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把人迁过来，不是王建国愿意不愿意的事，所以眼下能干的就是先收拾点东西寄过去。
这年头谁家都不富裕，王姑奶奶现在暂时住在王长书家的生产队队部，等于是村里借着集体的粮食生活，后期还得看公社给解决这部分不。
王建国跟王主任商量了下，不能给太多，但是也不敢给太少。
最后决定王建国把他妈一件不怎么穿的旧棉袄找出来，再准备十斤粮票；王主任弄五块钱，还有一斤红糖，三斤棒子面干粮。
赶早不赶晚的，明天就抽空给寄过去，还得给王长青寄封信，咋地也是他的老姑奶奶，大家都得知道这事。明天一大早再给老家南山公社挂个电话，当面交代清楚，王主任还得跑趟市公安局户籍科咨询下。
这事儿尽人事听天命吧，要是能接过来最好，接不过来，也得逢年过节的寄点东西过去，说直白点，不知道就算了，要是知道了，而且还沾亲带故的，不管这辈子心里都过不去。
初步合计完这件事，王建国心里沉甸甸的，第二天送完衣服跟粮票都没打起精神来。
小张瞄了一眼，撞撞他：“跟媳妇吵架了？”
王建国意思的咧咧嘴角,配合着小张的玩笑话：“滚蛋吧，你才跟媳妇吵架呢，我这边老家有点事，怪不好弄，这两天惦记着呢。”
一听这话，一句两句说不完，小张也就不多问了，抬起下巴往后门点点，王建国了然颔首，还是中午吃完饭再说吧。
可能是厂里又加了两个人，刘师傅每天准备的饭菜也丰盛了点，至少能看到些油饼、菜卷子之类费劲的饭食了。
今天中午一看就是要吃油卷子跟咸稀饭，配菜都摆好了，干豆角、干木耳、白菜、粉条、葱一堆一堆的。
新来的两个临时工还是男的，年岁最大的一个也就四十出头，倒不是厂领导不愿意找女工，而是后厨就没有女工，冷不丁的弄个女工进去，瓜田李下的怕有闲言碎语。
按魏处长说的男工好啊，一样的工钱，干活多，能出力，就吃的多点。
吃饭虽然都是自个掏钱跟票，但是领导们都清楚，肯定会有点多吃多占，比如就交两个干粮的钱吃了三个之类的。
不过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得亏不是食品厂，不然每年的不合格率通难控制着呢。
油卷子好吃，就是有点费劲，就俩配料，油脂拉跟葱，刘师傅算盘打的精，猪油快吃完了，正好今天借着炼油，把油脂拉也处理了，包子是不可能了，要是包了油脂拉包子，估计连倒班的人也引过来了，伙食费绝对得超标。
要是家里的油卷子最好还是找点小葱比较香，但是大厨就不弄这种细法活了。
直接用大葱，这玩意又不用什么刀工，四个临时工分两组倒着切，这东西切多了它辣眼！
王建国跟小张先去把早上吃完饭发上的面给倒到面板上搋一遍，排排气加点筋性，没轮到的两个临时工去把泡好的干菜挤干净水，开切。
俩师傅支起大锅开始炸猪肥油，一时间香味飘了半个厂区，大家一闻就知道食堂今天中午开荤了。
光光包油卷子的馅就活了两个大盆。新来的两个临时工，厨房的活计不太熟悉，所以包卷子这个事就轮不到他们了，小张跟王建国轮换着一个擀一个倒馅好切，新来的两个临时工开始一个个的放到蒸笼上，醒一会开始蒸。
油卷子好做，擀好的发面皮，倒上拌好的大葱猪油渣馅子，摊平，不用铺满满一层，有那么个意思就行了，就靠猪油跟盐支事呢。
从面皮一头逐步卷起来，然后按惯常的大小切块，是切出来的卷子。
所以除了准备馅麻烦点，到最后一步比窝头省事。
咸稀饭就劳烦两个师傅做了，用刚炸完猪油的锅，留点底油，把各种干菜炒炒，加水放进调料跟粉条，等快出锅的时候放点时令的蔬菜，这会也就只能白菜了。等菜熟了之后，搅进去和好的面汤，成品看着跟稀饭一样黏黏糊糊的，当地人就叫咸稀饭了，当然放上鸡蛋跟肉就更好吃了。
刘师傅奢侈的一个锅里打进去了六个鸡蛋，三大锅就是十八个，张师傅都被这奢侈的大手笔小惊了一下。
王建国来的久了，拿眼一打量就知道，刘师傅比着平日里做饭的量又多了百十碗左右。可能就是预备着万一来的人多。
饭菜都好了之后，刘师傅安排，先把后厨的人饭食都盛出来，巴掌大的卷子一人按三个留，这六个人就是十八个，一层蒸笼就漏出了三分之一的空白了。
老黄跟新来的两个上课：“嘴给闭紧了，吃不完带家去也可以。但是，厨房这点事虽然领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谁要是惹出点闲言碎语，那就砸了谁的饭碗。”
两新人不管年岁多大，都很识趣的点头闭嘴。
今天的饭又是吃的盆干碗净，最后剩的几个油卷子让魏处长给包了，当然是给了钱跟票的，不过油脂拉是没算肉菜的，所以吃着的都知道算是厂里补贴。
吃完饭之后，新来的两个临时工还沿袭前辈的光荣传统，靠着食堂大厅的煤火炉子凑一起休息去了。
王建国跟小张找了个老树根，一个有点掉底儿的旧火盆，由小张同志提供的，在后门抱着热水缸子闲扯。
睡是不可能了，这一进腊月，厨房工作环境算不错了，但是要是真睡一觉，冻感冒跟玩儿一样。
中午吃了这么结实的一顿，按王建国跟小张对俩师傅的了解，晚上肯定就是糊弄两个菜了。
所以还能多闲一会，王建国挑挑拣拣的把老家的姑奶奶的事给说了出来。
小张也有点发愁：“建国啊，我倒是知道有老人能迁到城市的，但是那种是老家没有儿女了，还丧失劳动能力，不去城里就是死路一条的那种，才能办的农转非。干部家属还好点，倒不是说他们坏规矩，而是他们供应额度多点，加个老人负担不大。但是咱们这小老百姓，真要这么走，估计怪难批准。”
王建国知道小张说的比较委婉，其实不是怪难，而是几乎希望不大。
不过相比较把老姑奶奶一个人扔在乡下，还是接到身边保险点。
有时候真不能低估人性的恶，真要是老太太一个人生活了，再有俩城里亲戚逢年过节寄过去点农村不常见的东西。
哪怕是多点粮食呢，你看着吧，凭空生点事都是少的，说不得还能冒出来几个孝子贤孙呢。
小张琢磨了会，迟疑的问道：“农转非不成，农转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