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衫壮汉问:“你那麻袋里是什么,给我瞧瞧。”
李景风回道:“没什么,许是认错人。这就告辞。”他察觉到这件事有些古怪,不如先离开,把根底想清楚再说。然而那壮汉似乎不想轻易放过他。
“古古怪怪。拿下了,看是什么东西。”蓝衫壮汉下令。
开门的黝黑汉子抢上一步抓住李景风肩膀,要夺他手中麻袋,李景风肩膀一扭,那汉子唉呦一声,向前摔倒。
蓝衫壮汉脸色一变,急喊道:“是会武功的,来人,来人!把他抓起来!”
他喊完抢上一步,左手捏个鹤嘴式,右手五指并拢如蛇形。这是蛇鹤十三步的拳法。攻向李景风。
“怎么这就打人了?”李景风心想,他无意伤人,左闪右避,时跃时伏,蓝衫壮汉一套蛇鹤十三步使得是虎虎生风,招招落空。当真蛇也摸不着路,鹤也找不着北,不由得大感焦躁。
李景风满心疑惑未解,正犹豫要抽身还是还击。早围上十馀名护院,蓝衫壮汉喊道:“抓他,把他抓起来!”
这偏僻地方的门派,弟子武功实在不如何,以李景风现在功夫,脱身丝毫不难。只是他久饥之后吃得太多,黍糕涨食,又喝了许多水。这一动胸腹烦恶。对方又包围得紧,他提起初衷,身随剑起,只听周围唉呦唉呦惨叫声不断。拍飞四五名壮汉。开出条路钻出去。
众人见他武功如此高强,都吃了一惊,纷纷叫嚷着不敢上前。这一惊动,又有十馀人跑出,二三十个人在这乡村小道上将李景风团团围住。他正待要走,又听到有人喊道:“掌门来了。让开点,掌门来了。”
李景风心想:“掌门来了正好。把道理分说清楚。也省得与他们纠缠。”他一天疲累,实在懒得动手。于是喊道:“哪位是掌门,你们这样平白无故动手,是欺负路客吗?”
只见人群排开,让出一个人来,李景风吃了一惊。
那“掌门”可能只有八九岁,总之,不到十岁。不足六尺高的身材,细细瘦瘦一张脸,鼻子塌平。颊上两块抹了胭脂似的大红斑,左小腿套一只木鞋支架,右腋下夹根拐杖。一步一垫走来。
他不仅是个孩子,还是个有残疾的孩子。
虽然是个孩子,但神色俨然,压眉低眼,竟也有几分模样。只听他问侍立在他身后的哈老:“发生什么事?”
哈老忙道:“是个糊涂路客,瞎摸上门。”
蓝衫壮汉却道:“这人可疑,说不定是南星门派来的细作。”
“他从镇外来。应当不是。”哈老连忙解释。
掌门道:“既然是路客,也不用为难人家,管他是谁,赶出去就是。宁卡镇乡远地偏,鸟不生蛋的地,还有人图在这落地生根吗?”他说起话来甚是老练,完全不像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
蓝衫壮汉大声道:“让他把麻布袋交出来,让我们看看里头是什么东西。如果没嫌疑,自放他去。”
哈老忙道:“隽爷,掌门都吩咐了。不必刁难人家。”
隽爷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掌门性子忒好。到时人家欺了上来怎办?掌门,这事劳您定夺。非得刨出个根底出来。”
李景风只觉得今日之事古怪无比,就一麻袋,一个木陀螺,值得他们这样劳师动众?见他们纠缠不休,索性拿出麻布袋道:“你们想看就拿去。”说完扔给那位叫隽爷的蓝衫壮汉。哈老又是脸色大变,连那个掌门也似吃了一惊。
隽爷将麻布包抖了开来,里头是块黍糕。那哈老正要解释,见是块糕,一脸如蒙大赦。忙道:“就是块糕,我就说弄错了吧。”
“哈老,我瞧这布袋跟你那个挺像的?”隽爷似乎还有怀疑。
“哪家布袋长得不一般?隽爷真是多疑。”
“既然知道弄错了。能还我了吗?”李景风插嘴。暂时帮老人家解围。
隽爷将麻袋丢在地上,李景风俯身拾起,也不怪他没礼貌,问道:“我瞧贵派惹上麻烦。我是青城的保镖行客。甘肃道上失了路。转到贵地来,要不,你们聘我吧。”
隽爷挥挥手道:“用不着!滚!”
哈老低声对掌门道:“掌门,咱们要对南星门发仇名状。我看他功夫很好。多个义助能减少弟兄的损失。”
李景风听到仇名状三字,心底咚的一下,他向来厌恶这仇杀三代,变相吃人的规矩,于是更想知根究底。
“你杀过人吗?”掌门问。
李景风点点头。他得低着头才能跟这掌门说话。
“多少钱?”掌门又问。
李景风回道:“管水、管饱、管睡。一天一钱。”
隽爷道:“一钱一天?你当这是灌县?”
这是寻常保镖的通价,但在这穷乡僻壤仍算得是大数目。
“功夫好吗?”掌门又问。
“上来两个,摸到我衣角一块,这活奉送。”李景风把初衷系回腰间,又道:“上来三个也行。”
“请了。”掌门拱手回道:“请问大名。”这孩子还真是礼数周到,世故得很。
“我叫李景风。”李景风回答。他猜想,自己的仇名状应该没传到这来。再说,九大家多半以为他已死了。
北星门不大,一般三进院大小。就是简陋,屋顶矮得一跳就能撞着头。土屋草瓦,也没什么布置。院子是光秃秃一片荒地,走廊也无,就是两排的房屋与大厅,大厅旁竖着石碑,手工歪歪斜斜刻着北星门三个字。大厅里头也只有一张有靠背的红漆太师椅以及几张矮凳。
一名少妇从院后探出头来问道:“怎么回事?”
隽爷皱眉骂她:“没你的事,进去!”
那少妇立即缩了回去。
李景风被请进大厅,掌门坐上主位,隽爷坐在右侧的矮凳上,高度倒是相若。李景风也被安排一张矮凳。哈老在掌门耳边低语几句,那小脑袋瓜点了点,挥手让哈老跟底下人退去。
“我姓穆,北星门掌门。”那双小脚犹在板凳上晃荡。穆掌门道:“这是我姊夫,姓叶,你跟着大家叫隽爷就行。”
李景风起身拱手道:“掌门、隽爷。”
“我听哈老说你功夫很好,十几个弟子让你打倒五个。连隽爷都不是你对手。”掌门道:“北星门有个宿敌,正要作个了断。也就这几天的事,还需仰仗你义助。”
“过几天,我们要对南星门发仇名状。”隽爷道:“到时让你义助,上场帮我杀敌。”
李景风问道:“什么深仇大恨让掌门要发仇名状?”他开门见山地问,“我得知道前因后果才好帮忙。也不是非要发仇名状才能办事,留些馀地,用不着赶尽杀绝。”
“不杀人,请你作什么?一天一钱银子,吃干饭吗?”隽爷骂道,他似乎真以为一钱银子可以买到杀手。
“这是保镖,杀人没这么便宜。”李景风耐住性子问“南星门,北星门,听着两家有些干系。”
“以前是一家,现在是仇人。”掌门尽力克制住他那双不注意就开始摇晃的小脚。用了这年纪男孩最能严肃的表情跟语气说话,像是模仿爸爸的孩子:“从镇上往南走,过了那口井,就是普吉镇,那里归南星门管。”
“掌门说两门派本来是一派?”李景风插嘴“唐门允了你们分家?”
“怒王起义前就分成两个门派。”掌门骄傲地挺起胸膛:“怒王奉节起义,祖宗是第一批响应。巫峡大战,祖宗们不会游水,不怕江河颠簸,驾着小舟冲锋,先把楼船给顶出个大窟窿。铁勾攀上船。枭了总兵田参的头。这是怒王在长江上第一场胜仗。”
总兵是多大的官李景风不懂,怒王事迹广为流传,但也不是每场战役都是耳熟能详。虽然小掌门说的故事不知有几分可信,李景风仍是由衷夸奖一句:“威风!”
“怒王死后,九大家作主,我们管着普吉,宁卡,两个小镇。本来也没什么事。”掌门道:“但他们霸占这两个镇唯一的水井。”
“为什么?”李景风问。他逐渐明白这个村庄缺水的原因。在客店时,掌柜还要他靠自己本事打水。
“他们认为水井是他们的,我不会说这是错的,但也不能说是对的,这里以前有条小溪,现在没了,我们只能储存雨水跟积雪来灌溉。剩下的水源就是那口井。”掌门说着,他把一双手绞得死紧。
“水井是他们的吗?”李景风问:“如果是他们的,你不该抢。”
“你在教我该怎么替宁卡镇的人作主吗?”小掌门的脸鼓了起来,眉毛上扬:“每回镇民取水都会遭到他们攻击。我们派去的保镖这个月已经死了两个。
“只要他们继续阻挠我们用水。我会不惜代价,保护宁卡镇的村民还有北星门的门人。”
发仇名状?以北星门这些门人跟功夫?李景风心想。又问:“不能跟他们好好谈吗?或者通知唐门处理这件事。”
“我们派去谈判的人被割了左耳送回来。血债血还。这比什么规矩都要紧。”小掌门说着。
“我们已经请了帮手,过几天人到了就动手”隽爷说道:“你如果不敢,快点走。”
李景风沉默半晌,掌门又说:“我给你两钱银子一天。打赢了,再给你一两。还有一头驴跟皮筏。”
隽爷不满道:“掌门?”他显然觉得掌门太慷慨了。
“皮筏?”李景风问:“这附近有河?”
“没有,但你要往灌县,总要找着河,顺着河才快,驴跟皮筏。你都需要。”
“好!”李景风爽快回答。
李景风被安置到与其他守卫一起睡的后厢房,他累了几天,将行李放下后,倒头就睡,直睡到有人敲门叫他出来吃饭。
饭厅里搁着十一张矮泥桌子跟矮凳,一桌八人。当中另有一张木桌子,与寻常客栈所用的木桌相同。哈老见他进来,忙上前招呼他入座。菜色极简陋。泥桌上是黍饭、一块黍糕、酱菜、一盘炒菇、一小碟甜酱,还有一小盘炒腊肉。菜汤是分盛,一人一碗。
木桌自然是主桌,多了一盘炒蛋跟一盘不知道是什么的禽肉。首先进来的是隽爷,之前探头的少妇跟在他身后,等隽爷坐下后,那少妇还站在一旁。李景风问旁人,知道是掌门的亲姐,也就是隽爷的妻子。又等了会,掌门才走进饭厅。等他就坐后,那少妇才跟着坐下。
掌门说道:“大伙用饭吧。”
他下令后,众人这才开始吃饭,有不少守卫对李景风好奇,问他师承何处,李景风随口敷衍。也有人对他不满,言语中颇有挑衅,李景风也不理会。等吃的饱足,把菜汤喝尽。看席间有人吃饱了,也未离席。李景风就等了会。偷眼去看主桌上的情况。
主桌上那三人没说什么话,少妇虽坐在桌上,但也未动箸。看来家规严厉,得等家中男人吃饱才吃。掌门用的不多。隽爷却是大口吃菜喝汤,没考虑着他那瘦得像黍杆的妻子。少妇劝了掌门几句。掌门才又夹一只腿去。又见隽爷讲了几句。掌门点点头,回了几句,李景风听不清楚。又过了会,掌门起身离开。那隽爷也不管少妇还没用餐,自顾自的把菜肉都给吃尽了。那可怜的妇人只剩下黍糕跟甜酱。
李景风猛地站起身来,将碗筷一推,道:“我吃饱了。”
众人都朝他望来,哈老道:“隽爷还在用饭呢。”
李景风摇头道:“我是保镖,不是弟子,不用守这规矩。”他说完就走,有些弟子想要喝骂,见隽爷都不说话,又忍了下来。
李景风跟在掌门身后,喊道:“穆掌门!”
掌门回头,望了一眼李景风,问道:“什么事?”
“还你!”李景风将木陀螺抛去,掌门接过,脸颊顿时胀红,先看了左右,见守卫站得挺远,怒道:“你这是羞辱我吗?”
李景风问道:“怎么就羞辱,这不是你的?”
“这是小孩的玩意!”他脸色一沉,那张小脸露出不符合年纪的凶狠,“我是北星门掌门!不是小孩子!”
“我不知道掌门不能玩陀螺。”李景风回答:“我也挺爱玩的。”他对着掌门笑道:“我敢打赌,掌门一定赢不过我!”
掌门高声怒道:“无礼!找死吗?”他声音一拔高,守卫忙就跟了上来,李景风却不慌乱。守卫挡在掌门面前,问道:“掌门,怎么了?”
那掌门胀红着脸,狠狠地看着李景风。李景风拱手行礼道:“小人说错话,冲撞了掌门。对不住,该罚!”他弯腰作了一个大大的躬,求饶道:“请掌门饶过小人一命。”
这个面子给掌门做足了。掌门才说道:“作死的奴才,下回让你这样冲撞!”又道:“没事了。你们下去吧。”又对李景风说道:“以后做事多长点心眼。”
李景风唯唯诺诺,斜眼偷看,掌门把手拢在袖子里。没让人见着那木陀螺。一跛一跛地走去。
这回把木陀螺的秘密也弄清楚了,李景风回到房间,下午睡得挺够,他练了一回功法,这屋顶矮,伸展不开,幸好前后宽敞,除了一张炕没有其他家具。他右手虚握,模拟着持剑模样,脚步腾挪,练起龙城九令。他前六式已练得纯熟,把最后三式也练了一回。
叩叩两声,李景风停下步伐,喊道:“门没锁,请进。”
推开门的是提着灯笼的哈老。
“哈老,您不来找我,我都要去找您了。”屋内没有座椅,李景风指了指炕:“进来坐坐。”
哈老掩上门,坐到炕边,屋内没有油灯,哈老还是把灯笼熄了。这里实在太穷,一点也不能浪费。
“你找我做什么?”哈老问。
“若不是您,下午我都喝不着一口水。想跟您道个谢。”李景风反问:“哈老找我做什么?”
哈老楞楞地坐了会,像是想什么想到出神。李景风也不催他。就坐在地上等他开口。
屋内无灯,虽然如此,李景风却能靠着窗外的月光看清他满布皱纹的老脸。这西北荒漠,生存艰难,岁月刻得更加深刻。
好一会,哈老才道:“老爷说你把东西还他了。”他又迟疑了一会,道:“我也是来谢谢你。老爷……年纪还小。日子……不好熬……”
这话说得真是不伦不类,但李景风明白意思,
“我想再见掌门一面,私下的,没其他人。”
哈老没预料到李景风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眼神不安,“你不能单独见掌门。”哈老道:“老掌门也没你这么好的功夫。你很危险。”
“我不危险,仇名状才危险。”李景风道:“你关心掌门,跟其他人不一样。我的意思是,只有你才能替他买陀螺。”他一定是那孩子最亲近的人,又或者最相信的人。
“不要再提陀螺,不然你武功再好,也会被埋在黍田里烂掉。”哈老提醒他。
“我吃饭时听说南星门北星门以前感情好,是后来才闹翻。”李景风再次动之以情:“哈老的年纪,应该赶上那时节。您真想让两派杀个你死我活?”
哈老问道:“你有办法解决?”
李景风摇头道:“我尽力试试。”他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不是非要走到仇名状这一步。”
哈老沉默许久。或许他认为这样的黑夜里,李景风看不清他的脸色变化,但李景风确实看出他的心情在起伏着。
“你问老爷吧。”哈老俯身拾起灯笼,推开门走出。李景风明白他意思,跟在他身后。
从后厢房绕到前院,只有两间屋子亮着灯。一在东厢,一在西厢,遥遥相望。李景风跟着哈老来到东厢的房间。哈老敲了门。“下午请的保镖有事想问掌门。”
掌门回道:“我是说见就见吗?”
门派虽小,架子可不小。李景风道:“掌门,我有些话想问你,私下的。”
“滚!”他只听到蕴含愤怒的声音。
“老爷,见他吧,他有事说。”哈老劝道。他的语气温和,不是属下对掌门的恭敬,更像是爷爷哄撒娇的孙子。
里头半晌没发出声音,哈老又劝了几句。掌门才道:“进来。”
李景风走进房里,房间不小,家具却少,靠着土墙边有一张书桌,一支桌脚用纸张垫着,另一只桌脚却用不同颜色的木头重新接上。一把厚背刀挂在墙上,空荡荡的书架放着几本残破的书籍权当摆饰。低矮的茶几旁放着这镇上最能代表财富的物品—一只水壶,里头不知道装满了没。还是跟这个门派一样,只有个壳,里头全淘空了。
掌门坐在李景风今天看到的第二张靠背椅上。哈老退出时顺手把门掩上。房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找我干嘛?”掌门问,那张稚脸依然板着,“哈老让你单独见我,肯定是很信任你。你怎么收买他的?”
“我想替你们跟南星门谈谈。”掌门没有让李景风坐下,他也就站着,“找个不发仇名状。对双方都好的方法。”
“这不可能。他们也要水井。”
“你们以前不也共享一个水井?”
“你不清楚我们两边的事。你收了钱就为我们义助。不是帮他们说话。”
“我正在帮你们。如果你们比他们强,水井就属于你们而不是他们的。隽爷不用请帮手,掌门也不会雇我。”
“我们会赢,杀光他们。”掌门的头昂扬得像只小公鸡。
“掌门杀过人吗?”李景风问。
掌门红扑扑的小脸更加胀红起来。
“你砍中敌人时会有血喷出来。溅得你满头满脸。”他摸着自己颈侧的血管:“尤其这里,可以喷好几丈远。隔了好几天,你还能闻到血的味道。”
“你瞧不起我!”掌门猛然站起身来。他企图威吓李景风,但他得仰着头才能瞪视李景风,“有一天我会杀人,总有一天我会做到。”
“我希望掌门不要学会。那不是好事,也不是逞威风的事。”李景风想了想,道:“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斗陀螺!”李景风道:“我赢了,派我当使者去南星门。让我解决这件事,如果掌门赢了,我为掌门义助。”
“小孩子的玩意!”他看到掌门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显得兴奋,但很快又用严厉的语气压下这个建议。
“但只有大人才玩得好。”李景风微笑说着。没有一点瞧不起人的样子。反倒显得格外真诚。
那张小脸抿紧嘴唇,还没长出喉结的喉咙一张一缩。李景风决定趁着优势追击:“我们在内室比,无论输赢我都不会告诉别人。”
“别以为你赢定了。”掌门转过身往屋里的寝室走去。那里更隐密些。
李景风忍着笑意,道:“慢点,我得先做一个。”
“我有多的。”掌门头也不回地答。李景风快步跟了上去。
寝室比外面更空,只有一张炕跟几张画像,画工很拙劣。但能辨认出是掌门的亲属。李景风看见当中有一张特别新的,与掌门长相有些神似。
掌门察觉他的目光,于是道:“那是我爹,两年前去世。”
他蹲下身子,从床底下拉出个小箱子打开,里头是大大小小的木陀螺。共有十几个,他让李景风自己选一个,李景风掂了掂陀螺的重量与重心,选了当中一个稳重的。
“数到三,我们一起打陀螺。”掌门说道,他已经压抑不住兴奋,不住搓着手想好生比试一番。
“等等,什么意思?”李景风不解问。
“打陀螺,不是比谁的陀螺站得久?”掌门问。
“是有这种比法,但我们比得更狠。”李景风几乎要板着脸才不会笑出来。弯下腰在泥地上划了个两尺大小的圆,这里是泥地,地上刻痕不难。
“得打进圈里子,让两个陀螺撞击,谁被撞出圈外谁就输了!”李景风道。
“有这种比法?”掌门的声音越加兴奋,似乎从没有人陪他玩过陀螺,“那我换个大的!”
“大欺小,不是好汉。”
“那我拿小的,让你一些。”
“那也不用!”李景风回答。
掌门率先打出陀螺,他下手不稳,陀螺有些歪斜。又落在边角地带,也难为他了,有些不熟练的连打进圈里都难。李景风甩出绳索时用了巧劲,从侧边撞向掌门陀螺。啪的一下,将掌门的陀螺顶向外围。
“三战两胜,不,七战四胜!”小掌门不甘的喊道。
“行!随你!”这次是李景风率先打出陀螺。稳稳的落在中心点。掌门这一下失手没有落在圈中。
“不算!”
“这是赖皮!”
“再来!”
进入圈中的第三战,李景风的陀螺稳如泰山,掌门的陀螺撞了一下,自己反弹出去,歪歪斜斜倒地。
“我不信!”
最后仍是毫无悬念的一场战斗,毕竟李景风见过的陀螺说不定都比这孩子打过的次数都多。掌门连续输了四场。又不甘心,又是懊恼,更多的是不舍得这样就结束。
“我们再比过。”李景风道:“说不定是掌门太少练习。”
掌门眼里又有了光,已经压不住兴奋地喊道:“好!”过了会,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打的?为什么你的陀螺这么稳?”
“我教你!”直到这一刻,李景风终于笑了,他看到的不再是强压着本性的北星门掌门,而是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