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今之计,只有待我行功恢复才能带师叔入门觐见。”这番话说得极其真实,再加上这秦白吐血之后脸色颓丧,竟有几分说服力。
其实他并未和盘托出,此举只是权宜之为,他受伤损元固非装假,可因为这点伤便不能隐入宗门确非实情,他自不会真正屈服,可眼前之厄令其难以脱身才出如此行计。
褚雨墨此刻走上前来,附到龙玄耳畔轻语道:“此人奸诈阴损,口中之言也不能尽信。”龙玄微微点头,他也知确是如此,可心中又起了别的念头。
自己此来本抱了一片赤诚,可遇到这两名弟子极不友善,他虽对宗门不甚了然,可从这秦白口中也知自己这枝传承因沈白衣作恶名声不佳,想就这么汇入宗门看来前路不靖,不如将这秦白擒住,令他述说门内情况,再依势而为才是完全之计。
心中主意打定,便即开口道:“好,便依你所说,这便与我下山,助你恢复功力,择日再来请入。”说罢便侧过身形,朝山下遥遥虚引,令其先走。
秦白无奈,只好按着龙玄指引大步先行,龙玄紧随其后。
褚雨墨对小蜻蜓使了个眼色,二人也紧跟其后。
几人寻着原路而回,稀稀落落的身影走了好一阵才越过树林消失在前方拐角处。
那正气石碑前一阵彩雾升腾,内中现出两个身影来。
左边之人高髻长须,道袍飘舞,带着几分出尘之态。右边之人卷发髭须,脸上挂着笑容。二人都是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几乎一致。
“萧师兄,秦白是被澹台师兄的弟子所俘,不会有事你尽可放心,再派个弟子来守碑即是。”这人话语中的意味虽是开导解劝,那长须之人却是一脸的不忿,似乎并未释怀。
“不争气的东西,回来之后必让如风狠狠教诲责罚!”萧姓之人脸颊瘦削,此刻愤恨之时更是双目如电,威严至极。
卷发之人笑道:“师兄海量,适才未出手夺回秦白,放纵那姓龙的小鬼自去,在我看来,你的气度胸怀实在堪比日月,小弟佩服。”
萧师兄对其这类说辞似极其厌烦,也不搭言,心中兀自盘算,如果不是这小子自称怀带掌门令牌,还有门内这些与我作对之人在暗暗窥视,我早出手将此人擒住,还能如此放任?
原来龙玄来此便被这师兄弟二人瞧见,这长须之人名叫萧今来,乃是与澹台墨同辈的师兄。卷发之人名叫司徒金乃是萧今来师弟。他俩与澹台墨非一师之徒,乃是他师伯的徒弟,与澹台墨是同门而不同师的旁系师兄弟。
这萧今来气度狭窄,多年前掌宗公孙玄为避沈白衣之祸,隐遁宗门,将掌门令牌交于澹台墨之手,他当时修为低微,虽自知无力承担此责,内心却大大的不服。一直将澹台墨看得比宗门宿敌沈白衣还在之上,其实沈白衣屠戮宗门弟子固然可恶,但其早已反出师门,已被宗门上下视为外侮同仇。可澹台墨则不同,他既身负掌门令牌,便有继承掌宗的可能。萧今来野心勃勃,在他眼中,澹台墨比沈白衣更为可恶该死,只是因为他虽外出隐居,在掌宗心中地位要高过自己。
今日之事,萧今来与同门师弟司徒金都在暗处看得清楚,他有心擒拿龙玄夺回令牌,却有师弟这个眼睛在侧,不敢妄为。司徒金素与澹台墨交好,虽无力与自己争掌宗之位,可他心中立场却难以揣测,所以二人对龙玄秦白斗法只作壁上观,未加现身救助。
他二人见众人远去,自知龙玄择日还要回访,便即不去追赶。萧今来悻悻回去,司徒金暗笑着摇头。
龙玄几人回到客栈,给秦白单独开了一间房。这时寒梅已然回来,对外出之事晦而不言,还是一如既往的照顾轩辕血魔。
龙玄独自来到秦白房间,看似闲谈,其实是在拷问他正气门内情况。他虽自幼虽澹台墨长大,却从未听他言及门内之事,便欲从秦白之口探得深浅。
秦白不敢怠慢,将正气门立宗以及历史渊源一并说将出来。
正气门立门至今已有百年之久,传宗接代生生不息。宗门功法讲究攫浩然之气,回万物苍生。门中真意讲究一个“正”字。只因创宗祖师乃是文人出身,又善丹青之道,所悟功法多是自那妙笔画卷得来。如今门内所敛画卷有三千余幅,门内弟子可按职司品秩高低自选修行。
澹台墨在宗门内乃是三代弟子之首,与如今的宗门砥柱萧今来、司徒金同辈。所以按理秦白应称澹台墨做师伯祖,也就要称龙玄为师叔。宗门隐匿一为少理修界纷扰,二是为避沈白衣之厄。所以龙玄此时入宗,确非良时。
龙玄心中了然,想着对策,觉得那沈白衣虽不是自己亲手所杀,可也毕竟因自己而死,也算是清理门户了。至于戕害师叔的罪名,在此处应该因势而化,他虽是师叔,却罪恶滔天。自己为师报仇,实在是天经地义之举。这一节如能解释得通,以师父能担负掌门令牌这等重任来看,他在宗门内的低位实在不低,那么便更好行事了。
其实,能否入宗门龙玄心中还一直是两可的态度。只因他饮水思源,又感念恩师教养之恩,所以才甘冒险阻来此重归求纳。如让他说出心中意愿,却有八成是出于义举,在他心中你是正气也好,邪气也罢与我又有何干?
龙玄将门内情况摸了个大概,便告辞出去,走过秦白之时,衣角轻轻碰了他一下。秦白不以为意,龙玄也未加言辞。秦白自不知,龙玄这微乎其微的接触已将秦白体内气息精元盈亏了解大概,见他确实气血不旺,内息些弱,但绝不是大患,以他见识再有半日也自将养好了。
龙玄来到轩辕血魔房间,见他虽久卧病榻得寒梅照料竟然精神焕发,一张俊眉秀目的脸庞熠熠生辉。
龙玄知他修行日久,见识广达便开口询问正气门之事,意在探查秦白所言虚实。
轩辕血魔修行日久,在他眼中这正气门本是不起眼的小门派,所以知之不甚详尽,但搜寻脑内记忆,竟也想起不少,说出心中所知,龙玄听了确与秦白所言无二,这才心中坦然,告辞而去。
待出门时,瞥见寒梅,只见她虽依旧冷淡,可双颊竟隐隐含晕,不敢趋瞧龙玄。以前她对龙玄是视而不见,崖岸甚高,此刻却是躲闪羞涩。同样是相逢陌路,可此刻的神态与前大相径庭。
他自不知寒梅已开始饮食方面比之前大有改变,但见她这般模样,又去看那轩辕血魔神态坦然,横卧床上俨然一副居家男主之态,二人同居一室,关系自易增进。想到轩辕血魔如与寒梅促成好事,那便成了自己长辈,心中恶寒,极度幽怨的回望了他一眼,暗暗叹息后开门而去。
路经秦白房间之时,他才想起这人诡诈,便打了一道神识在他房门之上,以便监视。
第二日,他到秦白房间观查秦白恢复情况,但见秦白脸色转变红润,气息稳固已恢复了七八成的修为。虽被禁制不得施展,可龙玄手法奇特,所施之法只令其受制而未扼制其恢复。见他修为渐复,便提出午后去须坨山入宗之事,秦白竟再无托词极为爽快的一口应承下来。
这入宗之事实在险恶难测,这一次龙玄连褚雨墨小蜻蜓都未偕同,只与秦白两人自去须坨山。
到了山顶之处,龙玄将手搭到秦白手心,收回禁制。秦白如鱼得水,便即施展入门之法。只见他手掌合并,双目闪过一道光芒,便有一道门凭空出现。龙玄恐其使诈,紧紧相随,但绝不先入,他捉住秦白一只手腕,在其进入后才跨进门内。
二人一同进入之后,那道门便即嗖的一声消失。偌大空地又恢复前貌。
那门内一片漆黑,龙玄紧紧攥着秦白手腕,一刻不敢放松。但觉他在黑暗中前行,一路未有拐转之处,似乎在走一条长长甬道。
不知走了多久,秦白停立不前,轻轻向前举起被捉手腕,龙玄手臂被他带到胸前。龙玄不知所谓,却也知道他又遇阻碍,举手打手印再开门而入。
果然如此,秦白带着龙玄手臂,伸出手指和另一只手掌并在一处,在黑暗中一阵熟练的变幻手印,片刻后前面倏然明朗,突然使两人眼前一片光明。
秦白率先而行,龙玄也跟着走出。跨出门后,不远处是一片开阔殿阁。二人如同连体之人,脚步一致向前而去。
走得片刻,便到达那处所在,门前有一小童正捉了扫帚在门前清扫,宫殿两侧各是参天古枫,叶红如火,那小童正在扫地上散落的枝叶,见秦白入内,只抬头望了一眼便即落下继续自己的工作。
显而易见,这秦白在门内地位也不甚高,就连这小童也未对其施礼。龙玄见那处宫殿柱高檐挺,虽不奢华,却有那说不出的端严之感,直令他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