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雨墨冷冷望着龙玄许久,就着清冷夜风,头脑清醒了许多。自己本就是强抢他人之物,最后技不如人,让人把法宝夺了去,本就是咎由自取,如今人家原物奉还,还有什么可说的。
可她毕竟是女人,女人岂是能讲道理的!
褚雨墨虽败于龙玄之手,可并未放弃,她自小对师命遵行如山,即便是刀山火海也不会皱一皱眉头,即便明知打不过,也绝不会退缩。
她正色道:“你虽仗义,而且与我并无夙怨,但师命如山,一切怪不得我了,我必擒你,哪怕千难万阻。”
龙玄脸色微微一变,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女子的修为与自己差上一阶,而且那日打斗自己心有顾忌,即便如此还是令她败在己手,此时竟仍旧悍然搦战,令龙玄心中又兀自多了一分好感。
越看这执拗倔强的姑娘越喜欢,龙玄心中轻松,脸上竟不由得流露出倾慕之意。
褚雨墨被他异样眼神看得脸上一红,将手一招,身后树影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树影笼罩下,八个红衣童子鱼贯而出,走到褚雨墨身后站成一排。
龙玄灵识早探得八人气息,也不吃惊,一拍锦囊,乌雷桃木剑映着漫天月色呼啸而出。自那日受挫后,乌雷桃木剑本体竟因祸得福,竟生出了法宝灵识,虽不及心剑那般神灵如人,却也大超之前,如今乌金光芒大盛,似在将自身法力尽皆在这一息释放,旨在震慑敌人。
褚雨墨娇声呵斥道:“八子,列阵!”
八个童子自现身之后,就各自垂首低眉,不去抬头面对龙玄。此时家主号令一响,再不敢怠慢,各自站好方位,亮出手中金刀的各部零件。
阵师列了,可八个人低首敛威,姿态随意,没有一点儿严阵对敌的气派。有两个较为年幼的还低了头悄悄嗤笑。
这八人得龙玄惠赐,已各自恢复了童颜,脸上都是容光焕发精神振奋的少年模样。八人一般的懒怠神色,显是私下里已聚堆商量好了对策。
龙玄之恩大如天,不能不报八子一般的心态。
但家主就在身畔,而且平日待己不薄,她的号令莫敢不遵,所以么,只好演戏啰,既然要演戏便要演的真实。
把头的年长童子将手中刀刃朝天一抛,其他童子也依次抛起手中部件,八极金刀的各部零件在空中辗转集会,慢慢形成到刀形。
那金刀汇聚缓慢,全没有初次交手时的凌厉之感。
八人一起用功,却似力有不逮,双掌合起念咒诵诀之时,竟有豆大汗珠涔涔而下。
那两个年幼的面色焦黄,手脚颤抖,竟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还未出手,自己已伤。其余六人忙召回各自部位,疾步窜了过去查看照料弟弟们的伤势。
岁数最大的那个童子转身奔到褚雨墨身畔,脸现难色道:“褚姑娘,那日打斗,我们都受了内伤,时刻太短还没将养恢复,请您恕罪恕罪!”
说着作势欲跪,却在慢吞吞的延挨,目光始终不离的盯着褚雨墨脸上神色。
褚雨墨气极,将手一招阻止他的下跪之势,暗忖己身修为也未得复原,此时独自战他想也是败势,她虽执拗却不鲁莽,只愤愤的留下一句话。
“师命如山,我必找你报仇!”说罢转身欲行,想想不妥,又即回身望着龙玄。
只见她手抚纱衣,轻轻道:“还衣之恩,谢了!”虽竭力控制,嘴角上那即将上扬的笑意还是不由得浮现而出。
还未等龙玄表态,她便一拧柳腰,化作一道绿光飞出林端,奔向远方。
褚雨墨寡言少语,但天生好强不服输,也就是跟那处处与自己为难的大师姐纪韵诗的话比较多一点,还都是在斗嘴。从师年岁不短,与陌生男子的接触倒也不少,可像龙玄这样两次见面就结下深怨,而且还说了这么多话(虽然多是恐吓威胁)的还真是从未有过。
前些时日,探得龙玄处所,本以为此次相争必是鱼死网破之势,可没想到来得这么轻松,自己的法宝轻易被送还,心中一块悬着的石头稳稳落地,她虽恬淡,却也不由得心生欢喜。
抛去师命难违,这龙玄自那日赐功法灵药给八子就让她着实迷惑了一阵,连日来终于思索明白,这龙玄真是天下第一男子汉,心胸宽广,光明磊落。今日还衣一事又让她芳心大乱,加上八子假意怯阵,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龙玄望着空中那道绿光飘飞无踪,只在天空留下淡淡痕迹,心中有些兴味索然。
八子各自收回法宝,啾唧不停,恍惚间,有人在围着那两个年幼弟子调笑。
“你们两个小鬼,怎么做到的,我们憋出冷汗都算不易了,你们怎么居然能呕出血来?”
其中一个年幼弟子不好意思道:“前日吃酒,我掌勺做饭,偷了一些鱼血以便遇到龙公子时装死所用。”
“哈哈哈,你这个小鬼头,真有你的。”
年长童子肃然挥手令众收声,快步走到龙玄面前一揖到地。
恭声道:“我等万谢龙公子大恩,使我兄弟回光延寿,以后万不敢与龙公子为敌,但身在魔麾,万不由己,请公子见谅。”
说完八人一起跪倒,朝龙玄俯拜叩头。
龙玄急忙伸手搀起,眼见众人真情切切,心中一动,有些想法,却又觉得不合时宜,就没说出来。
“那此次之后,你们的魔尊主人不会怪罪你们吧?”龙玄有些替他们担心。
年长童子道:“整个邪圣门中,我们只敬褚姑娘一人,魔君紫潇菡虽功法高深,我等也已不欠她什么,自不用惧。至于褚姑娘,嘿嘿,她要是生气了,刚才我们还有命在吗?”
龙玄想起褚雨墨的音容风貌,点头道:“是啊,她如是坏人,你们肯定已丧命她手了。”
那两个年幼童子见龙玄脸露怀念之色,各自看出端倪,嬉笑不停。
年长童子挥手制止,悄声说道:“别多事。”继而再度转身说道:“龙公子,我兄弟八人本自一脉,我最年长,叫冦文,其他八个兄弟叫冦武,冦英,冦杰,冦龙,寇腾,冦泗,冦海。我等栖身邪圣门下时日不短,但恩怨两清,他日必将退出自立,公子如有差遣,自当吩咐,我兄弟必责无旁贷。”
说罢八人一起俯首又行礼。
龙玄还了一礼,有心接纳他们,可自己都在他人屋檐之下,自身都难保,哪里还顾得上他们。
只从锦囊中取出师兄赠予的一块牛角金,在上捏了个指印,打上灵识,吩咐道:“你们日后如有险阻,可焚了这块金子,我在千里之外都有感应,必来助救。”
冦文双手接过,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递到龙玄手里说道:“这是我家传玉佩,我兄弟每人一块,也有那千里传讯之用,公子如有号令,可做法呼唤。”
龙玄谢过,与他们寒暄一二,那年幼二人冦泗冦海极为活络,不消一刻便与龙玄极为熟稔。
眼见月转西厢,龙玄与八人各自道别,径回薄府。
这一晚,龙玄可谓志得意满,又得见思念之人,又结交了八子。兴起之时御起了乌雷桃花剑本体,只见那剑身急长,已有小船大小,龙玄在这幽幽暗夜御剑而行。
他不意招摇,虽剑势凌厉迅疾,在夜空上飞行却无半点风响,犹如一个武功卓绝的高手蹑手蹑脚行走一般。
乌雷桃花剑自那次大败之后,灵识大涨,痛定思痛,竟彷如生人一般潜心修行,痛思己过。不日间法力竟有了一次较大突破。
此时它能迎合主人心意,载着龙玄在九天之上尽情游览飞驰。龙玄在暗黑夜空向下方鸟瞰,只见云丝缥缈,混沌一片,子夜星空,说不出的幽静恬雅。
看清了来时路,龙玄御着神剑身法清灵,翻转如流在薄府上空旋转了一大圈才缓缓落了下来。
收起乌雷桃花剑,他仍旧隐匿了气息身形,摸到后院墙外,侧耳静听确认左右无人后才运气悍将术,轻轻纵起身形,寻了原路,轻轻走了回来。
此时夜意正浓,月光大盛,所以他极为轻松的摸回了自己所居之地。
扶住门板,轻轻一推,人已闪了进来。室内黑极,他摸到桌边,触到蜡烛,点燃烛火,心中一动,适才兴奋异常,竟没发觉到,这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他不动声色,点燃蜡烛,映着烛火,果然一张苍白的脸庞浮了出来。
他“大惊失色”“作势欲呼”,声音颤抖的叫道:“你是谁?怎么会在我房间里?”
火光中的人脸居然满是兴奋之色,向前一步紧握他双肩,凝视着他的双眼。
薄月公子!
居然是他!
他目光炯炯的望着龙玄半天,一个头磕了下去,满脸期待的神情。龙玄心中念头急转,怎么今天所遇之人都喜欢给别人磕头呢?这薄月公子位高权重,为什么会如此降尊纡贵,竟如此这般呢?龙玄心中突然一惊,有些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