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玄没想到这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且慈眉善目的老人竟如此睿智,看来这世间之人都不是容易糊弄的,哪怕他看起来丝毫没有敌意和威胁。
龙玄本就不擅撒谎,却也懂得绝不能将轩辕血魔托出,这般没大脑的事他还做不出来。当下面对寒松灼灼目光逼视,心中已然乱作一团,只面上强自镇定。
褚雨墨和小蜻蜓自不必说,心中以为谎言被揭穿,却也都晓得这寒松并未获得真正凭据,对他们与轩辕血魔的关系还未尝尽知,这才心中稍定,但一时踟蹰,难以想出遁词,将希望都寄托在龙玄身上,他是她们的男人,在这危机关头只有依靠他才能过关。
龙玄定了定神,自觉未露出什么异状,道:“居士多忧了,那轩辕血魔与我素有大仇,我怎可能与他结盟,贵派的事迹我却是道听而来,恐是修界之人夸大其词,毕竟是百余年之前的事,我肯定不曾亲眼看见,贵派的功法能破血法也是听自途说,我访遍名医也未得医治之法,所以才来此处。虽对贵派之事一无所知,却神交已久。”他这一番话说得极为自然,顺理成章绝没有编纂痕迹,将自己来此的缘由说的简单合理。
寒松心中起疑,脸上虽不动声色,却在极为专注的凝神静听。在心中仔细勘察,看是否有不对榫之处,听他一番话说得真实,脸色稍和,却对他最后两句褒赞极为不屑,脸上的神色挂满了不信意味。
品了半天也未发现明显漏洞,但人一旦对某事有了怀疑,是难以轻易释怀的。
“我不管你来此地的真实目的为何,也不管你是否与轩辕血魔同谋,假意被伤来坏我功法的,总之,我玄冰道门非正非邪,赖理世间纷扰,今日权且信你所言,就此请回,再莫搅扰。”寒松一边说话,扶着冰椅把手的地方已升起白气,显然是在行功威慑。
龙玄等人心中不安,好不容易找到一线希望,岂能就这么放弃?可这玄冰道门明显是世外门宗,懒理凡俗,竟是一副对也不理错也不罚的态度。
正在这时,冰门咔咔声响,寒梅自外而入,只见她怀里抱着兀自酣睡的血婴,一脸淡漠的自三人之前走过,对龙玄小蜻蜓不假辞色,只对褚雨墨微微一笑,飘然走到寒松身侧坐下。
褚雨墨见她抱着血婴进来,有些按捺不住,便欲起身理论要回血婴,蓦然间见到龙玄眼色跳动,便即未敢妄动。
寒梅一脸冰霜,修剪整齐的秀眉微微跳动,对寒松说道:“这三人绝非正派之人,那小姑娘身有邪气,虽不知修了什么法术微乎其微,可根袛还是难掩痕迹。小小年纪,便失去童贞,好不知道羞耻!”她似久居深闺,说话无遮无拦,心中对褚雨墨失去做她弟子之事耿耿于怀,说话间便将内心不满说了出来。
龙玄见褚雨墨含羞低头,不由得有些光火,便即说道:“这位是我妻子,我俩早已结亲,妻子服侍丈夫还有什么知羞不知羞的?!”
寒梅虽清丽出尘,美颜不输少女,可思想却是极为封闭滞塞,所学的法术修为也须以处女之身修得,平生不苟言笑,虽偶尔话多,内心却是极为保守。听龙玄这么一说,她虽也觉得有道理,而且合乎情理,却始终令自己失去一个钟意的弟子苗子,这事岂能在她心中轻易过去?
只听她冷笑道:“豢养魔胎,出身邪门,少女失身,这种种行径足可说明,你等不是什么好人!来我这北冰寒峡必图不轨!”
龙玄恨不得跳起来捏死她,本来寒松就已下了逐客令,她又这么一番羞辱指责,恐怕三人放弃治疗想全身而退都是难事了。
寒松似极为宠爱妹妹,听她说完竟兀自沉默,显然觉得所说有理。那张本自和顺的脸庞竟渐渐变得凝重,甚至有些杀气冒了出来。
这下该褚雨墨为三人避祸开罪了,她顺着寒梅话头说道:“不错,我少年之时确实栖身邪门,但我师尊对我有养育之恩,怜我质体行正,不适合修炼邪法,所以我自小修行的是正派术法。那魔胎是我夫君手刃大敌后得到,我夫君品质端严本欲将其除去,是我怜这魔胎年幼可怜,才从中阻下像自己孩儿一般抚养爱护,上天有好生之德,他即便是魔体可也不能说杀就杀吧!”从与二寒接触至今,褚雨墨感觉到他二人虽口称自己亦正亦邪,可骨子里还是趋向名门正派,否则不会一直抓着自己出身邪门之事说个没完。
这一番话虽是竭力为自己辩护,却所说都是实情。褚雨墨感觉到,想要隐瞒自己身内邪气是不可能,这两个世外耆宿绝非那么简单便能蒙混过去的。索性说出实情,将对自己一行人的不利之处降到最低。
寒松听罢,脸色渐和,他本不欲多揽事端,眼见三人修为低劣,便不欲惩治。所以他未向寒梅似的,与三人针锋相对,好像有多大仇似的。
寒梅心思可是有些毒辣,她本一见褚雨墨便喜欢得紧,只谋一面便即想将自己毕生修为倾囊以授,可她法眼如炬,看出了褚雨墨童贞已失,便即失望得紧。这美貌妇人性情本自高傲淡漠,这一番怜爱之意未能如愿便即转化为了恨意,竟一心想将三人严惩不已。
她不理门内政事,一切烦扰之事都由哥哥做主,虽在愤恨之时数说三人罪行,却不敢轻下决断,只静静听取其兄裁决。
寒松虽较其有些开朗,却也是不愿招惹事端的性情,听褚雨墨说出自己身世,又得知血婴乃是他们自敌人手中得来,并非豢养魔胎,当下也不去细思真假,只想就着这个台阶将三人请出门去便即做罢。
“既然如此,那你三人便即去了吧,小姑娘你的修为虽与邪门越来越不沾边,我也奉劝你远离魔道,以免为我等门派所伤。至于这魔胎吗,由我三妹处理,既然你们说他是敌人之物,我便替你们毁掉吧,以免他日后附属不良之人,为祸一方。”寒松觉得自己部署实在没什么问题,也未难为三人,想必三人自能知难而退。
龙玄与血婴倒无甚接触,死活也与他不相干,可这般寒松寒梅这般强势迫人着实令人不喜,他见寒梅进来之后言语凿凿,显然不似寒松这般好说话,便欲先全身而退之后再谋徐图。
还未开腔,只见褚雨墨勃然起身道:“不成,血婴已成我生命里的一部分,谁都休想夺走他!”说罢粉颊涨红,一脸怒意再无之前半分羞涩之态。
寒梅本因她失去童贞而故意与她赌气,才在兄长面前为难与他,见兄长无意出手惩戒,本已自气消做罢,听她这么一喝,心中怒意又起。
“你这姑娘不识好歹,来到此处绝情地,还敢大放厥词。你本出身邪门便即不洁,再与这祸害日夜为伴,将来把你体内良知吞噬,你就知道厉害了!”语意中虽尽是苛责语气,内中却蕴含关心之意。
她虽对血婴厌恶反感,却也没有必要将其噬灭,只是可惜褚雨墨不能作她弟子,才转怒至其身上。其实平心而论,她对这血婴是否魔胎之事本自不甚关心,只因是这与自己没缘的姑娘之物,所以才义正言辞的一定将其毁灭不可。
褚雨墨纤指一并,古剑飞出剑鞘,盘旋在身周,脸上英气勃发,一副叫阵搦战之态。
寒梅静静望着她,一言不发。寒松见妹妹动了心火,也不再言语,在他眼中眼前这些年轻人都是微末之流,惹得妹妹不爽便即由得她杀伐责打,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索性阖了双目养神。
龙玄自知此刻绝非动手良机,但情势所逼,绝难服软告饶,便即也将心一横,摸到背后神剑一把扯出,与褚雨墨并立一处亟欲在此拼个玉石俱焚。
寒梅见二人心意相通,微微冷笑,轻声说道:“看不出来,姑娘生得柔媚,却也是这般急脾气,好!好!虽然不能收你入门,可也让我指点你一下,来吧!”说罢将怀中正自熟睡的血婴放置一旁几上,将手一招腰间长剑飞出落在她的手心之上。
此刻两帮人近在咫尺,才得闲暇看清那剑的形状。只见这柄长剑通体洁白,剑尖隐隐带着白芒,剑刃轻细,彷如针尖一般。想来寒梅常用此剑雕刻冰塑,打磨日久才令其如此纤细。
褚雨墨御剑之术随日渐长,可却哪里能是这世外高人的对手。无非是话说得僵了被逼动手,只见她将古剑一掷便即发出数道霞光朝寒梅疾刺而去。
寒梅见她年纪虽轻,却似素有临场机变之能,见来势不俗,兀自轻轻点头赞许,却显然未将其放在心上。只见她手中白剑一挥,便有点点寒芒刺出,与那霞光混在一处,霎时间霞光失去色彩,尽皆被寒气笼罩,顷刻间便即消融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