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眼郎君举止儒俊,即便是适才追逐夜叉之时也是洒逸非凡,丝毫不见慌乱。
此刻却是像火烧了尾巴一般,朝山边飞奔而去,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龙玄手中法印一变,说了一声“疾!”
霸王戟便自一抖缨络,分开虚空,如一座山一般朝三眼郎君狠狠压去。
三眼郎君双腿急挫,随风步法被他催用至极限,三吸间便已在半里之外,却看到眼前巨大阴影铺天盖地,已然覆盖了前方去路。
他心中一狠,将舌尖狠狠咬破,便是一口鲜血喷出,欲待用出血祭之法隐遁。
龙玄手印连变,只听得他又是一声厉喝:“殛!”
霸王戟一阵翻转,便是万道雷光劈出。三眼郎君不及回身,只觉身后之声极为慑人,犹如水入油锅,却不知是那电芒出世之声。
他心悸不已,只觉这空中气息隐隐有些麻痹之感,竟令他周身一阵簌簌震动。吓得他急忙降下身形,落在一处土丘处,展开身法意欲再度逃窜。
那万道电蛇早在空中汇做一处,再无旁怠,朝他一起攒击而去。
霸王戟早被龙玄注入灵识,一经施法便自随心所欲。他觉这三眼郎君虽强横不法,却自也是罪不当诛,是以虽令神戟发出万道电芒,却未及将其一举殛死,否则即便他有六翅也难逃一死。
此刻三眼郎君矗立在那处山丘上,正自琢磨着逃遁之法,却见无数电芒竟自越过他的头顶,朝他前方落去,“轰隆”一声巨响,前方地面便出现一个黑黝黝的大坑,冒着徐徐青烟。
三眼郎君知这是劲敌施威,他再不敢逃遁趋避,定定的立住了脚。
龙玄见他立定脚步,手中印诀连变,却自不再去用电光去打他。
龙玄和夜叉快步来到近前,霸王戟彷如一大团乌云般随后而至。
三眼郎君背向二人,只见他双肩一阵颤抖,两肩的兽吞一阵乱动,竟似情绪十分激动。
龙玄有些诧异,不知道这人在搞什么鬼,他驱动霸王戟立在空中,自己与夜叉则置身在离他十几丈开外的距离。
三眼郎君竟自呜呜呀呀的一阵抽泣,猛得转过身来,把龙玄和夜叉都吓了一跳。只见他脸上涕泗横流,仪容失态,竟自哭成一团。
“前辈,这是什么法器啊,小的的服了,真的服了!佩服的五体投地……哦不,六体投地!”他三眼一齐流浆,满脸泪水都比寻常人要汹涌得多。
龙玄和夜叉面面相觑,半晌,夜叉才自淬了一声道:“什么三眼郎君,就只会欺负老弱,原来这般脓包!”
三眼郎君啜泣之声兀自未停,见他如此奚落哭声更响,抽抽噎噎道:“我……我本就不是凶狠之辈,只因多年前到你龙宫饮酒,金眼龙王喝醉之后揶揄我无宗无派,乃是荒野散修,终生难成大果。我一气之下才自远投天边的道德宫苦修道法,以期有日能攀个好出路,得成大道。”
早年间,他本就是金眼龙王座上西宾,两人来往甚密,至于龙王与他的过隙发生在何时,夜叉却无从知道。
见他哭的伤心,龙玄夜叉还能说什么,这等懦弱之人有何用处,还有何所畏惧。
此事到此便即有了个结束,龙玄礼遇败者,温言道:“既无胆略骨气,便不要做那些恃强凌弱之事,以后若还是这般蛮横,再被我遇上,可就没这般便宜事了。”
三眼郎君几乎是跪地哀求,听龙玄如此说,心中大快,又自是一阵痛哭不休,这次的泪潮却是感激之泪。
他哭得哀怨,彷如考妣尽丧,口中一个劲的感激,经此风波,竟似连这修仙之路都看得轻了,只觉得无论怎么着都不如活着好。
哭诉到尽情处,竟将竖目内的眼仁儿取下献给龙玄。
龙玄耸然,不予接取。三眼郎君却不饶道:“前辈在上,我自坦言相告,我这竖目不是天生,乃是百花仙子花圃中的一枚落英曼瑰的种子,被我无意间得来……喏,盗来凝练成的神目,我此刻心乱如麻,发誓此后再无修仙之心,便将此物交给您。此花种精心栽培,所繁衍出的枝叶花蕊大有用处。”
龙玄被他痴缠不过,只得勉为其难的接过了。三眼郎君抠出眉心的竖目后,便只剩下一道疤痕,却自此后仅仅闭阖,再无往日威风。
夜叉又自提出他连日来在涓海龙宫搜刮无数珍宝,这当便自应该如数归还。三眼郎君哪敢不应允,引了龙玄夜叉来到自家洞府,他心灰意懒,便自驱散了满洞草头将兵,薛挺和苗瑞却自死也不去,声称要服侍他一辈子,无奈只得留下。
三眼郎君拿出账本卷薄,细细的查看了一下往来账目,将自涓海龙宫得来的宝物一一查点。命薛苗二卒自后洞内搬出罗列,竟有数百之众。
这些宝物夺来后一直被薛挺精心照看,那一应名贵花瓶、屏风、珍珠、珊瑚都自保存得当。怕碎的都用细帛干草精心围裹,明亮的都被细细擦拭,所蕴光芒更为鲜亮。
夜叉接过账本一一查看,竟自一样不落。此行竟得如此圆满,却不是他之前所能预想得到的。自此对龙玄刮目相看,虽至今不知其来历,但这一身修行和仗义性情深得他心,这丑怪发自内心想结交这个朋友。
龙玄见此事之后夜叉望自己的眼神变得极为温润诚挚,觉得心中之事到了该说的时机了,便自将他拉到一旁将自己爱妻之事草草跟他说了,看能否借着此次机会求龙王随自己去虚脱上一行。
夜叉心思直爽,但这毕竟是家主才能拿定的主意,此行不虚,想来龙王断无拒绝之礼。他虽不能断言,但也知此事难度不大,便一口应承下来定在龙王面前说情。
龙玄大喜,见夜叉身无储物法宝,便将这满洞金光灿灿的龙宫至宝尽数收入储物锦囊之内,便欲随夜叉回涓海龙宫报捷。
三眼郎君一路送别,心中酸楚,这偌大洞府现在只剩他与薛苗二人,虽无之前热闹,但总算是留了一条残命苟活了下来。此刻他才知修仙得道任重而道远,若无那份机缘,莫不如稳占一隅得享终老来得实在。
须坨山上,龙玄出外寻药三日的光景上,这宗门内一片冷清。此际正是天蒙蒙亮之时,早有宗门弟子早起洒扫庭除,几个身着短衣便服的弟子迈着轻捷的步伐在大堂前来回穿梭,最近掌宗夫人病重,阖门上下一片静肃,是以这些弟子都自谨言慎行,再无往日那般说笑打闹的举动。
今天清晨冷的出奇,本是仲夏时节,即便是宗门地处深山也应只有些清凉罢了。但此时温度却似酷冬之时,严寒之意令几名弟子不由得瑟瑟发抖。
两名弟子合力将大门门栓抬起,扳住两扇大门,却觉着手处犹如摸到冬月之铁,触之冰冷至极,心中大奇,把两扇门扳过来望去,只见两扇红木大门上满是严霜,兀自白茫茫一片。
着手去摸,却觉这严霜足有半寸之厚。两人诧异至极,再朝门外张望,更是惊得变了脸色。
只见门外田野山林都变作白茫茫一片,树枝叶片竟被层层白霜覆盖,山峰小路都改变了颜色,都自变得晶莹剔透。
那树叶花草兀自还保留着夏日生机,却被这重霜层层围裹,竟似被永久冰冻,保留着夏日的繁茂直到天长地久一般。
周围空间冷彻心扉,两个弟子瑟缩发抖不休,只觉这等奇异景象十分怪异,此时天已转明,两人不约而同朝空中望去,却见一大团乌云自远处浩浩荡荡的飘来。
但见云层中夹杂着四尾怪龙,一条金蛇,两只水怪,其后便是一个脸色阴沉的身着重铠的老妪坐阵,其后更有两个赤条条的小妖正擎着鼓槌兀自冷笑连连。
八府水怪又来滋事!
两个年轻弟子不顾严寒,连滚带爬的奔入门内,一路紧闭大门,一路大喊同伴来助。
空中的鼓卒各自转身,两人身前都是一面巨鼓。两人奋起双臂,双臂练舞,一阵激昂鼓声自天际散发而出。
这鼓声激昂急迫,鼓点密集如雨,竟自是搦战之意。
在这团乌云下面,更是一片死寂之态。
空中停立着几个振翅飞行的铁鹞派弟子,已被冰冻在空中,面上仓皇之态兀自未去。地面上也有露出头脸的神通派弟子也自满脸惊诧的被冻结难回,就这么极为艰难惨烈的透出头颅在地面,却再也收不回去了。
四海妖龙飞舞盘旋,首当其冲的青龙怪兀自怪叫连连,他虽能吐人言,其间却夹杂着古怪龙啸,只将正气门上方这片天地云颤风惊,声势极为迫人。
正气门内的正派人士早已纠结一处,各人都是久历修界,此变来得惶急,却无一人慌乱。只顷刻间便自整装以待。
众人在大堂前空地集结已毕,堂内的司徒金和王鼎缓步而出,两人一起朝空中望去,只见八府水怪兀自招摇显威,心中都自愤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