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襟双手各拿着支火把来到悬崖处,月光反映在积雪上,十分明亮,但他还是举着两支火把。火把照明仅止于周围几尺,他小心翼翼来悬崖边缘,将火把举起,望着左端一丈远的平台。
他心跳加剧,忐忑不安,只要一失足……他低头,脚下是如深渊般的黑,暗无止尽。
他轻轻一抛,将火把抛上对面平台,使那里明亮,确定了落脚处。
可以办到,他试过无数次,只要跑得够快,跳得够高,他能跳过这一丈多远,不会有危险。他虽然无法练武,但书本上讲解如何纵跃才能远,如何落地才安全,他是知道的,而且练习过。
他不能怕,不能胆怯,一旦失足,当真会摔死。
他没法犹豫太久,寅时金夫子就会起床,说不定很快就会发现他不在,再犹豫就没机会了。
火把恰恰落在下方平台边缘处,可以作为参照。他举着另一支火把退到平台另一侧,抬头望天,满天星斗。他深吸几口气,压抑躁动的心跳,随即更深地吸了一口气,往崖边奔去,奔向那火,奔向那光明,纵身一跃。
此刻,他对太阳的渴望远远超越了对死亡的恐惧。
他照着书上记载的,自己练习过许多次的动作,伸臂,落足尖,屈膝,收腿,向前翻滚,“啪”的一声,他打了个滚,越过脚边的火把滚出段距离。
他办到了!他真的办到了!
欣喜若狂的他想要大笑,这才感觉到胃里一阵收缩,全身发麻,两脚发软,一屁股坐倒在地。寒意涌起,像有一阵阵冷风吹得他不住打颤,身子冷一阵热一阵,他大口喘息。
他颤着手用火把探照周围,确认安全后才仰躺在平台上。这里视野好多了,他能见到更多的星光,但还有部分天空被山崖突出所遮蔽。他不确定这里能不能见到太阳,多半是不能的,如果来到这就能见到太阳,金夫子会帮他。
接着要怎么办?他站起身拿着火把往悬崖边走去。下方还有个平台,距离不远,约一丈两三尺,只是有些低,两边差着接近三丈高度,是会摔断腿的高度,而且他看不清地形。
不能停在这,否则白费功夫,他得找一处空旷没有遮蔽的地方,最好在天亮前能找着,这样他就能看一回日出。
他将手上的火把扔出,火把在下方平台滚了两圈停住,确定了高度位置,他这才回头拎起地上那支火把。
第二跃,他感觉到落地时脚掌承受的压力,才多了几尺高度,宛如翻倍的力量就震得双脚发麻。他着地时多滚了两圈,忽地脚边一空,忙扔了火把双手攀住地面凸起,一双小腿都落在悬崖外了。
谢云襟惊出一身冷汗,手脚并用爬到安全处,抚着胸口喘了好一阵气,这才拾起火把查看周围。前方还有个平台,却隔着三丈远,他有些失望,这不是他能越过的距离,连冒险都不必。
后方有个陡坡,只有四五尺宽,一面是峭壁,另一面是悬崖。已是四月,积雪渐次消融,谢云襟拿火把照了照,不确定是否安全,这坡太陡,极易失足。
他先将一支火把顺着陡坡滑下,随即一屁股坐下,左手扶着山壁右手握着火把一点点滑下。地面湿滑,他抓握不住,溜梯似的滑下斜坡,幸好即时稳住身形,这就又过了一关。
他抬头上望,鬼谷殿前平台就在头顶上,也不过十余丈高。那里回不去,离山下却还好远好远……
这里没有路,只有天然形成的湿滑山壁缝隙,他必须非常小心地观察,因为走错路可能就无法回头了。
寅时到了吗?金夫子该起身了吗?
他还是想得天真了,一流高手也不敢攀爬的山壁怎会是个半大不小的十四岁少年能走过的?他背贴着山壁走过仅有一尺宽的崎岖通路时,失手掉落支火把,火光坠入深渊后湮灭,许久后才听到极轻的一声“咚”的回音。
过了通路是个较为宽广的平台,说广也不过两丈方圆不到。没路了,到了这里已是尽头,他举起仅存的火把照亮左右,想找寻还有没有一块可以跳跃的突起。
有一块,就在一丈远处,不远,下方九尺,也不高,他甚至能看到火光在积雪上的反映。
但是很小,不到一丈方圆,他得跳得很准确。谢云襟照例先将火把扔下,他跳了几次都没事,相信这次也能顺利。他向后退开几步,吸口气快步奔出,跳起。
他准确落在突起上,却感觉脚崴了,一阵剧痛传来,右脚支撑不住身体,向右摔倒,差点撞上方才扔下的火把。这犹不止,湿滑的雪面让他身体向右侧滑去,随即感觉身体一空,向下落去。
糟了!谢云襟连忙伸手攀住地面,但身体已经悬空摔下,双手的力气不足以支撑他爬起,他只能慌张地大喊:“救命!”
声音传到山上前,他双手一滑,往深渊中摔去。他想起金夫子说过的话:特例之所以被当成特例,是因为他不是常态。自己在这险峻山谷中冒险行走,前几次的化险为夷只是运气好。
把特例当常态是自己的无知。
※
好冷好冷,好痛好痛……痛得他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痛得他想大哭一场。
谢云襟张开眼,天亮了。青天白云就在眼前,他落在一处雪地上。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急着扭头去找太阳。
没有,看不见,这里还是见不着太阳。太阳在哪?他想起身,全身却疼得宛如不是自己的,腿上传来的疼痛让他全身抽搐。
痛,好痛……发生什么事了,自己怎会在这?他不是应该躲在那个不见天日的洞穴里,等待着某天太阳走偏了方位,落到自己眼前?
爹……救孩儿……救命……救命……
好冷……好痛……他好想睡,睡着了就不痛了,睡醒了就回到山洞里了,睡醒了……爹就来了……
他又昏了过去。
到底痛昏过几次,又醒来过几次,他不记得了。在后来的日子里,他只记得跳下前的那段经历,还有很痛很痛,痛得不想经历第二次,其余都不记得。
“少爷!少爷!”他听见熟悉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虽然还是剧痛,但暖了很多。已是深夜,但火堆照着明亮,他见到金夫子老泪纵横的脸。
“少爷您这是做什么?您何苦遭这罪,何苦遭这罪啊!”金夫子老脸上满是泪痕,又是埋怨又是心疼。
“月……月亮……”谢云襟问,“月亮在哪?今天……有月亮吗?”
“这里瞧不见,得绕到山后边才看得见。”金夫子泣道,“就看个太阳月亮,这天天都有的东西,值得吗?值得吗?”
“背……背我过去。”谢云襟呻吟着,“我死前也要看一眼……”
“您现在不能动弹。”金夫子道,“您断了好多骨头。”
据说金夫子找到他时,他身旁有几根粗树枝,估计是压着树木缓了些力道,又落在雪地上,没死,但伤得很重,双腿、左臂和四根肋骨骨折。
金夫子撕下衣服为他包扎,拆下木枝接骨,谢云襟看着金夫子那张老脸,视野模糊,但他却感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见着这位打小陪着他的老师。
“忍着。”金夫子手一错,疼得谢云襟惨叫出声。
“这里不能呆,您伤得太重。”金夫子将他背起,“少爷,我们走吧。”
“我们要回去了吗?”谢云襟问,他在担忧。
“我们回不去了。”金夫子回答,“我们能下来,但上不去。”
金夫子沿着洞穴外的平台找少爷,先是沿着平台找去,却找不着人,这才想起少爷不会武功,理应跳不过那三丈多远的平台,回身去找,找着那个落在平台上的火把,判断少爷是在这失足。
他以为谢云襟死了,大恸之下要找少爷尸体,纵身跃下,攀着岩壁跳入深谷,却见着昏迷重伤的少爷还吊着口气。
但他回不去了,一开始凭着股不怕死的勇气跳下山谷,中间还有几个落脚处可以纵跃,但要往上爬是不可能的,何况还要背着重伤的少爷。
“对不起。”谢云襟感到对这位夫子的愧疚,自己的任性让他多么担心。
“睡吧,少爷。”金夫子道,“睡了就不疼了。”
“爹知道了会来找我吗?”谢云襟问。
金夫子心疼了,心疼这孩子,多少……也有些心疼自己。
天黑了,更冷了,四月的雪山白天还好,入夜寒意逼人,但山谷里几无树枝可折,难以起火御寒,金夫子仅留下简单衣裤,将其余衣服都脱下盖在少爷身上。
“你不冷吗?”谢云襟低声问。
“我练过内功,挨得住。”金夫子回答。
谢云襟又睡着了,身上冷一阵热一阵,迷迷糊糊疼得叫唤,却醒不过来,像被困在停不了的梦魇中。他梦见父亲黑夜里的背影,牵着另一个少年走着,怎么唤也不肯回头,直到那少年不耐烦地回头望他。
“少爷,醒醒!”金夫子的大脸遮住视线,他还来不及看见那少年的模样,就被金夫子唤醒,黑暗中只看见金夫子那张大脸正对着自己。
“晚些就要天亮了。”金夫子指着东方山峦处,“您不是要看日出?”
要天亮了?他抬头。夜很深,哪有一点天亮的样子?
然后他就看到远方似乎酝出一点光,渐渐明亮,是微微的淡白色,在山峦间显得孤独且微弱。他原以为自己死定了,更加贪婪地想将这一刻牢记,这一眼确实也永远烙在他心底。
只有在漫漫长夜后,曙光才值得期待。当所有人对白日习以为常,没有多少人会想起太阳的恩赐。
他大口喘气,心跳加速,断折的骨头虽然疼痛,却没让他分心,他竟似忘记了疼痛。
他发觉身周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明亮。太阳一出现,整个景色就变了,更耀眼的光芒从山后缓缓爬起,是金黄色的光。
“云够多,少爷,这会是个漂亮的日出。”金夫子说着。
等谢云襟察觉时,那光已经微露出一个小圆角。
太阳……这就是太阳?果然灿烂又耀眼。
他眼睛一花,又昏了过去。
鸟血温热,金夫子要他喝下这血。白天温暖许多,金夫子能捕猎稀少的猎物,但这一片白茫茫的雪漠要怎么出去?
他不时抬头看着太阳,看得眼睛都花了,金夫子说这样伤眼,以后能常看见,不用心急。
“我们要去哪里?”谢云襟问,他们回不到崖上,那要去哪里?
“很糟糕的地方。”金夫子背着他往西走着,“但不往那走没法找到地方让你歇息养伤。”
“什么地方?”他问。
“蛮族,萨教的领地。”金夫子说。
他们走了三天,谢云襟不住发烧昏迷,一醒来他就看太阳,看月亮。
他们终于走过那片雪漠,来到有花有草有树木的地方,谢云襟贪婪看着,每一样都很新奇。这么大的树在他面前活生生耸立着,飞鸟他见过,但一瞥而过的雪豹还是让他惊喜,还有野兔……没想象中跳得快,不是说跳太快的兔子能一头撞死在树上?
到了此处,天气回暖,夜晚也有柴火可以取暖,金夫子拔了些草熬药给他喝,也不见好转。又走了两天,眼看就要下山,谢云襟正在金夫子背上昏沉,忽听金夫子喊道:“喂!喂!”谢云襟抬头看去,一个女孩正提着水囊在小溪边打水。
那是个枯瘦的女孩,约莫十一二岁,脸上两坨怪异的红色沾满白色的碎皮屑。谢云襟讶异的是她身后牵着头巨大怪物,怕不有七尺长,六尺来高,通体白色,长毛带角。
金夫子快步奔去,小女孩见着生人也是讶异。金夫子喊道:“我家少爷受伤了,能借个地方休息吗?”
少女怯生生看着两人,过了会道:“我要问我爹!”说完提着水壶牵着那头怪物转身就走,金夫子快步跟了上去。
“那是什么?”谢云襟问,他真被这怪物骇到了。
“是牛,跟关内的长相不同。”金夫子嘱咐,“少爷,从现在起,你不能再叫蛮族。记得,踏入萨教领地,你就是萨族人,你信奉萨神。”
他们跟着小女孩来到一间木屋外,只有这间木屋,附近没其他房屋。小屋外,一名壮硕的中年男子正在锄地,小女孩摇指着两人,中年男子转过头来望向金夫子,走上前来。
“你们是什么人?”中年男子问,看到重伤的谢云襟,忙道,“这小子怎么伤这么重?快跟我来。”
中年男子引着两人进入小屋,金夫子忙将少爷放在床上,盖好棉被。中年男子喊道:“莉卡,快去煮锅热水!”少女忙跑去取水。
“萨神保佑,我叫希瑞德。你们是什么人?发生什么事了?”中年男子问。
“我们上山打猎,我家少爷不小心摔落山谷,好不容易才救回来。”金夫子道。
“打猎,坠崖?”希瑞德有些疑惑,“你们怎么会到深山里打猎?”
金夫子一时语塞,他对蛮族知道得太少,怕说错话。
“我……不听话……一直上山,上山……”谢云襟开口道,“我在山上迷路了,摔到山涧里,金……管家找着我,也……迷路了,跟……我爹……失散了。”
“你们是哪家贵族?”希瑞德又问。
虽然住在山洞里,但谢云襟身上的衣服并不是穷人服饰。
“谢家,汉人家族,我爹是祭司的守卫。”这是他根据从书上得来的少数关于萨族的知识瞎扯。但他想到一件事,这人既然远离族群,未必会知道山下的事,他总要回答,而且要回答得不令人起疑。
希瑞德半信半疑:“我没听说过吉尔小祭有姓谢的侍卫,他也没有你这么好的布料。”
“我爹保护的不是吉尔小祭,是更远的祭司。”谢云襟道。
希瑞德想了想,从小屋一角搬出个小缸:“这是我的药草汤,我受伤时会喝它,也会敷在伤口处。”他将药汤倒在个小碗里端了来,药味刺鼻,金夫子不知道这药物来历,但荒郊野外药物珍贵,这人也算好心,于是扶起少爷喂他喝下。
又酸又苦,还有刺鼻的草味,都是谢云襟没尝过的气味。
莉卡端了盆热水进来,用手巾浸了热水,金夫子忙接过:“我来就好。”说着帮谢云襟擦拭脸上脏污。
希瑞德道:“他的衣服好脏,穿我的吧,虽然宽大了些。你们饿了吗?我们弄点吃的给你们。”
金夫子忙道:“多谢!多谢!”
莉卡笑道:“《萨婆多经》说,要善待远方的客人,对危难者更要布施。你们是客人,也是危难者。”
希瑞德见女儿列举经义,摸摸女儿的头:“我的宝贝,莉卡好聪明。”
谢云襟不得不注意这个动作,不由得好奇,父亲从来没摸过他的头,也没夸奖过他。
希瑞德道:“去弄些吃的来。”
莉卡像只兴奋的雀鸟,欢喜道:“我热昨日的羊杂汤,还有稞饼!”说着走出屋去。
“夫人在吗?”金夫子问道。
“我女人死得早,愿萨神让她安息。”希瑞德道,“这里只有我跟莉卡。”
“愿萨神让她安息。”金夫子学着念了句,又问,“这附近有村庄吗?”
“你们不知道吗?”希瑞德疑惑,“你们上山时没见着吉尔小祭的村庄?”
“我们不知道怎么走,迷路了。”金夫子道,“说来惭愧,我是只瞎鸟,分不清东南西北。”
“这有条小路,往东走就能到山路上,下头有个小村庄。”希瑞德道,“你们如果是贵人,他们会接待你们,如果你的主人在找你,也会在那等你们。”
金夫子拱手:“多谢。”
“我还得干活。”希瑞德道,“你们歇息一会。”
莉卡端了羊杂汤来,看着谢云襟一口一口喝下,她很少见着同龄孩子,不错眼地盯着谢云襟看。
羊杂汤有很重的腥味,对谢云襟又是另一种崭新的体验。
太多了,太多新奇的事物。来到山下后,每一个体验都是全新的。
“你是贵族的孩子吗?”
这也是谢云襟第一次跟姑娘说话。他想了想,点点头。
“你是哪个巴都的人吗?”莉卡又问。
巴都?书上记载说,那是……萨族的大城市?谢云襟一时不知道什么回答。
“你怎么不说话?你是哪个巴都来的吗?”莉卡追问。
“不是,我不是哪个巴都来的。”谢云襟用一个最稳妥的谎言回答,“我爹是某个村庄祭司,卡夏祭司的护卫。”
“南边的,北边的?你们读哪本经典?”莉卡忍不住追问。
金夫子放下手上汤碗,道:“少爷很累,姑娘,先让我家少爷歇息一会再慢慢回答你的问题。”
莉卡嘻笑一声:“我拿爹的衣服给你们换。”说着跑了出去,拿了两套衣服进来,又跑了出去。
“少爷,我帮您换衣服。”金夫子替谢云襟更衣,用手巾沾水擦去他身上脏污,谢云襟身子一动就疼得不住唉叫。
“金夫子,爹什么时候会发现我不见了?”谢云襟问,“过几天山脚下送食物的就会发现我们不见了吧,他会来找我吗?”
金夫子心中一痛,这孩子……他拍拍谢云襟肩膀,道:“少爷先睡会。”
等谢云襟睡去,金夫子也累坏了,靠在墙边睡着。
谢云襟是被烤羊肉的香气给唤醒的。小方桌上放着大块烤羊肉、稞饼跟羊杂汤,还有不知名的青菜。
莉卡见他醒来,嘻嘻笑道:“还不能吃喔,要等爹回来。”
不一会,希瑞德回到屋内,将锄头往屋角一放,张开双手。莉卡迎上前去,希瑞德将她抱起:“我的小宝贝为什么这么轻?你要被风吹走啦。”
抱……爹从未抱过自己,一次都没有。
“感谢萨神赐我食物和温暖,有居住房子,还有耕种的土地。”希瑞德祝祷着,金夫子学着她的模样祷告。莉卡切了一盘羊肉递给谢云襟,谢云襟用手抓着吃。
为什么他们父女可以这么亲昵?他想着,拥抱、摸头、夸奖,这些他从未自父亲那里得到过。他转过头去,想从这对父女身上问出答案,金夫子恰好起身,希瑞德劝他多吃点,金夫子婉拒,说道:“你们是慷慨的好人,萨神会保佑你们。”
希瑞德爽朗大笑,他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
金夫子抄起门边的锄头,对着希瑞德头砸下,“啪”的一声巨响。这一下运了真力,鲜血喷上屋顶,希瑞德的脑袋被砸入脖子里,像只没有壳的乌龟缩起了头,甚至有几分滑稽可笑。
这一切来得太快,莉卡瞪大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金夫子望过来才惊叫出声:“爹!”
锄头将她半边脑袋削飞,撞上墙壁,黏糊糊,软趴趴,沿着墙壁落下。莉卡的身子正扑向父亲,撞翻桌椅,与父亲抱成一团交叠在地上。
谢云襟这才惊呼出声:“金夫子,你做什么!”
“少爷……老爷不会来救你,老爷他……他恨你……”金夫子扔下锄头,“我们要自己想办法回关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