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中,一个枯瘦老叟一手拄刀,一手捂腹,低着头,孤零零的站着。
“这老家伙死了吧?”
“死没死,你上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你当我傻啊!”
“一群二货!你们谁见过有人死了,还站着的?”
“对对对,一定是这老头又在诈我们!”
“不会真以为哥几个还会上当吧?”
“装死都不会装!”
围着的人窃窃私语,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看一看这老头究竟死没有,尽管这老头好像连呼吸都没了。
只因为这一战,太过惨烈!
赤木炎追来时带了四十七名精锐亲兵,四十八匹战马,一战过后,只剩下寥寥十三人幸存,战马死伤过半。
为了围杀公孙山青,赤木炎付出了三十五名精锐亲兵的性命和过半战马外加自己的一条伤腿!
代价,不可谓不大!
赤木炎看了看还站着的公孙山青,又看了看满是尸骸的战场,恶狠狠道:“你这该死的南蛮老头,难道就不会死吗!”
说着,提着刀,一瘸一拐走向公孙山青。
周围亲兵忙让出一只口子。
“哈哈哈……老头!我来了,来送你一程!”
赤木炎幌刺一刀,见公孙山青没反应,心一横,直接拿刀刺了过去。
“噗”的一声,弯刀透胸而出!
这时候赤木炎才发现,原来公孙山青早已死去多时。
看着胸口插着刀,倒在雪中的公孙山青,赤木炎深深的松了口气,又忍不住生出些许敬意。
那是对强者的尊敬。
赤木炎胜了,却像失败者。公孙山青败了,却像胜利者。
吩咐手下带上公孙山青的尸体,赤木炎看着一地尸骸道:“这些死去的人和马,都是我们的战友!”
如今我们的战友都死了!
我们要报仇!
一个南蛮老头是不够的!
他还有亲人,朋友,徒弟!
我们要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他也要报仇!为被公孙山青杀死的亲兵们报仇!
“既然你公孙山青愿意拿命来阻止我南下,来护着你徒弟,我偏要杀了他,在你面前杀了他,让你死后都不得安宁!”
赤木炎这样想,也准备这样做。
在没有知道他们师徒二人是如何穿过长白山之前,赤木炎又怎么会放弃,又怎么舍得放弃。
一行十四人,骑着战马,继续向南追去。
姚长生虽然还跪着,人早已经昏了过去。
这一路,透支了太多的体力,如果不是公孙山青的非人计划,他恐怕已经累死在了来时的路上。
即便如此,现在的他也只剩下了半条命而已。
乌木夏草跪在一旁,吓得只顾着磕头。
她不知道姚长生喊得白山君是谁,但是她知道他们现在待的地方是禁地。
族里面的老人经常唠叨,“入禁地者,有死无生。”哪家孩子要是不听话,敢私自来这附近玩耍,被大人们知道了,肯定是少不了一顿揍。揍是真揍,打的半月下不了床的那种。
她很害怕,换做是谁,都会害怕。
没人不怕死。
雪,依旧不紧不慢的下着,絮絮叨叨,簌簌落落。
这时候看长白山,才像名字里说的那样,长白。
长,自东至西,一眼望不到头。
白,漫天雪花,目之所至,一片洁白。
两人等了许久,什么动静都没有。
乌木夏草磕头磕累了,也不磕了,却不敢起身,哪怕双腿早已经麻的没了知觉。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马蹄踏雪的噗噗声,赤木炎一行人终于还是赶上了。
只不过赤木炎早早的就勒住了马,离禁地离得远远的。
“咦,那不是乌木云海的宝贝孙女嘛,她怎么敢进到禁地里面。旁边那小子,不就是疯老头的徒弟。老天有眼啊,俩人都让我给逮着了!”赤木炎心道,“只是俩人一动不动的跪在那儿,不会是死了吧?”
于是就找了个嗓门大的亲兵去喊话。
乌木夏草又冷又乏,又困又饿,又累又怕,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被突然的一声大喝吓了一跳,一下子跳了起来。
只是双腿跪的久了,使不上力气,刚站起来腿一软,就又一屁股蹲在了雪地里。
揉着双腿和屁股,乌木夏草很生气,女孩子一生气就什么都忘了,扯着嗓子喊道:“哪个臭不要脸的王八蛋吓唬老娘呢!”
赤木炎一听,敢情还活着呢,一动不动的唬谁呢?
“夏草?这边,我是你的赤木叔叔啊!”赤木炎尽量装的和蔼。
乌木夏草一听,心里一寒,还是被追上了吗?抬头张望,正好瞧见站在远处的赤木炎。
“还不快过来,你爷爷找你都快找疯了,快跟叔叔一起回去。”赤木炎骗道。
乌木夏草一听,爷爷为了找自己都快急疯了,就想着赶紧回去,丝毫没有留意赤木炎是否骗了她。
可是双腿还未恢复,走不了路,只能喊道:“赤木叔叔,你进来吧,我的腿暂时走不了路。”
赤木炎一听,又是高兴,又是懊恼。
高兴的是乌木夏草明显相信了自己的话,以为他爷爷正急着找她。
懊恼的是乌木夏草现在可是在禁区里面,自己进去,找死吗?
尽管看起来,乌木夏草像是没事人一样,可是谁知道自己进去有没有事情呢?
万一自己一进去,嗝屁了,那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赤木炎只好喊道:“呃,那个,夏草哇,还是等你腿好了,自己出来吧,叔叔在外面等着你。”
乌木夏草一听,顿时心生疑惑,“为什么非要我自己出去呢?哦,对了,这里是禁地。”
于是乌木夏草又喊道:“没事儿,进来吧,禁地不可怕,死不了人的。”
赤木炎听得嘴巴直抽搐,但是事关自家性命,再谨慎都是不为过的。
“夏草啊,叔叔觉得还是等你出来的好。”赤木炎尴尬道。
乌木夏草一面揉腿,一面说道:“赤木叔叔,你们来的时候碰到谁没有啊?”
赤木炎一听,以为她是在问公孙山青,怕惹事端,便道:“没碰见谁啊,我们这一路找来,谁都没见着。”
乌木夏草听到后,心里疑惑,怎么会呢?长生说后面有一群人在追他们,长生的师父还特意跑去引开他们,算算时间,不应该碰不到啊?
这时候,一阵浓郁的血腥味随风飘来。
乌木夏草正欲答话,闻到这股子血腥味后,脸上马上变了色,是他们!追自己的那群人是他们!
那一股子血腥味,难道长生的师父已经被他们杀了?!
乌木夏草越想越害怕,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幸好双方离得远,赤木炎看不清楚。
不然,仅凭这一点,赤木炎很可能就会觉察出什么来。
乌木夏草不停的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想想该怎么办。
这里是禁地,他们不敢进来,却能拿弓箭射。
他们现在没攻击,还骗我,是想抓活的?
得先找个能躲避箭矢的地方。
四下看了看,不远处的石壁上,有个凹型缺口,不大,却是足够两人藏身用了。
只是自己现在腿脚不方便,怎么着也得先拖上一阵子。
“哦,可能是公孙先生和你们走岔了路吧。”乌木夏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
赤木炎又道:“你旁边的那人是公孙先生的徒弟?”
“是的。”
“哦,你爷爷还说了,说有什么事情要找这小子呢,等会儿你把他也一块儿带出来吧。”
“啊,哦,知道了,等我腿好利索了,就出去。”
过了一会,乌木夏草的腿终于恢复了,趁着赤木炎不注意,背起姚长生就跑。
等赤木炎发现时,两人已经躲进了山壁缺口处。
“夏草,你怎么躲起来了,难不成赤木叔叔还能骗你不成?要知道将来火儿娶了你,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赤木炎忙道。
乌木夏草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一路颠簸受苦,又受到惊吓,自己身边唯一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还晕着,便是成年人都会受不了,何况一个孩子。
乌木夏草一边哭,一边喊:“白山君,你在哪儿啊!”
话音刚落,旁边一个身穿白色儒衫,风度翩翩的年轻人答道:“我在这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