撑起这个家了,她看着女儿眼神空洞,双目无神,也不禁心疼,但是她要作为这个家庭的顶梁柱,她自己也必须坚强起来。
从那之后,顾母继承了顾父的衣钵,开始处理顾父工作上的事,庞大的生活重担以及对女儿的身体状况的压力压的她险些喘不过气。
顾婷依似乎也明白了成长的意义,但是长大的过程太过痛苦,顾婷依也开始帮助顾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村民们也很同情这对苦难的母女,所以隔三差五就会送点肉和他们交换点新鲜蔬菜,希望补足二人缺失的营养。
上了小学,因为性格的孤僻,再加上长得好看,顾婷依常常因为其他同学嫉妒的而遭受排挤。
这时,也不知道是谁传出的顾婷依害死了她的亲生父亲的消息在校园内广为传播。
顾婷依没有反驳,她知道一切的反驳只会被当作借口,而众人也因为顾婷依的沉默更加肆无忌惮。
她们在顾婷依书桌内上,用记号笔写上了“杀人凶手”“没有爸爸疼的孩子”,在顾婷依的书内放上虫子,将水杯内的水泼在顾婷依的脸上。
冰冷刺骨的水浇在了顾婷依的脸上,也将顾婷依体内仅剩的一丝火苗彻底熄灭。她的心好像死了,再次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
在中午时分,顾婷依缓缓走上了教学楼顶楼的天台。天台的风吹的顾婷依脸颊生疼,脑海中有一个念头告诉她,只要跳下去就能结束这痛苦的一切,见到自己的爸爸。
原本明亮的天空突然变得灰蒙蒙的。
好像要下雨了,起初是毛毛细雨,随后是磅礴大雨,顾婷依的衣服就这么被雨水浸湿,任灵魂浸泡在这刺骨的寒风中。
顾婷依的脚缓缓地向着天台走去,她看到了教学楼下,有一个父亲撑着雨伞将手里提着一个饭盒交给了自己的孩子,那个孩子蹦蹦跳跳的走回教室。
顾婷依苦涩的抿了抿嘴唇。好想念爸爸温暖的怀抱,好想念爸爸摸摸头,好想再吃一次爸爸做的辣椒炒肉和酸辣土豆丝。
对了,只要跳下去了,就能见到爸爸了,爸爸最喜欢依依了,肯定已经做好了饭在等着我了···
爸爸的背影仿佛近在眼前,熟悉温暖而又充满安全感,此时的他已经做好了饭菜,里面有我最爱吃的辣椒炒肉和酸辣土豆丝,他看到我了,“爸爸我来了。”
雨,浸湿了她的灵魂,风吹走了她的思念。顾婷依对此毫无察觉,她已经看到了她的爸爸张开了的双臂在迎接着她。爸爸一定要和平时一样接住依依哦。
她的身影向着天台仰去,刹那间,剧烈的失重感袭来,但顾婷依没有感到害怕,而是感受到了一种名为“释怀”的情绪,她将大脑放空,感受着和风融为一体。
“婷依,小心。”及时赶来的班主任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顾婷依的手。班主任的发丝凌乱,脸颊红润,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一把将顾婷依重新拉了上来,只有小腿被磕破了皮。
班主任大学的时候选修过心理学,她在顾婷依的脸上没有感受到恐惧,而是对解脱的渴望,她不可能根据学生之间的传闻就一锤定音。她深知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将顾婷依交给了医务室老师后,当天就通知了顾母赶来学校。
当顾母放下电话时,顾母的肩膀已经克制不住的颤抖,她知道如果没有班主任,这个时候的她失去了最后一个重要的人,那么她也会陪着她们离去。
顾母放下了的手头的工作,赶到了学校,在听到班主任的描述后,身体一软,瘫坐在地上,班主任也和顾母在办公室聊了一下午,也不禁为这个孩子感到可怜。
于是在放学之后,班主任都会单独留下顾婷依,和她谈谈心,顾婷依在了解到自己妈妈来到学校的时候不免心头一震,她也明白了自己差点也害死了妈妈,所以她接受了班主任心理辅导的建议。
在和班主任为期半年的交流后,顾婷依也没有了寻死的念头。
失去了顾父后的生活很拮据,隔三差五才能吃上一口肉,顾婷依的身体也渐渐的瘦削起来,学费的问题一直困扰着顾母,顾母的白发又多了许多,为了女儿的学费,顾母除了顾父的工作外又开始在四处找活干,这样才勉强能交上学费。
顾婷依也理解了母亲的不容易,开始努力的学习,每个学期都能拿到奖学金补贴家用,哪怕如此,母女二人的生活依旧困苦。
时间也一晃而过,顾婷依步入了小学六年级,这天村大门前停了几辆车,顾婷依不懂车但是这不影响她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以及地位。
村民将西装革履的男子和雍容华贵的女子带到了顾婷依的门前。
男子身后戴着墨镜的保镖正欲敲门,男子对着他摇了摇头,抖了抖自己的衣服,然后敲了敲门。
顾婷依打开了门,看到人后,怯生生的后退了一步,顾母发现了顾婷依的情况,邀请众人入座。
男子坐下,然后让保镖取出一个长条状的细长东西,缓缓掀开布,顾婷依发现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根拐杖。
“其实呢,”男子清了清嗓子,然后缓缓开口,“很感谢几位帮助了我的父亲,我寻找了我父亲整整7年,当初他患了老年痴呆,我们就给他带了一块牌子在身上,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牌子在家里,而我的父亲已经不知所踪,他身上没有任何能说明的身份物件,手机什么的也不会用,每天发病的时间有长有短,7年来,我和我妻子到处寻找他,终于在上个月我找到了我的父亲。不过”
男子顿了顿,润了润嘴唇后继续说道,“不过,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恢复了清醒,我的人也找到了他,将他带到了我身边,我注意到我父亲眼神清明很高兴,却没想到这只是回光返照,不过我们在他的房间内发现了一封信,既是他的遗嘱也是他的感谢信。”
“我父亲很感谢你们曾经做的事情,所以在最后的遗嘱中,希望我将他的拐杖放在先批的碑前。”
。
男子将拐杖放在碑前,和妻子躬身一拜,将手中的卡递给了身后泣不成声的顾母说道:
“之后的每一年,我都会定期让人打一些小钱在这张卡里,直到依依大学毕业。”
之后对着碑再行一拜后,也对着顾婷依母女二人鞠了一躬,随后带着众人转身离开。
那一天,顾婷依明白了爸爸没有说出口的答案。
善良的回力标总会回到主人的身边。
之后的每一年,顾婷依都会从食堂里带出大鱼大虾,装在袋子里,放学后给顾母吃,每次顾母问她怎么不自己吃时,顾婷依都会说自己在学校吃腻了。
顾母看着顾婷依已经可以看见骨骼的身体只能默默落泪,她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没走出来,她现在女儿的乖巧不仅是对自己的愧疚,也是在对父亲的赎罪。
她渴求死亡,渴求无休止的宁静,但是倘若世界上一个人还需要她,那么她便可以为了爱着她的人而活
这便是顾婷依的生活方式,也是贯彻始终的决定式。
她在赎罪,现在是,未来也许也是
如果没有人能够走进她的内心,她终有一天会永远失去她。
顾母剥了一根虾,塞在了嘴里,然后抬起头假装虾很烫,将在眼眶上打转的眼泪憋了回去,“好吃,真的很好吃。”曜哥,如果你能看到的话,请你的在天之灵保佑顾婷依遇到一个能够走近她内心世界的人,救救我们可怜的女儿吧!
时光匆匆流逝,顾婷依的成绩被省重点的高中录取,免去了住宿费,每半个月才能回家一次。每次顾母都会在她的包里塞一袋大白兔奶糖。
顾婷依的成绩依旧拔尖,但是身边还是没有一个朋友。
每一次放学回来,顾婷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顾父。
照片上顾父的笑容灿烂依旧,顾婷依摆上一朵白菊花,轻轻抚摸着墓碑的照片,然后拥抱着冰凉的墓碑,缓缓合上眼睛像是在体会曾经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