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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旧恨难平(一)

    金则鸣望着师叔的背影渐渐远去,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他严令内外护持的弟子严加守卫,要将这所宅子围的水泄不通才可。

    安排妥当之后他折入内堂,在左边墙角的一个偏门处进入,内中是一间小小的会客室,放置着木椅和茶几等简单家具,茶几之后是一幅画卷,他左右巡视了一下便即跃到那茶几之上,对着画卷轻轻一弹,手中真气倏的一下灌入画卷之内,只见那卷中所绘极其普通的山水树木竟自有了生命一般,水流湍急,树迎风摇。少顷,竟由下而上轻轻卷起,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来。

    金则鸣迈步而入,站在洞中台阶上不忘将袖一拂,那茶几上淡淡的脚印便即抹去。

    他从怀中摸出一粒夜明珠,照亮了前方甬道,外面画卷自主落下。

    他的夜明珠光亮耀眼,竟能照出数丈距离,他缓缓行进,走不多时前方便出现一个暗门,他轻叩三声,暗门打开,内中有一个年轻弟子开门迎接。

    这名弟子手中正托着一个茶盘,盘内是一盏新沏的茶水,金则鸣接过,轻轻耳语道:“你且去歇会吧,师父这里我来照应。”这弟子是他师侄,便即道谢自去。

    此间灯光闪烁,虽不通明,却也能模糊视物。金则鸣收起了夜明珠,手托茶盘,走到前方一处小窗处,窗台上也放着一个茶盘,盘中有一杯茶。

    金则鸣用手背一触茶杯,觉得触处冰凉,这盏茶显然已冷了。他替换了好了热茶,轻轻敲击了两下窗棂。半天才听到里面有人击掌回应,金则鸣这才开口道:“师父,喝杯热茶歇息一下吧。”

    内中之人嗯了一声再无声响,金则鸣手托茶盘冷茶转身而去。

    待他走远良久,那小窗内才探出一只手来,取过热茶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将空杯放回。

    小窗之内乃是一处密室,此刻室中之人饱饮了一顿,正自稍作休息。这人的脸上细汗淋漓,眉头紧皱,衣衫兀自整洁,一尘不染,正是萧今来。

    他得了掌宗令牌和正气诀后便自闭关修炼,可这两件重宝乃是强取而来,他不敢过于声张,却在自己家中密室参悟领会。虽然此举不难让司徒金看出端倪,但形格势禁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他此刻得到这象征掌宗之位的宝贝,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只觉现在是天赐的良机,能否坐上掌宗之位就看自己造化了。

    他知实非司徒金虽对自己表面迎合,其实心中并不服气,而且此人境界修为跟自己近在伯仲,如不能参透这精义法诀,势难盖过此人,修道宗门,手段修为毕竟还是极为重要的。

    这密室昏暗狭窄,幽幽灯光照耀在他冷峻的脸庞上,显得更加坚毅。他喝了一盏茶,调节一下内息,便又重新坐到室内唯一的摆设——冰火蒲团之上。

    这蒲团外面一圈火红之色,内里则是蔚蓝。显是冰火双存的宝物,他一及坐上,便即有两道冷热冰炙各不相同的真气自内冒出,顺着他底窍钻入身体,滋补各处经脉,清脑养神,护卫脏腑。

    这两股真气兀自不凡,喷薄流转,竟将他衣袍鼓起,他催功相接,冰火二气与他体内之气相接相融,那原本有些肥大的衣袍越撑越满,竟嘭的一声炸裂开来。

    破布烂絮飞舞间,萧今来一身白肉露了出来,只见他肌肤虽白皙,却有些强壮之态。此刻体内真气环节,各自凝结一处,尤以前心后背处的两股真气最为明显。这两道真气正以微乎其微的速度各自向上蔓延,而起始之点正是肚脐和尾椎骨附近,两道真气顶端各有一小块血气,每进一寸那血气便即被吞噬一分。真气兀自端严正派,可这血气竟有着些许邪异诡怪之感。练武之人讲究打通任督二脉,而修道之人虽与之有异,但却也有些相似之处。这两股真气终究不断攀升,最后在脑部相接,彼时便即是神功初成之时了。

    萧今来运转全身之气,那两道真气才以龟速缓缓行进,甚至用肉眼都难以看清其变化。

    他将放在蒲团前的令牌往空中一掷,那令牌便自虚悬在他的面前,内中文字呈金色洋洋洒洒飘出,个个都有豆腐块般大小,在他眼前排列顺序后缓缓流动,竟有千言之巨。萧今来虽没有龙玄的速记本事,可这识读之能也自不弱,只草草看了三遍便大致能记入脑中。

    他在心中不住喟叹这令牌精义实为宗门道法的奠基之术,虽与自幼修习的同理而更为详尽具体。他体味着其中所述道法之理,按着其内所述的运功法门,将体内真元调配支取,只几忽儿间,他赤裸的上身便即明暗交替,那前心后背的两道真气竟各自向上延伸了两三寸距离。

    这两三寸的距离看来容易,可修炼起来却是极为不易,他自得了令牌和法诀已然闭关十八个时辰,拼尽毕生修为,竭力参悟领会,才有这么一点点的进展,可见这两道真气一旦相遇之后会对修为的提高有多么大的作用。

    这乌龟爬一般的进步却让他欣喜不已,他起身走到窗前轻叩窗棂,金则鸣闻讯而来,奉命去取了一件新袍递入,萧今来接过穿好,重又坐回蒲团,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眸子正自望着某处出神。他体内本有偶得的邪法血功,今日凝练令牌精义才自将其一点点吞噬,至今还有星点残存。他本是名门弟子,修炼本门道法便可受用终生,为何还要偷偷私习那血法邪术呢?这其中缘由还要从头说起。

    他也算是少年得志,二十岁时便即修道小成,三十岁便成首席弟子,被准予立系收徒。可彼时宗门外忧滋生,那反叛而出的沈白衣兀自横行不法,大肆屠戮宗门弟子,祖师不但不去将其追回惩戒,反而隐遁避祸,这让少年激进的他极不理解,但门训所至不得有为,他虽表面应和,却在暗地里窥察沈白衣行迹。

    他心中所抱之想,乃是一旦得知此人下落便即寻踪捉拿,将其擒回宗门任凭祖师和师尊发落,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从而令自己在宗门内的地位更得攀升。

    终有一日,被他探知沈白衣下落,他便偷偷出门按图索骥,尾随其后伺机下手。那日,在一片碧海之涯,二人终于狭路相逢。

    沈白衣彼时早与血婴相合,眼中邪气四溢,白衣飘飘,虽临于渊畔却自带几分洒逸。萧今来常自以形貌洒脱自居,此刻相形之下,却有几分自愧不如之感。

    沈白衣望着他许久,淡淡笑道:“正气狗门下有你这样的狗弟子也算不易了,可惜今日你却是要葬身怒涛之中了。”语气自然,竟带着无与伦比的睥睨蔑视之意。

    萧今来勃然大怒,斥道:“沈白衣,你枉称名门子弟,竟豢养邪魔自甘堕落,残杀同门手段毒辣,今日我便要将你擒回宗门,任人发落!”

    这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沈白衣身形一晃一到他近前,萧今来见他倏忽而进乃是斗法之人的大忌,忙想运功对敌,却发现他并未有动手之意,只是定定望着他的双眸。

    敌未动,己不动,萧今来见他未运真气,只是望着自己,便即全身警惕却也不先出手。沈白衣望了他半晌才仰天哈哈笑道:“什么名门弟子,却生得一副聚邪敛恶的肚肠,我深谙占卜相面之术,你的心肠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得遇良机也是个一等一的邪祟之辈!”

    萧今来气极再难忍耐,呼啸一声,双手便即蓝光闪烁,转瞬间便有汹汹波涛自内迸发而出,这一式功法正是他的得意招式,名唤“大江东去。”只见他双手处波涛翻滚而出,带着倾吐世间一切的气势朝沈白衣汹涌吞去。

    沈白衣手心上翻抬到眉心,又即下落,也是一记自正气门习得的功法“燕掀寒枝”,正气门的功法招式都是自画卷上所悟,这“燕掀寒枝”本是一幅祥和福瑞的画卷,使用出来也是霞彩万端,飘逸绝美之感。可沈白衣一身邪气,再度用出之时那原本温润的燕子却变成了厉目锋口的怪物一般,只见那邪异燕儿飞掠而出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扑将过去,朝那涛涛之势只做张口欲吞之态。

    正气门内功法等阶极为明确,虽都是由弟子观图所习,可也是轩轾有别。由低到高分三个层次,禽兽最低,其次是草木再就是渊海江河等景物,三类功法虽都出自丹青画卷,却是这般分出高低。

    萧今来得天独厚,他所修习的“大江东去”乃是功法中上乘之道,而这“燕掀寒枝”却只是初阶,但眼见沈白衣不慌不忙使将出来,而且那燕子形态如此怪异狠厉,竟使在功法上高出他许多的萧今来心中一阵战栗,隐隐觉得这场争斗对自己实在不利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