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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以紫乱朱(一)

    “那是圣路刚开通的时候,二十……二十四五年前了吧,古尔萨司派我们从圣道入关,需要对关内熟悉的人,李慕海是第一批人,负责带路。我不知道他是哪来的,据说他自称来自太阳山,是汉人的后裔,后来加入奈布巴督。我们那有不少汉人,没人怀疑他。”

    “那批人被派往九大家各处,他在甘肃接了一个女人,叫颜顺顺,后来成了他老婆,被派在巴县外的小镇定居,还生了个儿子。”

    “我住在南川联络消息,有什么大动静,查到什么重要消息,我们会通知老眼。”

    沈玉倾问:“我知道老眼是你们的首领,他是谁?住在哪?你们怎么联络他?”

    “我没见过老眼,老眼跟李慕海都是第一批入关的,我们是第二批。有消息要通知,会派人把信送到灌县一座破落的紫云观,老眼会雇个不相干的关内人收信。老眼很小心,信转好几手才会到他手上。”

    “先说李慕海的事。”楚夫人似乎对这件事更为关心,“你为什么说他是叛徒,又为什么因为他跟掌门搭上线?”

    “能让我先喝口水吗?”包律哑着嗓子,杯子虽然就在面前,但他双手被绑在椅子上,椅脚铸入地板,动弹不得。

    沈玉倾起身,以杯就着他口,包律一口喝尽,砸吧砸吧嘴唇,沈玉倾又倒了第二杯让他喝下。

    “李慕海是个骗子,叛徒!”包律咬牙道,“他在崆峒犯了事,被派来当死间。原来崆峒一直派人刺探我们,操!我们都不知道这事,这才信了他。那颜顺顺就是他以前的相好,他一回关内就去接了她。”

    “有些事,也是我们事后才琢磨出来的。他在巴县住了六年,一直想找机会把圣路的事通告九大家,只是相互间监视得紧,他又怕妻儿受害。直到十八年前,他被召回关外……”

    “他为什么被召回关外?”楚夫人比沈玉倾更快发问。

    “不知道,可能是在崆峒的人发现了什么,老眼让他回去。”

    “也许他也急了,怕身份败露,就在离开青城的前一天,不知怎么逮着机会,他把封信交给一名青城巡卫,送进了青城……”包律转头看着楚夫人,“那封信原是要给你的。”

    沈玉倾不解,为何这个叫李慕海的人要将信交给母亲?但楚夫人立即明白了。二十几年前,二爷还没当上崆峒掌门,因为那件事……李慕海还背着崆峒的仇名状,他回到崆峒势必不能跟顺顺厮守,所以来到青城,是想借自己这条路把消息告知二爷,这样他又能与顺顺平安度日,又能关上蛮族密道,他在关外探听的消息也能经由自己一一告知二爷。

    只是自己嫁入青城后,身份尊贵,寻常人哪里容易得见?他又不敢暴露身份,也可能担心祸及妻儿,因此隐密行事。

    往这一想,立即又多明白了几分。当初齐子概与诸葛然都觉疑惑,慕海与顺顺为何不隐姓埋名?如果当年就在眼皮子底下让自己听到这两人的名字,自己还不找上门去?慕海要的就不是躲起来,而是让自己找着他,可自己始终没发现,直到他被迫离开巴县,才冒险将讯息送到青城。

    但没想到……这封信竟被自己丈夫拦截了。

    “你继续说,之后又发生什么事?”楚夫人追问。

    沈玉倾已经听出母亲跟这名叫李慕海的人是旧识,而且对这人极为关心。

    包律接着说之后的事。

    原来李慕海那封信送到青城,却落入沈庸辞之手,信中约楚夫人于城外相见,沈庸辞未将信交予妻子,反私下与李慕海见面,说自己妻子收到男人来信约见,不能放心,于是前来相见。李慕海相信楚夫人的丈夫,将所知所有蛮族内奸身份都告知沈庸辞,要沈庸辞替他保护妻小,自己当晚便离开青城,直奔崆峒。

    但沈庸辞没有揭发这群蛮族内奸,反而去见了包律。

    “是沈庸辞先来找我,我吓傻了……那时他还不是掌门,连世子都不是。我以为身份暴露,就要受死,沈庸辞却说他是一个人来,没有恶意,要跟我们做个买卖……”

    沈玉倾只觉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心跳愈发激烈。呼吸又快了,他竭力克制自己,却越来越难克制。

    一只手搭在他手上,那是母亲楚夫人的手,掌心一片冰凉,正微微发着抖……沈玉倾握住了母亲的手,沉声问包律:“他要跟你做什么买卖?”

    “他说……他要当青城世子,要我们帮他。”

    沈玉倾心脏陡然跳了一下,太多了,他不知道的秘密太多了,每一件都在敲击他的良知。他原以为勾结蛮族的父亲已经让自己大失所望,然而此刻更觉得这父亲像是陌生人,而且还是自己最为不齿的那种。

    “这事太大,我没本事,也害怕。沈庸辞知道我作不了主,就问我上头还有没有人。他说他要见老眼,我哪能安排……但李慕海泄露的事太大,我要没点动静,不止我们全给铲了,用三十年打通的圣路也会被发现……萨神慈悲……我当时慌极,就答应了他。”

    “我说最少要等五天才有消息,他就走了。我亲自去通报消息,星夜兼程赶到灌县,到了传信点。来收信的是个乞丐,收了我的信转交过去,可以换五十文钱。我把信给了他,在客栈等了一日夜,好不煎熬……”

    沈玉倾问道:“你说你没见过老眼。”

    “老眼没来,他很小心。”包律道,“他派人回复我,来的也是个不晓内情的乞丐,传了封信给我。乞丐跟我说,传信那人要他转达,信往哪来就往哪送回。”

    “我没看信,赶回南川,把老眼的回信交给沈庸辞。几天后,沈庸辞就去了灌县。”

    楚夫人记得这件事,那是玉儿六岁时,沈庸辞借口回青城山探望长辈,顺带祭祖与整理旧居,到了位于唐门境内的青城山。她记得清楚,那是因为她本想顺路回峨眉探望师父与诸位师姐妹,却被沈庸辞以玉儿年幼,功课不能耽误为由劝下。

    原来他是去见那个“老眼”。

    包律继续说着,当时他内心惶惶,只怕李慕海真到了崆峒,把圣路的事泄露,等了许久没有动静,这才安下心来。之后老眼下令不许伤害李慕海妻儿,只说会派人私下监视。他听到风声,据说是李慕海曾救过老眼,老眼还他一个恩情,监视他们母子十年,直到李慕海老婆死后,看他儿子什么也不知道,这才松了戒备。

    “剩下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包律道,“来年,沈庸辞当上世子,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

    沈玉倾想起在书桌中发现的那封公文,青萝坊命案……难道雅爷是被父亲陷害,才失去世子地位?

    “他们没再联络?”沈玉倾问。

    包律摇头:“就算有,也不走我这条路。”

    沈玉倾又问:“你知道文若善吗?”

    包律一愣,过了会,摇摇头:“不知道,听都没听过。”

    沈玉倾终于明白,为什么权倾天下的九大家掌门会去勾结蛮族,那是因为当时爹还不是掌门。

    蛮族潜入关内,不想暴露身份,爹也不会主动暴露他们。或许这几年他们始终交换消息,互通有无。夜榜刺杀点苍使者那件事可能就是爹请老眼代为处理的,让这事怎样也兜不到他身上。那若善的死又是怎么回事?若说他毒杀若善是因为若善的筹划与他相左,那之前派人刺杀《陇舆山记》的作者是蛮族的要求还是别有原因?若是蛮族的要求,又为何要在刺客身上刺上代表蛮族的刺青,这不是泄露身份?

    楚夫人颤巍巍站起身,沈玉倾担忧母亲伤心过度,忙伸手要扶,楚夫人挥手阻止,推开牢门。沈未辰见楚夫人走出,上前关心,楚夫人也不理会,迳自走出地牢。沈未辰望向沈玉倾,沈玉倾微微点了点头,沈未辰知道实证已得,眼眶不禁红了。沈玉倾本还有许多疑问要问巴律,此刻哪有心情?两兄妹跟在楚夫人身后走出。

    到了地牢门口,东方已现微光,原来已是一夜过去。沈连云守在门口,恭敬等着三人。

    “玉儿,娘倦了,先回北辰阁休息。”

    沈玉倾担心母亲,道:“我送娘回房。”

    楚夫人摇摇头,翻身上马,身子一个不稳,险些栽倒,沈玉倾连忙扶住。楚夫人稳住身形,问道:“雅爷几时回来?”

    沈雅言上个月前往鹤州探望沈凤君,他是卫枢总指,青城内的守卫全归他指挥。

    “孩儿派了探子,雅爷车队还停在殷家堡。也派人守在铜仁要道上,那是鹤州回巴县必经之路,只要雅爷踏入境内,立刻快马回报。”

    楚夫人点点头,急驰而去。

    沈玉倾目送母亲离开,心中酸楚。沈未辰靠在沈玉倾肩头,忍不住哭了出来。

    ※

    昆仑九十年五月 夏

    端午刚过,巴县今年的喜庆不比往常,紧闭的城门依然没打开,城里开始有些乱了,封城半个月,这是前所未有之事。

    几天前沈连云领着四百名弟子,里头不止总刑堂的人,还有常不平刚上任的戍城卫队人马,不仅在巴县里抓人,连家人也一并抓走。傅狼烟发了好大脾气,到密牢质问沈连云为何越权,这些人又犯了什么法,沈连云概不回答,只说是公子命令,傅狼烟甚至连见犯人一面都不能,只得来见沈玉倾。

    “少主,这是怎么回事?”对着少主,傅狼烟虽有许多不满、疑惑,甚至带着些怒气,但并没有发作。他向来尊敬这位少主,也深信这少主未来能将青城治理得井井有条。但他还是弄不懂这十余日来少主的作为,把青城的规矩搅得一团乱。他听到许多流言跟揣测,但都说服不了他。

    “巴县刑堂忙着抓刺客,人手不足,我让戍城卫队帮忙。”沈玉倾回答。

    “少主,卑职是想问这些人犯了什么案子?”傅狼烟听出了少主的避重就轻。

    “宋总领的案子都几天过去了,还没半点眉目?”沈玉倾反诘,“傅老你就专心办案,先别挂心别的案子。”

    然而凶手却仍无头绪,傅狼烟率领刑堂几乎将巴县每个百姓盘查个遍,仍没找着蛛丝马迹。

    那被带走的几户人家就像不存在似的,无论怎么打听,再无丁点消息。街坊间本还有些议论,似乎察觉到有什么大变故要来,渐渐地也噤声了,只是邻里往来时,眼神带着几分惊惧。

    更令人大惑不解的还是沈玉倾,在这风声鹤唳的当下,他竟还要办寿?

    虽说这事只传于青城几个权贵要人间,毕竟也不是人人有资格去祝贺青城世子,但百姓哪能听不见风声?在“绣花枕头”的称号下,连温润和善这个看法也不免启人疑窦,顶多夸他句不铺张,总的来说不是什么好名声。

    五月初七,太平阁里冠盖云集,刑、战、礼、仁、工五堂堂主与左右使大多前来祝贺送礼。由于巴县封城,来祝寿的多是巴县内的门派,如三峡帮就以二公子许江游为代表。也有携家眷子女来拜见的,如四方门掌门宋从龙甫伤愈就带了儿子宋延熙来见世子,沈玉倾温声慰问两句,宋从龙顺便介绍自己儿子给世子过过眼,就算记个姓名也好。

    宋延熙却没这想法,只把眼神往四周瞅去,想寻几个熟人打招呼。他先认出了那个浓眉毛的大夫,他在杏花楼里见过几次,说是慈心医馆的大夫。一个义诊的大夫也禁得起这样的花销?再说他这样的人也进得来?他正自疑惑,转头望向门口,刚走入的姑娘不正是那位刑堂掌刑?只见她今日盛装打扮,与在刑堂时的劲装截然不同,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柔婉端庄。宋延熙心下一喜,顾不得父亲正与人交际,抢上前去喊道:“沈姑娘,你也来啦?”

    他刚打完招呼,却见夏厉君站在她身后,不由得皱起眉头。连个地方刑堂的刑使都能进来,这沈公子的宴会是缺人撑场面吗?

    只听沈未辰问道:“宋公子,令尊可安好?”

    “有劳姑娘挂心。家父伤势初愈。姑娘要不要见见家父?也好……也好问问当日行刺的细节。姑娘明察秋毫,说不定听了案情,能找着线索。”他正寻到由头攀谈,又一个声音喊道:“小妹!”宋延熙回过头去,不就是那个浓眉毛?

    沈未辰轻轻颔首,敛衽道:“朱大夫。”

    朱门殇瞧了一眼她身边的夏厉君,只见这姑娘身材魁梧,腰挺背直,不苟言笑,这哪像赴宴,分明是当保镖来着,好奇问道:“这是?”

    沈未辰道:“夏姑娘是我在刑堂的帮手,我请她来凑个热闹。”

    宋延熙见他们闲聊,不由得焦躁,正要插话,又一名公子走上。这人下巴尖削,柳眉细目,却有与斯文外貌不相称的黝黑肤色,显得唇色红得突兀。宋延熙认得他是新任的南门总领许江游,三峡帮主的孙子。

    “表哥!”沈未辰敛衽行礼。

    许江游道:“姨婆在后边厢房,要我跟大小姐打个招呼,请你过去。”

    “大小姐?”宋延熙不禁愕然。他本以为这掌刑只是沈家远亲,要不是家门冷落,怎会让个娇滴滴的姑娘沦落到刑堂?

    “她是雅爷的千金。”夏厉君道,语气颇有几分讥嘲。宋延熙这才脸色大变,讷讷道:“沈姑娘是……雅……雅爷的女儿?”

    “要不我陪你过去?”许江游问。

    沈未辰摇头道:“表哥帮我招呼夏刑使,我去跟姨婆问安。”

    朱门殇知道她与沈玉倾都有心事,跟了上去,低声道:“我最近钻研医书,解剖尸体,发现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沈未辰被勾起好奇。

    “原来人在笑的时候,鼻子撅不起来。”朱门殇严肃道,“不信你试试。”

    沈未辰当真去试,嘴角微扬,撅了下鼻子,扮个鬼脸似的,不禁一愣。

    “骗你的。”朱门殇道,“这样笑,才像是来参加你哥的寿宴。”

    沈未辰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心情稍缓,笑道:“拿你杏花楼哄姑娘的本事来哄我呢。”

    朱门殇道:“楚夫人还没来,要不要我找你哥来救你?”

    沈未辰望向人群聚集处,沈玉倾正与宾客寒暄。她看得出那笑脸下藏不住的阴霾,低头道:“别了,哥也挺烦心的。”

    沈未辰来到后厢房,许姨婆旁边站着的不正是母亲雅夫人?还有叔公沈勤志与一干亲戚。她向许姨婆与母亲问安,沈勤志找个由头把一干亲戚赶走,厢房里只留了许姨婆与雅夫人对沈未辰说话。

    “原先我只道你起了玩心,在刑堂呆个几天就回来,也就没怎么拦着,没想你还升了职,当了堂主?听你娘的意思,你还想在刑堂呆着?”许姨婆皱起眉头,语气严峻,“以前还听话,怎地这两年变了性子?跟你哥哥处久了,听多了你叔母的胡话?去年离了青城,受了重伤回来,这还没学乖,去那种地方与盗匪流氓蛮缠。外头豺狼虎豹,要是出了事……你三叔母运气好,没遇着什么不好的事,不然就算没伤着性命,能嫁进青城?”

    沈未辰敬重长辈,雅夫人原要许姨婆帮着劝女儿,不想话竟说得如此重,只得反劝道:“小小贪玩,姨婆你劝她收收心就是。今天是玉儿摆寿,下人面前别让孩儿们太难堪。”

    “玉儿我也要骂!”许姨婆顿足大怒,“这是能玩的事吗?放自己妹子出去丢人现眼!小小,你是什么身份,背着什么责任,你爷爷怎么教的?”

    沈未辰只是低着头,静静听姨婆教训,没有回话。

    ※

    宴席上,所有人都在等楚夫人。掌门夫人没到,身为儿子的沈玉倾不能开席,楚静昙当然明白这道理。

    她一向不是精心打扮的人。当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作为掌门夫人,该有的仪态作派必不能少,平日的衣着服饰都有讲究。只是比起雅夫人的精雕细琢,她顶多也就算是合宜。往常这类宴客,她通常会比雅夫人更早入席。

    此时她胭脂粉黛,盛装已毕,早该入席,却只是坐在妆镜前等着。

    她上了丹寇,把双手放在桌上晾着,等指甲上的棉丝干燥,把色吃进指甲里。

    她向来不喜丹寇,嫌弃它容易脏污手指,又费时,而且她练剑,要时常修剪指甲。雅夫人倒是乐此不疲,还帮小小染了淡红色的指甲,每回都得捣弄大半个时辰。

    手背的肌肤在灯光下瞧着有些糙。她掌心指根处有茧,那是年轻时练剑磨出来的。诸葛焉第一次见着她时就夸她美貌,却感叹这双手不漂亮,诸葛然忙替哥哥解释,说实诚人有一说一。不过还有比这更冒犯的初识吗?嫁入青城后,沈庸辞什么都没说,等她每日练完功,亲自用瓜蒌杏仁膏替她敷着,几年过后,功夫没搁下,这双手反比以前柔嫩白皙。

    她虽然很少说,但她喜欢人家提起当年的楚静昙。那时的年纪比现在的小小还轻,正是不知天高地厚,意气风发的岁数。

    要是二十几年前的自己,知道有蛮族奸细,定然二话不说提剑就杀。那时的手可比现在粗糙多了。

    那时,她是侠女,为路见不平的平民提剑。

    自己有多久没提剑杀人了?玉儿二十五了,那该有二十五六年了。

    功夫虽没搁下,但还杀得了人,下得了手吗?

    她早已不是当初的侠女,她明白。当她嫁入青城后,她就是沈庸辞的妻子,青城的掌门夫人。她不用自己提剑,毕竟哪有九大家掌门夫人亲自杀人的,这不是自贬身份?

    丝棉干了,楚静昙用指尖轻轻挑起丝棉,淡淡的颜色吃进了指甲里。颜色还不深,得多来几次,花上几天时间,费好一番功夫,才能把颜色吃透,把指甲染上自己想要的颜色。

    她已不是侠女,不再为路见不平的平民提剑,但她是青城的掌门夫人,要为沈家、为亲人提剑。

    用楚夫人的方式挥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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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告】天之下第二部连载的更新方式:周双更,即每周二、周五更新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