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苏苏下了缚灵渊。
原以为,那地方跟万妖窟没多大区别。
黑漆漆的一片焦土荒山,透着瘆人的寒意,伴着声声哀啸,毫无生机。
可一入深渊,虽不见阳光。
但谷底草木旺盛,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披着巨大的花叶,尽数镀着一层浅浅的银光。
将原本笼罩在黑暗之下的深渊,映衬得如白昼一般。
那些巨大的花草像是在呼吸,叶片还微微起伏着。
深渊之上,能随着回响的山风听得一些哀鸣。可入了深渊之底,反倒安静下来。
苏苏心里没底,那些巨大的植被,看起来极美。但直觉告诉她,这些东西也极度危险。
寒风掠过深谷,花草树木随着冷风摇曳,发出细微的声响。
苏苏屏住呼吸,小心谨慎地朝着前方走去。
谷中本无路,不过细看那痕迹,便知坠入深谷的前人,早已踏出一条布满荆棘的小路出来。
虽是漫无目的,但眼下也只能沿着那条小路走去。
她下来的时候身着一袭樱草色的衣袍,被路上的荆棘划得破碎不堪。刺透衣裙的尖刺,又将她的小腿划出许多伤口。
细细密密的渗出鲜红的血液,将裙摆染起朵朵红云。
苏苏顾不上疼痛,只敢埋头往前面走,她只想寻得一处能落脚的地方。
淡淡的血腥,并着外泄的仙灵,渐渐浮漫在她周身的空气中。
寻着这气味,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双饥渴的眼睛。
不过片刻,眼睛越来越多。
苏苏觉察到身后的异样,她索性唤出一柄长剑出来,将身前的荆棘砍了又砍,步伐加快许多。
可那些东西紧随其后。
苏苏强忍着心中的惧怕,扭头看了一眼。
只见乌压压的一片黑雾聚在一起,并着许多双冒着幽幽绿光的眼睛。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便引着那些魔物似潮水般疾速向她扑过来!
苏苏提起一口气,手持灵剑往身后一劈!剑气迸发出极强的光晕,横扫出去!那些魔物被驱散的一瞬,苏苏猛的朝前方跑去。
不过片息,黑雾又缓缓聚拢,凝结成一团浓雾,追击而来。
荆棘丛中,本就不易行走。眼下,腿上又受了伤。
周身灵力似是被上了锁般,难以施展。
怪不得叫缚灵渊。
那灵剑,亦是她强行从神识中化出,似是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眼看身后的黑雾离她愈来愈近,索性手持长剑割下裙摆,露出满是伤痕的小腿,虽更易被荆棘划伤,可自己也能行得快些。
又将长剑朝身后一扔,剑势宛如游龙,与黑雾缠斗在一起。
得了片刻喘息,苏苏不敢停下脚步,埋头往前方冲去。
行过一盏茶的功夫,眼前出现一个山洞。
她想也不想的就钻了进去。
灵剑脱手,亦是支撑不了太长时间。
但苏苏管不了那么多,只好敛住周身灵力,屏住气息。又将广袖扯下,简单的处理下伤口,便躲在黑暗中,不敢吱声。
苏苏静静地听着山洞外的动静,那些黑雾似是没有追上来。
过了许久,她终于长出一口气。
良久,黑暗中传来一句颤颤巍巍的声音,“谁?谁、在那里?”
苏苏心中一凛,这……洞中还有旁人?
她不敢随意答话,只听有细微的脚步声,似是在朝她缓缓靠近。
苏苏捏着一颗攥紧的心,大气不敢出。
片息后,声音从另一处角落传来,“你是谁?为何出现在缚灵渊?”
方才只顾着惊恐,便也没来得及细想。
这是一名女子的声音,觉察到来人似是无恶意。
她才壮着胆子答道,“我乃紫宸宫中弟子,受了天帝责罚,才入了此处。你又是谁?”
良久,苏苏没等来回答。
便凝聚灵力,想从指尖捻出一簇火光,瞧一瞧来人。
那女子觉察到她的动作,上前两步将苏苏的两指捏在手心,“别、别生火。那些东西……会追过来。”
苏苏立时不敢再乱动。
只听那女子缓缓道,“数月前,我被人扔下缚灵渊。亦是历经千辛万苦,才寻得此处,暂时栖身。”
默了一会儿,女子觉察到苏苏身上有一股令她熟悉温暖的柔泽,才继续开口,“我叫烛熹,与护卫走散后,才遭了那些人的道。”
“烛熹?”苏苏登时轻呼道,“钟山少君,烛熹?”
“是。”
得了她的回答,苏苏松了口气。
又将烈炎之事,与她娓娓道来。
闻言,烛熹才完全放松,抱着双膝坐在苏苏身旁。
“谢谢你救了烈炎将军,这些年若我无他护着,早已随着爹娘去了。”
“你说你是紫宸宫弟子,你叫什么名字?”烛熹问。
“苏苏。”
黑暗中,烛熹点点头。
两个人都似寻着救命稻草般,蜷缩在一处。
烛熹说:“这山洞古怪,那些东西不敢进来。但上回,我生了一把火,他们就将我堵在洞里。我只好灭了火把,它们守了许久,也进不来,才散开了。”
“可我周身修为被压得死死的,也走不出去。”
说完,她不自觉地叹息一声。
苏苏摸着黑,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我被天帝责罚,囚于此地两个月。两个月后,若我们还活着,我带你出去。”
烛熹轻轻“嗯”了一声,“那你又犯了什么事?那苍……天帝竟能将你扔下来。”
苏苏解释一番,“修冥想要我的命,颂泽君上将他扔下来,又死在此处。九霄不满,这事总要君上给他们一个说法,我才主动跳了下来。”
“那修冥我知道。”烛熹大约想起了两个月前下来的仙君,“他也寻着这山洞,可他身上伤得不轻。当时想要了我的命,填补他的修为。”
“可不知为何,这山洞于他而言似有结界一般,他进不来。我与他一里一外,就这么僵持着。那些魔物,终是寻着他的踪迹,将他堵在洞口。我便眼睁睁看着,那修冥不过数日,便被它们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是以,方才你能进来,便吓了我一跳。”
苏苏听完,喃喃道,“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