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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杨柳村大队放了两场露天电影,也是苏北宣传部提出的电影下乡,美之名曰是送温暖活动。也是为了挽救面临倒闭的苏北幸福电影院。每个村都要放两场,我和高金莲说好晚上在杨柳村的卫生室后面僻静处汇合。
我晚饭就是吃了白干稀饭,忙着就到了杨柳村的村部这块空地上等了高金莲半天,我没事情就踢了踢腿,感觉没有和人干架了,手脚都痒得慌,我活动有点热了,就到灌溉农田大渠的清水里洗了把脸,到了村部倒了一缸子温开水一饮而尽。村干部都面面相觑的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我是何方人物,不打招呼,随意闯进村部。
我又在卫生院后墙根,等半天才看见高金莲搬着一条可以容纳下两个人的长板凳向我走来,我看到了村部的空地上已经有很多等着看电影的人,这时候幸福电影院的放映员从县城带着影片也到了,我带着高金莲抢到了靠前面看电影最佳的的位置,这时候天也渐渐黑了下来。
今天上映的两部电影,我都看过,《血战台儿庄》这电影我以前看过三遍了,但这个影片我是白看不厌,我喜欢张自忠、李宗仁这样的大人物,敢于和小鬼子硬碰硬,硬钢到底。更喜欢川军将领王铭章,英武忠勇。率全师死守滕县,以身殉国。
电影里先放了农村推广杂交稻以后,产量攀升的宣传片,以及养殖技术的科教片。正片还要二十分钟以后才能放映,我问高金莲想吃点啥,高金莲说花生吧,我就出来准备到村商店买瓜子,我还没有到村商店,就看见了亮光闪闪摆摊卖糖球花生瓜子葡萄干的史厚斤,史厚斤这人精明,每逢村里放电影,玩旱船唱戏,史厚斤都会必到。
我在史厚斤的摊子上买了两包傻子瓜子,史厚朝又送了我几块糖,我给史厚朝钱的时候,我让史厚朝把要找的零钱都买了糖。这时候就听有人喊着打架了,我看到有外庄几个二流子和史为刚干起来了,我看着有几个外庄的小年轻围住了史为刚,我把买的东西又放回了史厚斤,我说:“外庄人欺负史为刚了,我得过去帮忙。”
几个小年轻看到我的现身,并没有停止对史为刚的攻击,我踢了小个子一脚,我看到一个大个子过来和我对打,我一边和大个子动手过招,一边喊着让史厚朝过来帮忙,史厚朝站起来骂着:“几个小狗日反天了……”我看到了两团黑影,史大傻带着史二蛋也从看电影热闹的人群中过来了,几个小年轻听着站起来的史厚朝喊叫,看着史大傻和史二蛋靠近,揍了几下史为刚占了便宜就跑开了。
我关心问史为刚:“刚哥,没事吧?”
史为刚气喘吁吁地说:“没事,下回我要找几个人,把这顿打反回去。”史大傻也过来关心的问史为刚,我喊史二蛋,到史厚朝的摊子前,把糖给了史二蛋几块。史厚朝说:“只有打架的时候,才知道我们是一个庄子的。”
杨柳村放电影打架是常有的事,有时候一场电影下来会发生大小好几次“战乱”,他们会分成“国共二党”进行厮杀,各庄为党派,赢的一方面会吹口哨显示是胜利的一方,输的一方就会抱头鼠窜。我想今天这个电影肯定会让那些好路拳脚的显露英雄本色,但村里打群架分不出好人和坏人,只能看出都是好逞能,互相言语冲撞是导火索。打架只是露天电影的一个小插曲,我回到座位,高金莲说:“正面已经开始了,你买东西咋那么久。”
我说没事,刚看了一场打架,把一包瓜子和糖给了高金莲。
《血战台儿庄》放完了,又换了一部,中间休息一会,突然有人用大喇叭喊高金莲:“高金莲,有人找,高金莲,有人找……”
我疑神疑鬼的问高金莲:“这时候谁会找你,不会你爸发现我和你在一块吧。”高金莲惊慌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去看一下,正好方便下,你等我,我马上就来。”
第二部电影开始了,还不见高金莲的人影,我想高金莲不会被她爸高金莲喊回家了吧。我只能看完电影把凳子偷偷送到高金莲家的院子里了。
第二部电影是《慈禧的秘密生活》,这部我看在城里看过录像,我想这种片也可以在大庭广众下放映吗?放了十几分钟,高金莲挤到我身边,我问:“你咋没被你爸叫回家呢?”
高金莲含糊不清地说:“”根本没人找我呀,可能是有人故意恶作剧吧。”我想,如果是恶作剧,肯定是史大傻干的。
高金莲一边看一边说:“慈禧太后蛮俊的。”我说,那是香港演员叫邱淑贞,当然好看了。
高金莲故意忸怩作态地说:“有我好看吗?”我和高金莲说:“你比她年轻多了,你就是我的老佛爷。”我学着看过的《末代皇帝》电影里李莲英的腔调,给俺家老佛爷请安。
高金莲吃醋说:“邱啥真,是哪个庄的小大姐……”
我嘲笑高金莲说:“邱淑贞就是演慈禧太后的香港女演员。”
高金莲脸红地说:“史为鼠你这个坏蛋,混蛋。”这时候旁边一个妇女说:“你们是看电影,还是打情骂俏呢?年轻人看个电影也没个正形。”我和高金莲捂着嘴笑,安静地看电影了。
我闻到了高金莲身上一股花露水味,我和高金莲不说话,就听到了妇女使劲用力扇的蒲扇声,我想到自己一个人看电影的时候,爱和放电影师傅在一块,看着夏日的飞虫在镜头和银幕之间的光线里,好像一群人在沙河里游泳一样。放电影习惯在大桌上放一盆清水,这样飞蛾很容易就命丧盆中。
高金莲看我一直没说话,高金莲鼓不住说话:“史为鼠,你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我指着旁边看电影快要睡着了妇女。等我和高金莲安静地把这部电影看完,我知道里面很多儿童不宜的片段被剪掉了。
我和高金莲每天晚上都要约会去看电影,我们跑了好几个村子,半夜三更我偷摸把高金莲送回家,引得高俊武对高金莲一顿的臭骂高金莲是疯丫头。我离开高金莲家半夜惊醒了丁庄人家的看门狗,不知道是谁家的一条大黄狗追着我,我慌忙骑着自行车差点拐进了丁庄的汪塘边的小路里,我到了沙河桥,还能听到丁庄的犬吠声。
这段时间,丁庄沙河滩的破烂回收点成为我们约会地点,我们喜欢一块偷偷到芦苇地里,我们在芦苇地里虽然做了一些亲昵的动作,但我还是没有敢越雷池半步,只是享受着抱着高金莲这壮实又绵软的身体,有一种这辈子抱着高金莲就会幸福的感觉。
这天,我没有等到高金莲来,我从丁庄收破烂摊子前拿到一张废旧的苏北晚报,我从苏北晚报一张报纸上看到,上面有一篇缩小城乡差距的文章,我认为苏北的新闻媒体纯属于纸上谈兵,如今城里都是用几百辆驴车拉着时代奔跑着,时时刻刻都在天翻地覆的变化着,城里是一天一个面孔。而乡下除了一些收破烂的发了点小财,好像和以前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坏境比以前越来越差了,地也比以前荒废的多了,以前在庄子里可以闻到田地里的新鲜空气,现在庄子上因为扒铜扒铝,以前从锅窝里冒出的炊烟和金属燃烧难闻的烟味掺杂在一块,连炊烟都变得乌烟瘴气了。
我这段时间也想彻底改变自己,不行,我也只能和王喜超一样,给史为金家扒铝了,切粒子了,我不能再怕大气的污染了,我要赚钱,我要娶高金莲。
最近庄子里的大喇叭里宣传一天吃三顿饭才科学,但庄子里习惯家家吃二顿饭,我习惯了城里的三顿饭,回到庄子里又改回一天两顿饭,我的晚饭一定要吃得饱点,要不,睡晚了也会饿,别人家有煎饼随手可吃,我家啥也没有了,所以为了不让自己觉得饿,我也得早睡,睡不睡得着是另外一回事,我及早上床睡觉更是为了省电,农村的电费很贵。
以前没电的时候用煤油灯还可以偷邻居的柴油,但偷电老虎这玩意可是技术活,虽然我后来也会自己接,也知道如何偷电,但我认为偷电很容易被逮到,即使抓不到现场,但对使用电的度数,新替换史厚田的队长史厚月以前是煤矿里的电工,因为和矿长意见不合,才回家务农。偷电很容易就被他看出来,也容易发现接线的问题,而且发现罪名也不小,还得十倍罚款。史二楞就因为偷电被罚了十倍的钱,惹得他老婆段贤琴一顿的臭骂,说狗日的史二楞正事不能,就是这些斜撇子能,这下好了,罚款的钱,够家交一年的电费的了。
我也是权衡利弊,省着点用电,其实我也没必要偷电。庄子里交电费找不到我,都找我二大娘要。但我节约用电已经习惯了,而且二大娘家的钱也是钱呀。自从史窑庄有了电以后,用电大户史为金家开始烧包了。
史为金家的院子大铁门口,最近新凿了两头大狮子,夜晚大门前也弄个二百瓦的照明灯,院子里全是废旧的垃圾,前面打粮食的场地,现在也是堆垃圾之地,大灯泡照在垃圾堆上,像是照着一堆堆粪便,我看史为金不是为了防盗而是显摆自己家发财了。最近又新购置买了一台切粒机,有时候日白昼夜的运转,半夜能吵死个人,因为切粒子,史为金老婆佘菜花掉了两根手指头,也没有堵住她那爱讲别人的嘴,还到村里申请了二级伤疾,吃上了救济。史为金还让我也到村里申请救济,我作为庄子里最小的五保户。但我觉得自己丢不起那人,我认为申请五保户,预示着我这辈子娶不到媳妇了。
我认为我最近有点严重失眠,都是史为金家的机器声造成的,我睡觉习惯了脱光衣服而睡,用被蒙住了头。我把头蒙在被里,我还在想事情,想事情的时候我才能忘记机器声,我觉得自己像个光吃不添膘的猪,我只想随遇而安,我像不像武侠里所说的世外高人。我躺着时间长睡不着觉,就会想着自己偷鸡摸狗的糗事,想到那一次偷东西的时候被人发现急忙跳下墙头,脚被崴了,屁股被摔疼了。
我想过以后娶高金莲回家了,光靠种地肯定要穷一辈子,我也想过和庄子里史厚艺两口子学做豆腐、卖豆腐,看他们起早贪黑,忙得汗流浃背异常的辛苦,也是小本生意赚不了几个钱,我就放弃了做豆腐的想法,我是在城里见过世面的人,我想最好带高金莲到城里打工,城里肯定比农村强。
这时候半夜三更的,我听到猫在叫春,我想如果此刻抱着高金莲睡觉就好了,我想着高金莲这个犟丫头,高金莲突然像一根鱼刺,扎在我嗓子眼一样,像肉刺在我脚趾头的肉里一样,那痒痒劲就想用针跳出来。
最近我尽心尽力忙着庄稼地里的农活,天上打雷下雨我也忘记躲避了,淋了雨,我不知道自己身体这么不禁淋雨,感冒发烧就找上我来了,我坚持不吃药,我感觉头疼得厉害,我躺在床上半天,我感觉快要死了,我看到了在我床边照顾我的高金莲,我有气无力地说:“高金莲你咋知道我病了,你啥时候来的。”
“是史大傻说的,说你病不成人样子,还诅咒你了。”我想着狗日的史大傻最近在城里打上工了,穿得人模狗样,看到我也不主动理会我了。
高金莲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教训我:“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让自己感冒了,有雨怎么不知道找个地方躲避下。”
“史大傻又去找你玩了。”我转移话题,我有点怕高金莲唠叨性的关心。
“史大傻不是找我,是找我爸。”高金莲说话的时候,我已经听出,高金莲对史大傻的厌烦之意,这让我暗暗欣喜。
“史大傻怎么和你爹扯上关系了。”我随后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看着他们聊得挺投机的。”高金莲说史大傻的时候,有点心烦。
高金莲帮我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了,然后又从家里带来了一叠子煎饼,我想:“我该不该对高金莲说,我想立马娶她呢?”
我和高金莲之间一直保持友谊的距离。这种距离叫男女的防线,这防线是不能逾越的,也是我没有想突破的,我一直属于主动追求者,但有时候我的自卑心理让我跨不出这道防线。
史大傻不怀好意给我灌输思想说:“男女的防线就是睡觉,你把小大姐睡了,小大姐就是你的了。”我对史大傻如此龌龊的观点,呸了一声,我知道史大傻对高金莲存着歪心。
但我和史大傻之间,除了我和高金莲是互相喜欢,我在经济上占不到一点优势,高金莲的爹高俊武情愿选史大傻做女婿,把我排除在外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我在史窑庄人的眼里就是二流子,还有家里一穷二白,更要命我偷鸡摸狗的名声让我臭名昭著。
我平时和高金莲交往,都是避开高金莲的爹高俊武,还好高金莲家和丁庄大多数人来往很少,所以我和高金莲的明目张胆,暂时还没有人通风报信,暂时没有被高金莲的爹高俊武发现。
高金莲家的住在庄东头的池塘前,回门向东,而丁庄的大部分都是南北开门,可见外姓和丁庄百分之九十八的丁姓家族还是有门户之见。说起高金莲的父亲,高俊武是耍大把出身,遇到了高金莲的母亲丁美丽,就决定不再闯荡江湖,在丁庄作为上门女婿落了户安了家。高爱武从舞枪弄棒之人,变成靠种地吃饭的庄稼人,高俊武习惯了使用武力说话,又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主,所以得罪丁庄不少人,丁庄人对高俊武也是敬而远之。
有丁庄爱嚼舌根人说:“丁美丽当年可是模样窝俊的小大姐。可惜了被高俊武日了,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狗粪上……”为什么不是牛粪上,因为高俊武爱咬着人不放,嚼舌根的人污蔑高俊武说:“高俊武不是一般的土狗,是有狼子野心想霸占丁美丽娘家财产的野狗,也是出拳没有轻重的大狼狗,好几个多舌妇被年轻时候高俊武打过……”
在高金莲精心的照料下,我感冒很快好了,其实只要高金莲来看我,我身体就好了大半了。我为了答谢高金莲,其实就找借口和高金莲在一块,我和高金莲约好了一块到乡里看电影,乡里既然引进了一部外国电影《泰塔尼克号》,里面的很多镜头让高金莲紧张?还有里面有主人翁露点脱光当人体模特的镜头,我就看到白种人真白,还有金色的秀发,身体真他妈的丰满。
“怎么外国人这么开放呀,衣服都不穿。”高金莲说话的时候,不愿意看下去了。
“那是你不懂呀,那是艺术!”我说话的时候装作自己啥都懂得一样,其实我也不知道啥叫艺术,艺术啥玩意和我不沾边的。
“精腚拉碴的,艺术个屁!”高金莲和我说话的时候,呸了一下。
“高金莲,你还是安心看电影吧!别打扰到别人,”我只能用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高金莲别说话了。
我和高金莲从乡里电影院出来,高金莲说我:“白种人真是白,人家皮肤怎么保养的,真是白嫩。”
“人家是天生的皮肤,想黄也黄不了,就像黑种人样,想白也白不了。”我只能这样和高金莲解释。
“你看过黑种人?”高金莲怀疑的问我。
“当然看过,我也是录像里看过,黑种人像是刚从锅底里或者从煤堆里爬出来的。”
“黑种人身上就没有白的地方?”高金莲问我。
“当然有了,黑种人全身都是黑的,但嘴里的牙齿绝对白。”我讲的时候,高金莲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们一边聊天一遍到大槐树乡的集市上,我给高金莲买了糖球,我和高金莲说:“电影里的女演员螺丝鸡还不如你长得好看。”
“不是螺丝鸡,人家叫罗丝。你不是爱看女人光屁股吗,那么白圆的屁股,你咋说不好看呢?”高金莲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被我夸到满脸是笑,在阳光下更加的好看了。高金莲这几年的变化很大,特别是一天比一天鼓肿起来的胸,像沙河堆,像我娘我爹两座坟一样的胸,像玉米杆一样的细腰,像西瓜一样臀部 我大白天就爱盯着高金莲看,但漆黑的电影院啥也看不到,只能瞎几把想,我想搂着高金莲,可惜电影院都是单人硬座,乡里的电影院和城里软件设施上相差甚远。
我们在集市上转了一圈,我又给高金莲买了一个耳坠,看看时间还早呢,我带着高金莲进了大槐树的录像室,录像室的环境更差,凳子坐着也不舒服,人多乱糟糟的,臭脚味难闻刺鼻。众目睽睽下,我也不敢抱着高金莲看录像。我们看了两部武打片,看看天已经到下午了,我骑车带着高金莲回家,到杨柳村村部的北面的东西大路上已经天黑影了,我故意把车子骑快点,一是怕丁庄人看见,更怕高金莲到村东头直接就回了家,高金莲说:“史为鼠你骑这么快干嘛?”
“我带你到河滩溜一圈再回家。”我心里想着,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抱一会高金莲。
“你就不怕俺爸。”高金莲说话的时候,看着想着好事的我。
“你爹还能把我吃了。”我虽然这么说,还是有点惧怕高金莲的爹。好舞枪弄棒的高俊武,虽然年纪大了,还习惯早起强身健体的练武功,丁庄的小大哥都不敢对高金莲起歪心,都怕高俊武的拳头,我就是抱着被打残的“镇河西史屠”,我想娶高金莲回家。
高金莲也没有想马上回家的意思,否则到高金莲到丁庄的东头,我骑太快也会因为她的一声令下而停下来,到她家后的隔着汪塘的位置,我故意放慢了几分钟,高金莲是可以跳下我的自行车车的,我放慢车速也是给高金莲跳下车的机会。
但过了东汪塘我又开始加速,一股劲骑车到了沙河桥西,高金莲和我一块在沙河桥西站了一会,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高金莲为了避开从田地里干农活很晚才回家丁庄人,也怕丁庄有人背后嚼舌根,更怕有人使坏给高俊武通风报信,高金莲拽着我躲在沙河堆低洼处。
高金莲对我们在一块的生活充满了幻想,对我说:“我只需要一个疼我的小大哥,然后和我一块种着两亩地勤勤恳恳的过日子……”我明白高金莲的意思,高金莲是一个既简单又容易知足的小大姐。
我也不想给高金莲泼凉水,我心里话:“这都是什么时代,指望种地只能苦一辈子穷一辈子。”
我聊了一些高金莲爱听的话,我们谈过上小学时候的情景,我如何狠揍那个高个子的年纪比我们高的小大哥,来保护她的,其实结果我被那个高个子揍了一段,那个高个子看到我流鼻血吓跑了。我对高金莲说了对以后生活的想法,我虽然没有对未来抱有太大的希望,但高金莲听了我肯为她努力改变自己就很高兴了。
我和高金莲谈起村部放电影在村委会的大空地上搭建的露天电影院,我习惯在宽影布后面看电影,还和高金莲争辩左右,还有小学发生的事情,哪些美好的回忆仿佛发生在昨天,还有村庄里男女那些破事儿,也挺有趣的,谈她家院子里的枣树,谈我家门前的柿子树,谈我偷过邻居家院子里的葡萄,一谈到葡萄我就抑制不住往她的胸口上看两眼。
“史为鼠,你贼头贼脑想干嘛?”高金莲坐在我身边,抬起头问我。
“我贼头贼脑史窑庄人都知道的。”我开玩笑说,没有正面回答高金莲的问话。
“我可不是你史窑庄人。”高金莲故意这么说。
“高金莲你现在不是史窑庄的,以后你就是史窑庄的。”我说话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坚决和肯定。
“史为鼠你这人还真是贼心不死呀,你就不怕我爹打死你。”高金莲又利用她爹高俊武来吓唬我。
“我这贼心也只对你高金莲有,为你我情愿被你爹打断腿。”我也算是对高金莲衷心的表白,高金莲知道我话里话外的意思。
“也只有你史为鼠有这贼心和贼胆。”高金莲噗嗤一笑说。
我继续谈起了带高金莲逃课,我被杨昌中校长捏着耳朵,那时候杨昌中还不是校长,我站在黑板前面,还嬉皮笑脸对学生们做鬼脸,引得全班学校鼓不住的笑,我被杨老师赶出了教室。
谈杨柳村小学里闹鬼,我的衣服被烧了个大洞。回家还被病重的我娘毒打了一顿,我娘怕自己很快离开这个世界,担心我没有人管学坏了。
我和我娘说:“真不是我自己用火柴烧的……”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磷火,还有搭防震棚,我和高金莲躲在草垛子里,这样即使房倒屋塌,草垛总归是砸不死人的。
谈史窑庄的趣事,史二愣狗半夜潜入杨金花的门,被杨寡妇骂出院子,我现在越来越像毒舌妇了,这些肮脏事俗事趣事。很多事情仿佛是昨天发生。我们有共同的庄子里语言,有共同经历的童年,特别是小学时候的很多事情我和高金莲从小就是玩泥吧长大的,就像我和高金莲甩泥土,甩出的窟窿,老表孙子史二楞非说那是女人的出口。
“史为鼠,你狗日的,我就看你说这些破事挺来劲的。”高金莲不太喜欢我说这些死猫拉狗的事情。
“我和你高金莲讲讲城里的人生活,讲讲我为文哥,一个技校老师的生活……”我只有转移话题了。
“你说的为文哥喜欢已婚的女人,我真的不懂,好好小大哥怎么会喜欢有夫之妇呢?”高金莲听说为文哥的感情的生活,满脸的疑惑。
我把我二大娘说我为文哥和城里的小大姐的谈恋爱和高金莲有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我希望这样说,高金莲也懂得男女之间的感情。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在一块过日子呢?小大姐还要嫁给别的男人呢?”高金莲向我提出很多问题,我想着男女之间的事情,很难说不清楚,可能还有其他家庭原因吧。”
“可能因为我为文哥有风湿病吧。”我说完这句话,我又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了。我也搞不明白我为文哥和3号别墅女主人之间的情感。
“年龄大一点都腰腿疼痛,我姥姥腰疼几十年了,也没事呀?”高金莲说话的,似乎觉得为文哥病不算是啥病。
“可能我为文哥的腿疼不是一般的腿疼。”我知道为文哥这几年的身体状况,我亲眼目睹着为文哥这风湿毛病疼起来,为文哥很痛苦。
“你堂哥不是还能教书吗?我姥姥腿疼,我听姥姥说,年轻时候有时候坐板凳,爬都爬不起来。”高金莲说话的时候,看上去轻描淡写,其实她也知道风湿病的人很痛苦。
高金莲继续说:“你堂哥也是苦人呀,就不是腰腿疼吗,又不是癌症,何况那么有文化,还是老师,城里的小大姐都爱慕虚荣,要我,我就不会。”
“你不会,为文哥也看不上你。”我随口而出。
“狗日的史为鼠,你瞎想什么,我只是打个比方。”高金莲看我这么说,有点不高兴了。
“我知道,我是有意逗你呢?”我只能说,我是开玩笑的。
高金莲突然冒出了一句:“你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应该是小学入学的第一天,你在东张西望,我就看到了你,我就看上了你。”我说完,突然觉得没有那么早。
“史为鼠,你放屁,那时候我们才七八岁,你能懂小大姐和小大哥的感情吗?”高金莲说话的时候,似乎带着一点不信任。
“我懂。”我确实比同年龄的孩子早熟一点,但我没有好意思说,我娘和王喜超好的事,我一直看在眼里。虽然那时候我小,我对男女的事情不懂,但我知道两个人好,就像糖人,想黏在一块。
“你这人确实挺招人烦的,没有事情就爱摸撩我头发。”高金莲说起了上小学时候,我欺负她的行为。
“那也是一种喜欢,可能和现在喜欢性质不大一样,但还是一样的,都是喜欢。”我为自己狡辩说。
“你史为鼠是蒙我呢?还是绕口令呢?”高金莲对我嗤之以鼻。
“我喜欢你高金莲这个不用怀疑,不死的话,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赖上你了。”我现在说的是实在话,和高金莲在一块,我才觉得活着才有希望。
高金莲好像有什么烦心事说:“别说死不死的,能活着就好,我也明白你的意思,我也在考虑我们俩的事。”
我们又说到了二年级,我们调位置,本来高金莲坐在我后面,但我以自己挡住高金莲看黑板为由,要求坐后面一个位置,和高金莲做在一张课桌的事情。高金莲说:“你还真是无赖,老师不给你调,你就用笤帚放在门框上捣乱。”
“班主任杨老师,不被我砸那几次,他能清醒吗,能让我们坐一个位置。”我回忆起以前的自己,从小就是个捣蛋包。
高金莲的脸好像阴转晴了,嘿嘿地笑了说:“也就是那次,我开始有点喜欢你,虽然你在班上跟小霸王是的,但对我不坏,关键你还带油饼给我吃。”
我没有好意思说,那是我娘做给王喜超吃的,被我偷到学校了。我就是想王喜超老表孙吃不到我娘做的油饼,回来被我娘拧了耳朵在屋子里转一圈,屁股上都被胶鞋底打个稀花滥。我知道我娘不是心疼油,那时候二两油都要吃上一个月。我娘打我是怕我偷习惯了,偷自己锅里油饼是小事,偷庄子里别人家的油饼是大事。我想如果我娘不死,我也不会偷,即使偷,我也会被打醒。
“那时我都没想到过这么久,我们还可以这么高兴的聊天,何况我退学以后,我认为我们就不会再遇见了。”高金莲说话的时候,也陷入了回忆之中,半天没有再说话。
“一直都不是我主动找你的吗。”我不知道高金莲在想什么,我只能找一个话题,但我这人还不知道怎么讨小大姐的欢心。
高金莲又没好腔调的说:“我也没有让你主动找我。”
“都是我自愿的,你不是我相好的吗?”我会高金莲动怒,这大好的夜景是让小大哥小大姐互相亲昵的。
“放屁。”高金莲半天说出这句话,我不知道高金莲这狗脾气是咋来的,我不知道哪句话惹得高金莲动怒了。
“你不把我当相好的没事,那是你的自由,我把你当想好的就行。”高金莲今天反常的态度,弄得我不知道怎么和高金莲聊天了,我想高金莲一定藏着心事,我很少看到高金莲发无名火,难道和史大傻有关吗?
高金莲也觉得自己语气有问题,笑说:“我逗你呢?你还真生气了。”但我看出来了那笑可能是应挤出来,因为天黑我看不清楚高金莲的脸,只能听语气凭空猜测。
高金莲和我说起了割草的事情,沙河上的草多,但我们两家离沙河都不近,我们就约好一块去割草,她割草是为了喂猪,我割草是为了喂牛。我们把草分成两份,她割的快,我割的慢,我就把嫩草给他喂猪,我留老草喂牛。高金莲说:“你每次都分得多,占我便宜。”
“嫩草比老草好,当然要多分点。”我想当时我就是想占高金莲的便宜。
“你和史大傻的关系怎么样。”高金莲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我不知道回答,我和史大傻这几年见面的次数很少,说话的次数很少,但史大傻最近对我的态度好像没有以前那么热情了。
“我和大傻关系还好吧,我们是邻居,出来进去就是打个招呼,这个家伙就是蒙种,我和他打招呼都费劲。”我也只能这么说了。
“这个周末他说要找我玩呢,还要带我去城里玩。”我没有听出高金莲有试探我的意思。
我突然警觉了起来说:“城里我带你去就行,不用他带。”
我想到那次劳动的事情,我给高金莲好挖地的铁锹,给史大傻生锈的铁锹,史大傻说要报告老师,说我徇私舞弊,和高金莲搞暧昧,搞破鞋,有私情。
我为了整治史大傻随便污蔑的行为,我利用武力,一个别腿让史大傻仰面朝地,高金莲也被史大傻胡说八道说生气了,说史大傻说话太流氓,还说,都是我惹出来的祸端,把铁锹扔在地上要和我绝交。高金莲几天没有和我说话,我把气都撒在了史大傻身上,我拧着拽着史大傻耳朵,史大傻又把被我揍一顿的事情报告给了杨昌中,因为我欺负同学,被杨昌中喊到办公室罚站。
我这人不怕罚站,但怕高金莲不理我,这事情比饿得两眼一抹黑还可怕,高金莲越不理会我,我越想偷偷瞧她比二百瓦灯泡还亮的眼睛,而且眼睛里不光有可爱的星光还有干净的池塘。我当时苦思冥想了两天,我怎么样才能让高金莲消气呢,我做了很多小动作,第一用诱饵大白兔奶糖,第二课堂上我用小动作轻轻踢她的腿,第三用了我最讨厌的见不得人的小纸条。
高金莲原谅了我,高金莲把自己烙的饼塞在我的书包里,高金莲问我那饼好不好吃。我说这半生不熟的饼真香。高金莲说我太没良心了,吃她的饼还说不好吃。我说豆腐好吃,现在我就想吃豆腐,高金莲说我想得美。
“史为鼠,你怎么半天不说话。”高金莲问我:
我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想打扰这静夜,我和高金莲依偎在一块,看上的天上的月亮照人影,看天上的星星会说话。高金莲都把心事埋起来,但我很想知道高金莲藏着什么烦恼呢?高金莲说:“我得回去了,要不我把会拿手电筒来沙河里找我。”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我们站起来走到了沙河桥上。
我要送高金莲回家,高金莲不要我送,我们又站在桥上一会儿,不舍得分开,高金莲说:“史为鼠,你抱抱我。”
我抱着高金莲不想放他回家,但我又担心高金莲的爸高俊虎会来找高金莲,我看到多远又手电筒照过来。我把高金莲从我怀里松开,看着高金莲向亮起灯火的丁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