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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得失从缘(下)

    诸葛长瞻没料错,诸葛然果然没往西走,也没向东走,他出了西门便转向北。听冠那蠢货一定会阻断东西两条通路,免得他去前线或投奔莽象王。昆明离冷水滩三千里,离宏国边界也有两千里之遥,这两个地方都太远,而往北离唐门不过八百里,驿站快马可以一天之内穿过边界。

    很赶,诸葛长瞻会帮自己拖延吗?

    想到这侄儿,诸葛然又痛又怒。为了一个女人,还是自己哥哥的女人,值得吗?比毓娘更美貌的女人,当上掌门后还怕没有吗?

    要是可以,他想找个地方大醉一场,喝到天亮,把脑袋放空,长长睡上一觉,醒来后再来打算该怎么办。但现在只能逃,要逃得比通缉更快。驿站二十里一站,不用三天整个点苍都会有他的通缉令,不出七天通缉令就会传到唐门,他要比传递消息的驿站快马更快抵达边界,赶在边界封闭前逃出。他估计抵达边界时已经入夜,而传令通缉的驿马可能已在路上。

    他应该赶路,但他却停在昆明北边五十里处的富民镇。他来到一处小庄园前,翻身下马,抬起门环用力敲打。来开门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见着诸葛然一愣,问道:“您找谁?”

    “我找你爹!”诸葛然一把将门推开,绕过照壁直进小院,顿时引来两名护院注意,上前喝叱:“哪来的泼皮猴子!”诸葛然举拐杖就打,两人见他拐杖舞得虎虎生风,也不知是哪来的无赖,不敢上前。

    两侧廊道上冒出四五个青壮年,伸着脖子看戏,有人喝道:“再胡闹,抓了你去门派!”诸葛然环顾四周,见已站着六七人,冷笑道:“反穿皮袄咩咩叫,装佯呢!叫你们郑掌柜出来见我!”

    郑掌柜三字一出,廊道上那几人连着开门跟拦阻他的两名护院眼神瞬变,两名护院绕至诸葛然身后堵住退路,开门的小伙忙将大门掩上。

    刹时间,小院里杀机四伏。

    诸葛然语带讥嘲:“怎地不装了?”说罢一瘸一拐往大厅走去。廊道上的人或翻过栏杆,或守在大厅前,纷纷逼近,诸葛然正眼也不瞅他们,自顾自走着。

    一名中年男子从大厅走出,见着诸葛然吃了一惊,恭敬问道:“您是哪位?来此找谁?”

    “找你!”诸葛然用力敲了下门框,把大厅木门敲崩一块,“我要买货!”

    中年男子一团和气:“您开什么玩笑,这儿是民家,不作生意。”

    “一把碎银子,三斤血馒头!”诸葛然道,“我赶时间,别拖拖拉拉!”

    他说着径自走向大厅当中的座位,道:“郑掌柜,坐,谈生意!”

    那郑掌柜犹豫半晌,打发了门外的几名壮汉,这才坐到座位上,脸上堆笑:“敢问贵客可是姓诸葛?”

    “不,我姓猪,我他娘的就是一头猪!”诸葛然把拐杖在地上一顿,“开门见山,我要人!”

    九大家深恨夜榜,但九大家同样需要夜榜,不少高层都知道如何联系夜榜,包括诸葛然。这个夜榜据点许久前便被诸葛然掌握,且还是个掌柜,当时他并未将其铲除,想着留下以后或许有用得着的时候。

    却没想到是在这局面下用上。

    郑掌柜不慌不乱,恭敬道:“副掌权势熏天,副掌杀不了的人,我这小本买卖恐怕吃不下。说明白些,接生意是跑堂跟针的活,我是小掌柜,不干这事。”

    毕竟是夜榜的掌柜,见他形貌还有这说话口气,一下子便猜出他身份。

    “我不是要你杀人,是要你找人保护我,我要去陇地。”诸葛然道,“人不用多,但得是高手,路上会有些麻烦。”

    “夜榜不干保镖行当。”郑掌柜恭敬拒绝。

    “挣钱总干吧?”诸葛然道,“有钱什么都好说。陪我去一趟陇地,不难。”

    “副掌这话说的,忒谦虚了。”郑掌柜笑脸迎人,“能让副掌走进这门,能有什么容易的勾当?您要我刺杀齐天门掌门都算容易了。”

    “郑掌柜挺能猜的。”诸葛然冷笑,“连我跟嫂子不合都知道。”

    “这算不上秘密。”郑掌柜笑道,“唉,忘记奉茶了。来人,沏茶招待贵客!”

    诸葛然挥手:“我要赶路,不喝这茶。”又道,“直说了吧,多少银两才够?”

    郑掌柜道:“夜榜收多少得看货辣不辣,接的人喜不喜欢,愿不愿意,有没有胆量。您出五两银买三爷人头,您尽管出,夜榜也不拦着您,可谁接这活?副掌,您这要求没头没尾,只说要周全您去陇地,去春花楼找个姑娘陪您睡到崆峒也是保护。”

    “春花楼的姑娘要是有夜榜的人,你尽管派。”诸葛然不耐道,“夜榜是真养生,命得够长才这么能说闲话。”

    “我也不小觑副掌,这么着——”郑掌柜竖起一根指头,“一千两,肯定会有人愿意保副掌平安。”

    诸葛然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都是五两十两面额,交给郑掌柜:“点点。”郑掌柜接过银票,他又从手上取下个通体晶莹的翡翠玉扳指放在桌上:“这值多少?”

    郑掌柜点算银票,皱眉道:“这才一百二十两。副掌,你就带这么点银两出来作买卖?”接着看那玉扳指,摇头,“我不是行家,分辨不出价值。”

    “这是我在石场特意留下的,最少值三百两。”诸葛然说着又取下玉腰带与衣服上的玉佩放在桌上,“腰带值两百,玉佩也值两百,还有这皮裘,黑狐皮,得值一百。”

    “副掌,红货只值三成价。”

    “我这又不是抢来的!”诸葛然敲着拐杖道,“难不成还是偷家里的?”

    “我这也不兴收红货啊,要不副掌带够了钱再来?”郑掌柜仍是一脸陪笑,“您的话我信得过,但夜榜关起门作生意,总不好什么都收吧?”

    诸葛然心里有气,谁带着五百两银票出门?大额银票只有商用,平日里开销哪处找得开?随身带一百多两已是极多。

    他又取下头冠,上头镶了颗拇指大的宝石,还有金饰:“这头冠也值五百两。”

    “副掌莫诓我。”郑掌柜道,“我瞧最多值两百。”

    诸葛然冷笑:“掌柜的还自谦不是行家?上头镶金片,金子总不是红货了吧?”

    “这些合计算副掌一千两,折合三百两,连着银票还差五百八十两。”

    诸葛然又脱下靴子,靴面沾满泥土,他拍了拍,露出里头的金线:“这值几两?”

    郑掌柜道:“二手鞋子不收。”

    诸葛然一咬牙,将身上细碎首饰全都取下,只留下副掌门令牌,算上之前的四百二十两,拼拼凑凑也只凑出个五百两。

    “先付定金。”诸葛然道:“任务完成再付剩下一半。要不你收了钱,我死在半道上,找谁喊冤去?”

    郑掌柜道:“夜榜不怕人赖帐,副掌可不同,副掌赖帐,咱们找谁收帐去?”

    诸葛然想了想,道:“买卖有买卖的规矩,这五百两给了你,就刚才说的,看接的人信不信,乐不乐意。这定金不是一半,是三成,到了三龙关再加奉一千两,送到就给。”

    空口白话,无本买卖,只消到了三龙关,见着大猩猩,这一千两臭猩猩凑不出来也能揍出来。

    郑掌柜恭敬道:“还差三百文。”

    “怎么还差三百文?”诸葛然皱起眉头,“郑掌柜怕不是故意刁难?”

    郑掌柜遥指被诸葛然敲坏的大门:“副掌刚才敲坏门,得花三百文修。”

    诸葛然嘴角抽搐,摸出一小块碎银扔在桌上,郑掌柜笑着收入袖中:“还要张罗人手,副掌要在这等消息还是先走一步?”

    “我走渡县,经灌县到三龙关。”诸葛然起身道,“走得很快,记得跟上!”

    他不再耽搁,离开富民镇便往北疾奔,趁消息还未传开,用副掌门令牌每二十里一换马,直奔至入夜。此时边界已闭,诸葛然用令牌叫开关卡,换了新马直奔灌县。

    进了唐门,副掌门令牌就没用了,没驿站换马,真正艰难的旅程会是从蜀地往崆峒这段。川地多山,地形险峻,大幅拖慢脚程。其实去陇地,走乌蒙经黔地抵达青城境内再转往陇地更快,到了青城静姐也会帮他,但这条路离边界太远,极可能未至黔地就被拦截,再说点苍正与青城交战,到时候没到巴县,先被人拿了人头去邀功。

    再就是……他不想让楚静昙看见自己落魄的模样。现在自己已经一无所有,没身份,没权位,连钱都被夜榜给剥光了。

    马匹踏上崎岖山路,诸葛然抬头望去,云深不知处。

    ※

    “大姐的好夫婿正被通缉呢。”冷面夫人书房里,唐绝艳掩着嘴不住笑。唐惊才曾言自己期望的丈夫若不是齐子概那般英武伟岸的豪杰,便是诸葛然这种才智过人的人杰,至于英俊潇洒的男子,不过玩物罢了。

    冷面夫人望着桌上的通缉文书,冷峻的脸上竟也嘴角微扬,唐绝艳吃了一惊。太婆会笑定不是因为自己这笑话,最大的笑话是点苍,九大家里估计起码有七家掌门会在看着这消息后大笑出声。

    除了徐放歌,他可能笑不出来。

    “太婆有这么高兴吗?”唐绝艳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太婆笑呢。”

    这可能是冷面夫人最近三十年来听到最好的消息,聪明一世的诸葛然被平庸无能的侄子坑害,这么难以置信的事居然会发生,而且发生在战势胶着的当口。唐门一直不介入战事便是因为局势混沌未明,青城少林与衡山联军不知能否击退丐帮与点苍联军。现在局势已经明朗,唐门的介入也不会只是锦上添花,而是关键一击。

    “保护点苍的长城倒了,咱们不能等他们建起新的城墙。”冷面夫人敛起笑容,恢复一贯的冷峻,“绝艳,你要记得这个教训,聪明人也会栽在蠢人手上,尤其是自己身边的蠢人。”

    唐绝艳敛衽行礼:“绝艳受教了。”又问,“我看诸葛然急于奔逃,极可能进了唐门境内,太婆……”

    冷面夫人望着唐绝艳,似在询问她的想法。

    “即便收留诸葛然为己用,若点苍势弱,将他迎回,仍是唐门的威胁。”唐绝艳道,“绝艳以为,也不用送回点苍,全力搜捕,杀了吧。”

    冷面夫人点点头,有嘉许之意:“这段日子兵堂有的忙了,你且去吧。”

    唐绝艳行礼告退。

    三天后,唐门川南总督唐敬秋聚集兵马,整军待发。

    ※

    诸葛然已记不清爬过几座山了。入川的道路真他娘的艰难,他疲累不堪,好不容易抵达西昌县,这段路怕不走了有十天。

    通缉令应该早传到唐门了,这条路虽难,好处是往来行人不多,但抵达西昌之后有一片平坦地带。他早换掉了那身华服,弄了件江湖人的劲装,就是袖袍宽大了些——毕竟不是定制,哪有那么合身——还买了把柳叶刀挂在马旁,将拐杖背在皮裘里藏着。他几乎不下马,瘸子虽然不少,矮子如他可能也不少,但又矮又瘸的谁见了不怀疑?

    如果可以,诸葛然不想到人多的地方,但他已经没有食物。接下来的路还很长,他揣着仅剩的二两碎银,真没想到自己也有节衣缩食的一天。幸好西昌没有城池,他买了干粮,把水打满,尽速离开,没多作耽搁。

    但他还是被盯上了,刚离开西昌县就被人拦下。一共五个人,都没骑马,诸葛然可以纵马离开,但他不想。他没有买马的钱,要是伤着马匹,从这儿走到三龙关得把他另一条腿给走瘸。

    “我们正在找寻仇家,阁下看着有些面熟。”为首的人道,“还请阁下下马让我们看看。”

    应该是包摘瓜的,诸葛然心想,而且不是混得好的那种,连马都买不起,武功应该不高。

    诸葛然乖乖下马,瘸着腿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几人见他未拿兵器,行动不便,稍稍放下戒心。

    “你们找的人是我?”诸葛然问。

    “诸葛副掌。”为首那人恭敬道,“跟咱们走,免受皮肉之苦。”

    “我值多少钱?”诸葛然问,“你们要多少才肯放我走?”

    为首那人道:“死的三百,活的一千。”

    诸葛然道:“一千两而已。放我走,我随便都能掏出一千两,你们收钱放人,不是挺好?”

    他边说边向前走着,那几人听他说身上有钱,俱皆心动。一人道:“抓了他,把他身上值钱的东西搜刮一空再去领赏!”

    诸葛然走到那五人跟前约一丈处,“嘿”了一声,右手向后一抽,拐杖便擎在手中。一柄明亮细剑从拐杖中抽出,右脚前蹬,持剑掃出,一道明光从为首那人颈间划过,那人瞪大眼睛,兀自不知发生了什么。

    诸葛然左手持杖,右手持剑向右首那人点去,三点寒光直奔胸口,那人吃了一惊,正要退开,胸口已喷出三股血泉,余下三人这才惊觉诸葛然暴起发难。

    诸葛然转身攻向第三人,那人挥刀格挡,细剑掠过刀子,在那人胸口划出一道弧光,顿时鲜血喷涌。这人倒下时,第一个人的头颅才斜斜滑落,一道血泉从颈口喷起。

    诸葛然当然会武功,而且不差,但真正厉害的是他藏于拐杖中的细剑“不屈”。不屈是用乌金玄铁所造,锋锐异常,唯一缺点是太细,这也是为了便于藏在手杖中而不得不为的妥协。

    他突施偷袭,仗着兵器锋利转眼连杀三人,剩下的人胆颤心惊,不敢应敌,转身就逃。诸葛然虽然瘸了一条腿,轻功不行,但追这两人绰绰有余,只是两人分走不同方向,他追上其中一人,从后一剑贯穿胸口,回身去追另一人,那人眼看逃不掉,挥着短棍应战,诸葛然随手使招点苍剑法“分云拨日”便刺中那人胸口,随即划破他咽喉。

    诸葛然猛地收剑,接着干了件过往绝不会干的事——他在这群人身上搜钱。五具尸体只摸着一两几钱银子,聊胜于无。

    此地不能久留,他正准备上马,忽听马蹄声响,转头去看,西昌县方向竟奔来二十余骑。诸葛然吃了一惊,忙翻身上马急逃,才奔出数十丈,后面风声作响,几枚利箭从耳边掠过。

    只听后面人高声喊道:“站住!再逃就放箭了!”诸葛然哪里理他,自顾自策马急奔,就算把马累死走去三龙关都好过被押送回昆明。

    可惜事与愿违,只听后方风声劲急,诸葛然左手驾马,回身挥剑砍劈箭矢。他身矮臂短剑又不长,能遮护自身却护不住马,一支利箭斜斜落下,贯穿马腿,马匹哀鸣一声摔倒在地,诸葛然忙一跃而下。

    那二十余骑早追了上来,见他杀了五人,知道他武功好,不敢靠近,离着十余丈捻弓搭箭对着他。当中一人眼眶含泪,策马上前,指着诸葛然怒道:“你杀了我弟兄!”

    包摘瓜干到去通知门派,也太讲究,诸葛然心想。场面凶险,二十几名弟子,还不知有没有厉害的人在里头。

    又一人策马上前,高声道:“在下凉山派掌门岳山奇,见过诸葛副掌!”

    连掌门都来了……诸葛然将手杖在地上轻轻敲了两下:“想见我一面,犯不着用箭射我吧?”

    岳山奇笑道:“不用箭,怕副掌不肯留下。”

    诸葛然举起手杖道:“先把箭放下,不然一个闪失,把我穿个窟窿,白瞎了七百两。”

    岳山奇笑道:“这倒不会。太夫人有令,杀了副掌也是一千两,还拔擢呢。”

    诸葛然吃了一惊。

    岳山奇猛地挥手,数箭齐发,诸葛然忙着地滚开,挥剑抵挡箭雨。那群人又搭箭瞄准,第二波箭雨来袭,诸葛然明白抵挡终究不能久持,正自叫苦,忽又有马蹄声自远而近,一骑飞奔而来。

    岳山奇回头望去,那马全力奔驰,还未看清是谁,马上一条身影飞身而起。岳山奇正自讶异,那人拿着不知什么东西劈下,岳山奇举刀格挡,“哐”的一声巨响,他吃力不住,刀背反砸额头,直把他敲得头晕脑涨鲜血直流。

    那人落在他身后,一柄铁钩架在他脖子上,喝道:“让你的手下退开!”

    诸葛然心知是夜榜派来的高手相救,当真喜从天降,松了口气,说道:“叫他们让匹马出来,把剩下的马都杀了!”

    那人铁钩勒住岳山奇脖子,钩尖嵌入肉里,高声喝道:“留下一匹马,把剩下的都杀了!”岳山奇命悬人手,忙喝令手下杀光马匹。

    诸葛然见对方不能再追,骑上仅存的一匹马,喊道:“押着人走!”又对凉山派弟子道,“若追来,杀了你们掌门!”

    凉山弟子不敢妄动,诸葛然与来救那人驾马奔出十里外才停下歇息。

    “要放人吗?”诸葛然问那使铁钩的汉子。

    岳山奇心胆俱裂,哀求道:“大爷,别杀我!饶命啊!”

    铁钩汉子一记手刀将岳山奇敲晕,岳山奇从马上摔下,那人跟着下马,走到诸葛然马侧。

    诸葛然疑道:“你想说什么?”

    话音方落,那人手中长钩猛然晃动,这一下快绝狠绝,诸葛然猝不及防,左腿剧痛,惨叫一声摔下马来,跌了个颜面朝地。

    “副掌,得罪了!”铁钩汉子一脚踩在诸葛然腰上,另一脚踢去他手中拐杖,高举长钩,“昆明路远,抢瓜的人多,一千两倒不如三百两方便。”

    “你是摘瓜的?”诸葛然这才惊觉这人根本不是夜榜援兵,而是来抢瓜的海捕衙门,只怪自己一时大意,乐极生悲。

    他仍不放弃,喊道:“别动手,有话慢慢说,我能让你赚不只一千两!”

    铁钩汉子“咦”了一声,问道:“怎么赚?”

    诸葛然急道:“先让我起来!”

    铁钩汉子道:“你先说,我听着合用再放你起来。”

    “你送我到陇地,跟三爷要赎金,他是我好友,换个一千五百两不是问题!”

    铁钩汉子摇头:“这不是私放逃犯?还同流合污。这一路得遇着多少同行,多少门派?不划算。”

    “你拦了凉山派的功劳,再去领赏,消息传出,凉山派定不饶你!”

    “大不了一辈子不进川地,他还能追我到天涯海角?”

    诸葛然忽地眼珠转动,像是在朝铁钩汉子身后打眼色,铁钩汉子起疑,回过身去,诸葛然抓准时机猛一拱背,挣脱踩在腰上的大脚,沿地翻身,拾起手杖,还来不及拔剑,铁钩汉子一钩扫来,诸葛然只得抵挡。

    铁钩汉子知道上当,大怒之下铁钩连挥。海捕衙门里但凡敢孤身抓逃犯的,必然武功高强,诸葛然少与人动手,且大腿受伤,行动不便,支持了十余招,始终抽不出空来拔剑,心知再过十余招仍是要败,苦思如何脱身。

    忽地,又有马蹄声响,铁钩汉子回头望去,一骑飞奔而来,停在两人身旁约五丈处看两人相斗。铁钩汉子皱起眉头,怕渔翁得利,使个虚招退开来,望着新来这人。

    只见这人年约四十上下,腰悬苗刀,蓝衫黑裤,抹额左边插着支孔雀翎,脸上伤疤不少,尤其左边脸颊有三道伤疤,长约两寸,间隔整齐,像是被人用铁爪一类的兵器划伤过。

    铁钩汉子瞧这人形貌便知是个打过硬仗的高手,暗自调匀呼吸,问道:“兄弟哪处仙乡,哪处洞府,是想上桌分菜还是吃独食?”

    那人瞄了眼诸葛然,翻身下马,抽出腰间苗刀走向铁钩汉子。铁钩汉子吸口气,上前迎敌。两人离得近了,同时一动,但见银光灿烂,兵器交接声绵密不绝,诸葛然也不知这苗刀汉子是何来历,趁这空档撕下裤管包扎大腿伤口,持着手杖站起身来,看两人相斗。

    两人都是高手,约莫二十招过后,忽地一声惨叫,铁钩汉子右手被齐腕斩断,苗刀汉子横刀插入对手心窝,铁钩汉子登时断气。

    苗刀汉子又看一眼诸葛然,不急不徐取出手帕将苗刀上血迹擦拭干净。诸葛然惊疑不定,问道:“你是什么人?”

    “夜榜,来保护你的。送你到三龙关真有一千两可拿?”苗刀汉子收刀,双眼盯着诸葛然,诸葛然点头。

    “我叫苗铁肠。”苗刀汉子牵了马给诸葛然,“入陇地先给五百两,到三龙关再给五百两,拿不到钱,杀你。”

    别说一千两,诸葛然身上连三两银子都没有,但他仍然微笑:“小事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