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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逼上梁山

    (一)

    广胜拉着建平飞快地窜下楼去,窜到楼梯口的时候,建平一个马趴摔在了一个雪堆上。广胜拉起他,快速地冲入对面的一处黑影里。刚喘了两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就看见一辆车忽地拐了进来。建平刚要开口说话,广胜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车上悄无声息地下来了几个人,影影绰绰中,广胜看见老七拉着一个穿军大衣的大个子走到花坛边上,用手指着广胜家的窗口,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转身回到车上。建平扭动了几下身子,似乎要冲过去的样子,广胜一把将他按到了身下。那几个人互相点了点头,呼啦一下往楼上冲去,脚下的积雪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空气中越发显得寂静。

    “胜哥,好象是常青的人……”建平的身子抖动的更加厉害了,“他妈的,怎么是老七领来的呢?”

    “我看清楚了,没错,是常青的人,”广胜抓紧了建平的腰带,生怕他一步窜出去,“这事儿你千万别搀和进来。”

    建平在黑暗中点点头:“好,我不搀和……我听你的。”

    刚说完这话,就听见楼上“砰”地一声闷响,广胜知道,那是一支双管猎枪发出的声音,广胜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老七!”大个子大摇大摆地带人下来了,绕过车头,把一根黑糊糊的棍子一样的东西从车窗伸了进去,“你他妈的糊弄傻逼呐,哪里有人?!”

    老七在里面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大个子好象上火了,用枪筒不停地往里捣。

    “胜哥,赶紧关手机!”建平急促地招呼广胜,“可能要打电话了。”

    广胜连忙把手伸进裤带,关上了手机。

    大个子往车里捅了一阵,一把拉开了车门:“滚出来,给陈广胜打电话!”

    老七脸上的血污在雪地的映照下,泛着刺目的亮光,战战兢兢地蹲在车轮边掏出了手机。

    老七蹲在地下冲大个子摊手的时候,广胜笑眯眯的。

    车在调头,老七跟了几步,车无声无息地驶出了大门,把老七留在了空旷的院子里。

    “好了,胜哥,把老七这个鸡巴操的押上去审问!”建平忽地站了起来。

    “别动!”广胜重新把他按了下去,“没那么简单……”广胜觉得老七是一个大大的鱼饵。

    老七绕着院子不停地转圈,四周是白的,只有他是黑的。

    果然,当老七转到快要把广胜看晕了的时候,那辆车倒了回来,老七一个箭步窜上车去。

    车开走了,车轮刨起积雪,状如扬场。

    广胜抱着瑟瑟发抖的建平,站在丰园小区B座楼下的黑暗处,瞪大眼睛盯着路灯下的入口。

    建平像个病入膏肓的人,不住地打摆子:“胜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别他妈把命丢在这儿……”

    广胜用力抱了抱他:“没事,你不用担心……不关咱的事儿,这里面有误会。”

    建平想从广胜的怀里挣脱出来,试了试没有成功,转过头来问广胜:“是不是因为常青?要是因为他……我可不敢。”

    广胜腾出一只手来,推了他的脑袋一把:“你就那么怕他?呵呵,不要紧,我不会让你也牵扯进来的。”

    “那你拖着我跑什么?”建平嘟囔了一句,“……跌了我好几跤呢。”

    “建平,你没看见他们拿着枪?你一个人走在路上,我害怕让他们毙了你……哈哈,没事儿,等凯子回来问问再说吧。”

    “怕我倒是不怕,”建平稳了稳神,“反正我也活够了,大不了一拼。”

    广胜刚想开句玩笑安慰安慰他,后脑勺就被人推了一下,广胜连忙回头:“凯子!吓死我了,你从哪儿过来的?”

    关凯没有说话,拉起广胜就往一个楼梯口走去。

    到了六楼的一个门口,关凯把枪掏出来,蔽在门后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一个低沉的声音问:“凯子?”

    关凯出了一口气,把枪揣回了裤腰,招呼广胜过来,冲里面低声说:“凯子!”

    这是一个没经过装修的房子,一张很大的床搁在屋子的中央,床上坐着三个很壮实的汉子。

    关凯把枪往床上一丢,指着广胜冲他们摆摆头:“这位是陈广胜,叫胜哥!”

    三个人站起来,哈了哈腰:“胜哥好。”

    关凯抓起放在桌子上的一瓶酒,用牙咬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了一气,啪地将瓶子摔在地下:“哥几个,收拾家伙跟我走!”转身对广胜说,“胜哥,让你受惊了……你跟建平呆在这里,我去找他们!”

    广胜拉住了他:“别急,到底发生了什么?”

    关凯边催促那三个人拿枪边说:“哥哥,本来我挺相信传杰这小子的,谁知道他跟我玩斜的!跟常青定好了,让我去拿钱的时候要杀我……妈的,幸亏我临时改变了主意,去了车站,要不然我今天就死定了!我去了,刚站下等了没一会儿,传杰就来了,这小子罗里罗嗦叨叨不成个儿,被我看出来了,我打了他肚子一枪就跑,他们都躲在车上,一看这个情况,下车就追!我是干什么的?我一拐弯上了一幢没盖好的居民楼……等了一阵,我才敢下来。他奶奶的!想杀我?我还想杀他呢……我看见常青架着传杰上了另一辆车,这工夫可能在医院呢……”把脸转向了建平,“建平,你不是缺钱吗?跟我走,发财的机会到了!”见建平蜷在那里直哆嗦,上去踢了他一脚,“又他妈上毒瘾了……走,回来让你磕个够!”

    广胜拦住了关凯:“凯子,听我一句,今天无论如何不能去!容易出事儿……”

    关凯乜了广胜一眼:“错!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没有防备!我这几年的社会不是白玩儿的……胜哥,怎么你发抖了?难道你跟他没仇吗?你怎么这么胆小?你忘了他是怎么对待你的了吗?你以前的血性哪去了?你让我怎么说你你才舒服……”

    “凯哥,你别说了,”建平接过了话茬,“我跟你去!我要亲手打断常青的腿……也算给胜哥报仇。”

    “怎么?难道他们还真的去了你家?”关凯把枪压满子弹,抬头问广胜。

    广胜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无所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关凯从一个汉子的手上拿过一把锯短了的猎枪,递到建平手上:“好吧,你在这里好好呆着,我去把他押回来,慢慢玩他。”

    屋里只剩下了广胜一个人了。广胜过去关门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很孤单,一种很复杂的感觉蓦地涌上心头。

    (二)

    黎明时分,雪又下了起来。漫天的大雪像鹅毛一样,飘了个铺天盖地。广胜没有一丝睡意,斜靠在床上听关凯唠叨。关凯似乎已经喝醉了,不停地挥舞着一只酒瓶子:“胜哥,你不得不佩服我……他娘的,那小子一见了我,就他妈吓尿裤子了!我不管,我就得往死里干他,我不干死他,他干死我……哥哥,你就情好吧,这里还是咱们的地盘,谁也别想骑在咱们头上拉屎……嘿嘿,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如影随形……对,如影随形!我就要跟着他,只要我死不了,就得跟他干……”

    广胜欠欠身子,扔给他一根烟:“凯子,我觉得你这样不是个出路,早晚要出事儿。”

    关凯把脑袋伸到建平那边,让建平给他点上烟,反问道:“什么叫出路?告诉你吧哥哥,咱们这号的,这就是出路。”

    建平好象刚才过足了“粉瘾”,把猎枪横在腿上,跟那三个人吹嘘道:“怎么样?我狠吧?你得会打,专打他的七寸!”

    一个听起来像东北口音的汉子嘿嘿笑了两声:“就是,打脑袋容易整死人……嘿嘿,我也没敢打他的脑袋。”

    关凯把用信封装着的一包钱扔给建平,沉声说:“建平,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出这间屋子了,等风声过去了,咱们再风风光光的上街!这钱是你的,想磕粉让弟兄们出去买……小韩,以后你平哥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那个叫小韩的东北人伸手拍拍建平的肩膀,用力点了点头:“平哥,我会照顾你的。”

    建平好象很不好意思地冲关凯呲了呲牙:“凯哥,我也没帮你什么大忙……”

    广胜往床里边偎了偎,透过烟雾看着兴致勃勃的关凯。

    关凯他们出去以后,广胜枯坐在床上喝了两瓶酒,刚想躺下眯一会儿,关凯回来了。一进门,就把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包扔在了床上:胜哥,钱来了,他妈的一分少不了我的!关凯说,他们打了一个车,直接去了医院,刚好看见常青夹着皮包在给传杰交手术费。关凯和小韩用枪顶着他的脑袋,一前一后夹着他就出来了,常青一见关凯直接就开始哆嗦,还没等开口呢,皮包就被关凯扔给了等在外面的一个伙计。然后,他们押着常青往外走,快要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常青突然一蹲身子,撒腿就往后跑,小韩追上去朝他开了一枪,结果没打着,建平正好落在后面,直接一枪打中了他的腿,常青扑通就跪在那里了。关凯让小韩带领建平他们往一条胡同里跑,自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见常青的人急匆匆的来了,才大摇大摆地打了一辆出租车走了……估计这小子正在安排人抓我吧,关凯呲着牙,笑得像个交配完了的猴子。广胜问:传杰和常青伤得厉害不厉害?关凯止住了笑声:估计没什么大事儿,要是有事,恐怕公安早去了。我也不想真的打死他,我要是真那么想的话,今晚他的兄弟们就等着给他收尸吧,我不过就是想让他知道,吃我的喝我的都得给我吐出来,我凯子不是任人宰割的傻逼。广胜还是不放心,你干了这么大的事情,常青不会报案吗?关凯笑了,报他妈鸡巴案!他一报案,公安得先查他因为什么火拼的?操,他那不是找死吗?不瞒你说哥哥,他不抗查,一查准死。广胜还是有些忐忑,凯子,常青一但反过乏来,恐怕不但是你,连我都要麻烦……关凯笑得像头野猪:哈哈!所以,咱俩要联合起来,直接把他砸趴下,让他反不起来!就像打蛇一样,你得直接把它打死才行啊……哈哈,这你比我会玩儿,下一步就看你的了。广胜说,我能干点什么?人家根本就瞧不起我……我他妈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杀威了。关凯扫了他一眼,闷声不响地用指头蘸着酒,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胡四。广胜看着这两个字,抱着脑袋陷入了沉思……是啊,黑吃黑也得讲究个来头,总得有一股压得住场的势力……现在看来,我跟常青也结下了仇,他会轻易放过我吗?不放过,我就得自己想办法。

    “胜哥,想什么呢?”关凯摇晃着手里的香烟,斜眼看着广胜,“你不会因为常青的人朝你家开了一枪,想去报案吧?”

    “哈哈,刚才我还真这么想来着。”广胜苦笑着摇了摇头。

    “胜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关凯用脚把一沓钱往广胜面前推了推,“这是我给你的补偿。”

    广胜把钱又给他推了回去:“这般时候我还要钱干什么?大家一起花就是了……哎,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在这里买的房子?你他妈自己有地方住,还赖在我那里?”

    关凯眨巴了两下眼睛:“哥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跟我‘点憨’?我需要说明白了吗?”

    “哦,你就这么玩我吧……”广胜冲关凯吹了一口烟,眯起了眼睛,“我问你,别人知不知道你在这里还有个落脚点?”

    “连你都不知道,谁还会知道?”

    “我担心常青他们找到这里……”

    “放心,杀了他,他也找不到这里来的!我凯子在社会上玩了这么多年,连这个脑子都没有,我算个鸡巴?”

    广胜放下心来,指指还在埋头猛吹的建平:“哎哎,停停啦!建平,抽空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让他们躲着点常青。”

    关凯笑了:“你也太仔细了……什么牲口使唤长了我还不知道脾气?常青就这一点好,什么事不牵扯家里人,放心。”

    建平也斜了广胜一眼:“胜哥,照你这么说,孙明也不用去上班了。”

    广胜没趣地笑了笑,摇着头不再说话。关凯好象在自言自语:伙计们都是因为我,一个个才这么提心吊胆的……广胜的脑子似乎失去了思维,他搞不清楚到底应不应该埋怨关凯……这种时候还说什么呢?他直了直身子:“凯子,别乱心思,别的我没怎么多想,我只是在想,难道咱们非走这条道不成吗?我怎么总觉得心里不太塌实呢?这他妈是人的活法吗?”

    “胜哥,我真不愿意听你说些这个!”建平的眼睛像黑漆一样的亮,“你还想怎么活?前一阵子你活得痛快吗?嘁。”

    “好了建平,你他妈还不如胜哥呢,你忘了胜哥以前是干什么的了?”关凯递给建平一瓶酒,“喝点吧……你小子还行,原先我还以为你是一个‘逼裂’呢……好好跟着我和胜哥干吧,将来咱们都是风云人物!嘿嘿,我算是看透了,这个世道没有什么朋友、弟兄,有的就是他妈的患难之交,一块患过难才是真正的好兄弟!就像现在咱们这个关系……”

    “拉倒吧你,”广胜打断他,“当初你跟常青难道不是患难之交?少跟我兄弟说这些逼话……”

    “好好好,这话算我没说……”关凯换了一个话题,“胜哥,这几天你也不能随便出去了,就在这里老实呆着,有什么事情,让小韩帮你去办。什么孙明啊小娇啊,都放他一放,等咱们消停下来,一切都好办!不是孙明嫌你没出息吗?一个月以后,咱们让她看看,到底谁他妈厉害!小韩,天亮以后,你去胜哥家里看看,如果没什么情况,找个人给胜哥家收拾收拾,别让邻居们笑话……注意,有可疑人的话赶紧走。”

    “我知道了,”小韩冲关凯点点头,转身问广胜:“胜哥,还有什么事吗?有的话,我一遭去办。”

    广胜说:“没有别的了……我估计窗玻璃被他们打碎了,你去找个人给装上就可以了。把家收拾干净了,别让我妈看见担心,顺便把电话线拔下来,再把墙上挂的我老婆的照片给我拿一张来,这样就行了。邻居问你是谁,你就说是我表弟。”

    关凯从窗台上拿过一块泛着绿光的石头,慢慢摩挲着:“不行的话,把小嫂叫过来住几天算了,咱们也没个做饭的。”

    广胜乜了他一眼:“你还想干什么?哎,这石头挺好的,哪来的?”

    关凯猛拍了一下大腿:“对了!把这块石头送给四哥!他不是喜欢玩这些文人玩意儿吗?”

    广胜的眼睛一亮:“对,他喜欢……这是什么石头?”

    关凯说,这是别人从缅甸那边带来送给他夜总会开业的礼物,据说很吉利,辟邪,他很喜欢,一直带在身边,既然这样——送!广胜把石头拿到灯光下,端详了许久,自言自语道:可千万别他妈是假的,老四眼尖着呢……说着话,天也就大亮了,广胜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冲关凯尖声唱了一句:“老天杀人不眨眼——”一头扎在了床上。

    (三)

    广胜拿着一杆关老爷那样的大刀,威风凛凛地骑在一匹枣红马上,回过头来把手往前面一推:弟兄们给我上!后面,关凯、建平、小韩他们呼啦一下往前冲去,前面是常青领着的几个拿猎枪的人……刚冲进他们队伍的前面,常青他们就开枪了——啪啪啪,啪啪啪!广胜的胸膛被打中了,流出了殷红的鲜血,广胜很慌张,不能再打了,赶紧去医院……

    “谁的电话响?”关凯趴在床上,胡乱推着旁边的人。

    广胜迷迷糊糊坐起来,下意识地摸了自己的胸口一把,那里出了很多汗……广胜感觉自己刚才做了一个很不吉利的梦,摇着头来看哪里的电话在响。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冷冰冰的,很刺眼,广胜抬手遮住眼前的阳光,光着脚下了床。蜷缩在床下的建平被广胜踩了一下,闷闷地嘟囔了一句什么,扒住床帮把身子横了上去。电话铃在一个角落不停地叫唤,广胜走过去,弯腰拿了起来,刚要按接听键,关凯猛地扑过来:“别动,我来接!”

    广胜把手机递给他,站在一旁看他:这小子很紧张啊……真不容易。

    关凯盯着手机看了片刻,皱着眉头按了一下:“彬彬,说话。”

    那边好象很紧张,似乎在跟关凯说昨天晚上的事情,关凯沉声说:“你不用打听了,是我干的,我在哪儿你先别问,你的任务就是给我把人都准备好了,是朋友是敌人都给我分清了,我用的时候会通知你的……常青伤得怎么样?”那边说了一句什么,关凯回头冲广胜笑了笑,“这小子废了,膝盖骨被挖掉了……”对着手机接着说,“我知道了,传杰呢?……哈哈,算他命大!我还以为他死了呢……对了,你要一直跟着常青,我需要知道他想干什么。以后没有什么重要事情,少给我打电话,我很忙。跟弟兄们说,我这阵子在外地,很快会回来的。顺便吓唬吓唬那些跟班的、喊山的、嚼舌头吹牛的,别让他们乱说话,尤其是跟派出所的,叨叨出事儿来,我一个个的收拾他们。别的你不用担心,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睡吧。”

    挂了电话,关凯扫了窗外一眼,把手在眼前拂了一下:“咳,还他妈‘睡吧’,快到中午了吧?”

    广胜推着他走到门边:“凯子,你有把握常青找不到这里来?要知道,在没联系上四哥之前,咱们还不是他的对手。”

    关凯呆了半晌,抬手拍了拍广胜的肩膀:“哥哥,沉住气,一时半会他找不着的……”

    “刚才打电话的伙计靠得住吗?”广胜打断了他的话,定定地瞅着他问。

    “这话问的没水平……”关凯提着裤子往厕所走去,“这年头哪个人靠得住?”

    关凯在厕所里洗脸,广胜去厨房找了一包方便面,倚在厕所门口干嚼上了:“兄弟,本来我不想多说,可这话我得跟你挑明了……应该说,我跟常青也有一点小过节,但那已经过去了,我没拿它当回事。可是现在呢?现在不一样了,我直接跟他站在了对立面上……你先别着急,我不是说我对你有什么意见,我是想让你明白,你在我身上花的心思,我全他妈知道,别以为我陈广胜真是个膘子……看看,又瞪眼了吧,当年在劳改队你可不是这样,那时候我说一,你他妈不敢说二。好了,点到为止,我真正想说的是,找四哥办事儿,你得准备好了银子!银子,你懂吗?关键时刻,你得大手一点。”

    “别绕我了哥哥,”关凯用一条冻得像鱼一样的毛巾擦着脸,蹭过广胜坐到了沙发上,“我跟你不是一天一日了,你的为人我还不清楚?……可也是,你说的全对,可你也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想尽办法的赖着你吧?难道常青砸了你一次,你心里就没有一点委屈?杀了我,我也不信!你是没有那个机会报仇罢了……笑了吧?承认了吧?这就叫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就忍了吧,兄弟这是在给你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呢。要不,你就当一辈子破落户吧。当然,你后面说的我举双手赞成,也就是我跟四哥没有交情,有交情的话我还找你?我直接拿钱去砸晕他了……好了哥哥,别废话了,给四哥打电话吧。”

    广胜让他这一阵嚷嚷弄得浑身燥热,怏怏地绕着桌子转了两圈:“凯子,跟我说实话,你有多少钱?”

    关凯正埋头找烟,冷不丁来了一句:“说出来吓死你!”

    广胜掏出烟来,伸手给他点上:“这我知道,我问的是现在,就是现在你能支配了的钱。”

    关凯猛吸了两口烟,把身子仰到了靠背上:“连我给你的加上,十来万吧……妈的,都给他!只要他帮我把地盘拿回来。”

    广胜笑了:“哈哈,不用那么多,以后长远着呢,还不知道四哥的意思呢……先说说你的打算。”

    关凯把腿盘到沙发上,用一根手指点着茶几说:“就两点,一,让常青从青岛永远消失,我不希望再见到他;二,三年之内保证我的安全,就是我不能被人杀了。说实话,三年以后我也就不需要他了,到时候谁是老大还不一定呢……这些条件不难,依他的实力,他完全能够做到。只要他答应了,以后我所有的生意还给他分成!”

    广胜把脑袋沉得很低,两眼朝上瞪着关凯:“第一条很容易,也许就是一句话的事儿。第二条是他妈虚的,希特勒来了也不敢保证常青会不会暗下黑手。再说,常青就是三年不敢反动,三年以后呢?你敢担保他成不了气候?”

    关凯突然笑了,笑声震得窗玻璃直哗啦:“哈哈哈哈!哥哥哎,我可让你笑死了!你想想可能吗?那是个什么鸡巴玩意儿?他怎么可能成了气候?他的脑子跟一头猪差不多,三年以后也许就被人杀死在臭水沟里了……哈哈,你想想,他要是真有脑子,能办这么多膘子事儿?远的不说,就说你吧,他不知道你跟四哥的关系?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怎么可以去戳弄你呢?他这智商是不是有问题?共产党打天下还讲究个统一战线呢,他知道个蛋子!黄三怎么死的?我操,这话说的……”

    一提黄三,广胜猛地打了一个哆嗦,假装没听清楚他说什么,用力拍了拍茶几:“那么他就算完了!凯子,你先包好六万,我给四哥打完了电话,直接去找他……哎,把你的枪给我用用,别他妈碰上常青的人。”

    关凯斜了广胜一眼:“说到疼处了?语无伦次了?你刚才紧张什么呢?”欠身从褥子底下拿出五连发,递给广胜,“给你……死个把人算什么?咱们这路人,玩的就是心跳!有些事情大家心里都有数,我关凯不是牙口不好的人……”

    广胜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心里很乱:“又‘愚’了不是?还没进局子呢,牵扯不到牙口什么的……”把枪掖到腰里,转头看了看还在呼呼大睡的建平,“凯子,我再嘱咐你一遍,千万看住了建平,我怕他出去……你也知道这个情况。”

    关凯攥紧了广胜的手:“放心,他敢出去我砸断他的腿。”

    广胜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关凯一把将手机按在了茶几上:“别急,换个号码……”

    广胜纳闷:“怎么了?我的号码四哥还熟悉。”

    关凯摇摇头:“不是那个意思,用新的好一些……这没什么道道儿,我觉得这样好。”

    关凯拿出一个新卡给广胜换上:“好了,打吧。哥哥,再嘱咐你一下,先别告诉他咱们在什么地方。”

    广胜不理他,直接拨了胡四家的电话,他知道四哥呆在家里的机会很多。果然,刚响了没几下,那边就说话了:“哪位?”

    广胜故作轻松地笑道:“四哥,我呀,广胜啊……呵呵,四哥今天没出门?”

    胡四把嘴巴咂得山响:“啧啧,广胜啊,了不起,听说干总经理了?有出息!”

    “不是啊,四哥,我那是帮朋友的忙罢了……”广胜扫了一眼狼一样屏声静气的关凯,轻轻摇晃了一下大拇指,“四哥,我一个朋友前几天去了趟缅甸,带回来好大的一块缅甸玉,我看不错就买下来了,我带过去给你看看?”

    “呵呵,没钱了吧?想做我的买卖?”胡四卡卡地笑了,“过来吧,看好了我给你个好价钱。”

    “四哥真能开玩笑,看好了我送给你就是了……等我,我马上过去。”广胜轻轻挂了电话。

    关凯长吁了一口粗气,忽地站了起来:“哥哥,一路顺风!”

    广胜给了关凯一个坚定的目光,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