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这几天下起了缠绵的小雨，小雨顺着窗户往下流，像是高金莲委屈的眼泪，我想高金莲到底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呢？我躺在床上，想着高金莲遇到啥天大的事呢？我打算明天潜入高金莲的家里看个究竟，到底是家里出了啥事，还是因为别的原因，高金莲也不愿意和我说，到底是啥事受委屈了，到底有啥难言之隐。
我想到了高金莲提到的讨好她爹高俊武的史大傻，我想是不是狗日的史大傻呢？我想，史大傻怎么会有机会欺负高金莲呢？我想，可能是其他事，不会是高金莲和史大傻之间的事。
我想着这烦心事，心里开始烦闷了，我想着几天前和高金莲在沙河堆的事情说自己活得有点憋屈，我想着沙河堆算是冲破了男女之间的这道防线了吧，我还回味着抱紧了高金莲的情景，高金莲就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兔子，高金莲主动让我抱的，让我不准松开她。我想一辈子能这么抱着高金莲该有多好。
我把很多想说的话和高金莲一股脑儿说出来了。我认为高金莲应该和我喜欢她一样，很早就喜欢我吧！应该是我们同桌的时候，喜欢上我的吧，我这个赫赫有名捣蛋包，会以各种方式撩她。
记得有一次我把高金莲惹哭了，我是第一次对小大姐做了深刻的检讨，并骂自己是混蛋王八蛋，并说以后不会欺负她，还会保护她，我的检讨也是有原因，我受到了高金莲的孤立隔离。
高金莲好多天不和我说话，我三番五次做鬼脸高金莲也不笑，高金莲天生一副大小姐的脾气，我起初想，我这个山大王小大哥才不会对小大姐低头呢？
我采取煎熬的方式，看谁也熬得过谁，看谁先找谁说话，高金莲就以稳坐泰山的气势，活活把我压垮了，我是在快憋出病来了。主动要求和好，可以带附加条件，我从史厚斤的商店里偷来几块糖全部给了高金莲。
史大傻看我欺负高金莲没事，也欺负起高金莲起来，史大傻不知何故把高金莲惹哭了，我虽然不清楚具体的原因，但我知道英雄救美的时候到了。我站在老师的办公桌上，火冒三丈地说：“是哪个狗日的吃了豹子胆了，敢欺负俺家高金莲。”
我为了摆出一副压倒一切的阵势，班主任杨昌中来了，我吓得差点从桌子上掉下来。跳下的时候感觉脚崴了一下，引得全班同学哈哈大笑，我缩头缩脑的回到自己的课桌上，高金莲说：“史为鼠，看把你能的，脚崴了吗？”
我满脸苦笑说：“没事。”
杨老师第一次破天荒没有让我们翻出书本的多少页，没有枯燥开始程序式中规中矩的教学，问我们：“你们长大了做什么？”
全班几十个小朋友踊跃举手回答问题，史大傻说：“当发明家。”中国的四大发明有哪些，史大傻至今一个也说出来。
杨老师问我：“史为鼠，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的理想是做江洋大盗。”我的实话实说，引得全班哄堂大笑，既然我说做绿林好汉劫富济贫成为了一个笑话，我想可能连做盖世英雄的这条道路已经不适合这个时代。
杨老师问高金莲：“高金莲，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的理想是做个医生。”高金莲说话的时候，引得全班的掌声，我想高金莲这辈子也做不了医生了，也许农村人谈理想没有几个人能实现吧。
我小声和高金莲说：“做医生也救不了自己的命。”我的意思是说我爹是赤脚医生，也会死于肝病。高金莲装作没听见我说话，半天也没有搭理我。
杨老师爱打比喻，比喻我的词就是可怜和捣蛋，可怜和捣蛋又是可以贯穿的两个词汇，杨老师在快下课的时候说了最后一个排比句的比喻：“比如史为鼠没有爹娘，他很可怜，但没有爹娘的管教，他又非常捣蛋，成为同学中的捣乱分子。”
放学的时候，我在人造革书包里装了块砖头瘤子，往老师的办公桌上一扔，我说：“史大傻，你狗日，给我出来。”
史大傻也毫不示弱，来到我的跟前，这家伙比我个子大比我壮，我怕不是他对手，但我堂堂的男子汉不能让同学看笑话，也不能让高金莲把我看扁了。我拿书包砸在史大傻身上，我没敢砸头，我怕出人命，史大傻好像是金身，没事人一样，丝毫没有躲闪。
第二天史大傻身上肿了一大块，我差点被刚升到杨柳村小学校长位置的杨昌中撵出学校，我二大史厚树正好从矿上请假回家秋收，放下手中的农活，找杨昌中求了情。毕竟杨昌中校长以前在苏北高中是二大的小迷弟，我二大以前是苏北高中的学生会主席。不过那老三届高中生中，就属二大史厚树混得不算太好，在大王煤矿采煤工区书记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十几年。
其实我也只是想吓唬吓唬史大傻，谁知道史大傻像个木头人不躲。史大傻家有黑白电视，喜欢看动画片，所以他以为自己有金刚之身。
我二大又找了史大傻的爹史二楞。
史二楞说：“二哥，我是看你的面子，要不，那小狗日欺负俺家大傻，我非弄折了他一条腿。”
二大没好气地说：“你少在我面前说狠话，都是孩子，我这里有两包硬红梅香烟，送你。”
“谢谢二哥，你不用这么客气。其实，我是看着史为鼠，这孩子就是皮了点……”史二楞这人就爱占便宜。
史二楞又提出要求，为了养家糊口，要去二大所在的煤矿做临时工，我的事情才算是了事。史二楞去大王煤矿上干了几天采煤工，受不了采煤工那个累，加上了采煤班有一个采煤工人出了事故，史二楞也怕被埋在井下，就跑回了家，回家安心种地过日子了。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变老实多了，我怕给二大招惹麻烦和是非，我从那以后没有在欺负史大傻，还有上次的我打史大傻手都不还，我觉得史大傻挺没用，我这样打他挺没意思的，史大傻和高金莲一样，慢慢成了我保护的对象，我们很快就成了同道中人，我们一块和欺负高金莲高年级同学抗争，保护我们班的同学高金莲。我认为史大傻不配和我干架，史大傻木讷得有点可爱，我也不忍心欺负他。高金莲和史大傻截然不同 ，高金莲小时候口齿伶俐，小嘴特别能说，说出来的话头头是道，句句还像真理似的，是我欣赏的。
我为何甘愿为高金莲冒险呢？高金莲一举一动为何牵动我的心呢？细想很多细节被我捕捉到，高金莲勤劳勇敢，爱帮助别人。我们班长得好看的没几个。高金莲算是有特色的，爱笑，一笑就像油菜花开那样惊艳的美。
而且高金莲不像其他小大姐弱怯，眼皮耷拉着，还自以为家庭条件好，高人一等，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令我反感，你和她们开玩笑，惹她们不高兴了，她们习惯了报告老师，让老师通过戒尺矫正我爱开玩笑她们口中小流氓的坏毛病。
高金莲和她们自然不同，高金莲会拉呱还会为我着想，还挺会关心人的，我娘死后，我就成了忧郁的小大哥，她总是嘘寒问暖。成为我心目比较懂事的小大姐，会体贴人，会特别关心我。高金莲经常也会把姥姥做的好吃的东西带给我吃。
我喜欢带高金莲摸麻雀，粘金姐（金姐就是蝉）。高金莲喜欢把小麦嚼面筋，为了加强她嚼面筋的黏性，我送了她两块口香甜。有一次我逞能爬高大的白杨柳上摸鸟蛋，从一个粗干的树上滑掉了下来，破了相，我被王喜超狠狠的揍了一顿。
高金莲心疼我说：“这个世界只有我肯为她不要命。”
史大傻最近三番五次给高金莲献殷勤，我一直认为史大傻不配做我的情敌，史大傻笨手笨脚，不像我身手敏捷，像钻天猴一样。为了让高金莲吃到新鲜的烤鱼，我春天就下沙河里，逮住几条鱼。从二大家娘家偷摸拿了油和盐，用树枝在沙河边烤鱼吃。
我还会拿皮弹弓打麻雀，打下的麻雀也用开水剥去毛烤着吃。高金莲说：“我烤出的东西就是好吃，”比如高金莲爱吃烤红薯，我经常用地灶火温烤，然后用荷叶包好送给高金莲吃。
我没事的时候，也有闲情逸致弄了个竹竿鱼线挖蚯蚓在汪塘里钓鱼，钓到的一小碗盆的鱼，让高金莲高高兴兴的拿回家去。有时候钓不到鱼，我就去抓我干大高喜超池塘里的鱼。
我也会到高金莲去丁庄的石拱桥下钓黄蟮抓螃蟹。黄蟮熬出来真好吃，螃蟹黄最爱吃。不管干什么，高金莲就喜欢跟在我屁股后面，史大楞就爱跟在高金莲的屁股后面。我们三人成了一条直线。
我们继续玩游戏，我的聪明才智，我的眼疾手快，遗传了我爹的基因。我爹抓药的本领一绝，我抓鱼的本领也算一绝。
我们大夏天在大树下乘凉的时候，我也会找点乐玩玩，我让史大愣和高金莲猜一枚硬币正反面，他们异口同声的说：“正面。”我打开手，打开手的时候调换了手势，所以到今天我也不相信眼睛看到的事物，生活就是魔术，听者为虚，眼见到的也未必是真的。我不相信耳朵和眼睛，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史大傻也有聪明之处，高金莲说正面，他就说反面，史大傻认为自己很聪明，认为一枚硬币只有正反面。他不知道有第三种可能。我张开的手里什么也没有，是空的，我让硬币不翼而飞。
其实我把硬币放在了另外一个手中。当史大傻让我两手全部打开的时候，我假装闹痒痒的时候，把硬币藏在了衣服的口袋里。这就是魔术的魅力，这也是生活的艺术。
我希望一直活在小时候，虽然有千般的不舍，虽然穷的叮当响，虽然我麻木的看着我爹死去，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死是去干什，虽然我无法把我娘叫醒，但我还是不想长大。
如今烦恼一股脑出来了，毫无希望的活着，我觉得和死没有什么区别，或者犹如行尸走肉就是我这样的。如果没有高金莲，我想我活不到现在。高金莲就像是黑夜里的一道巨光，照亮我黑漆漆的生活。在偷盗的夜路上，我会想到高金莲这只流萤。
高金莲更像是我用手就可以摘到的星星，也像是漫野胡里的篝火，宛如我心中一块池塘里的鲶鱼。高金莲的样子很快就立在我的面前了，高金莲的胸腹和臀部都很紧，都遵守三大纪律的凹凸有致，我看高金莲冲着我笑，总是容易产生很多幻想。我讨厌自己偶尔冒出让自己感觉羞耻的想法。
我早晨起来刷了牙，洗了脸，我就去了大奶家，大奶习惯在草垛前晒太阳，我想一个老人能在嗮太阳中老去，也是一件最美不过的事。
大奶嗮太阳手也不会闲着，正在用红纸剪一对鸳鸯，大奶剪纸的技术在几百里地都是出了名，年前苏北电视台给我大奶的剪纸拍摄了纪录片，给了我大奶几桶油，大奶还给我一桶，还给我大奶二百块钱。
我看着大奶的剪纸一边和大奶说：“大奶，我一直喜欢一个人。”
“喜欢多久了，喜欢到什么程度。”大奶说话的时候总是轻声细语的，让我毫无保留什么话都想和大奶说。
“从上学的时候就喜欢，我这辈子认定她了。”我说话的语气很坚定。
“你们俩好了，就要像两块捏在一块的小泥巴。”大奶说话的语气像是忠告，又像是带着至理名言。
我玩笑说：“我们很快就成了俺爹俺娘，我和高金莲就是裹在一块的小糖人。”
“你喜欢就和小大姐说，我要娶你。”大奶说话的时候，展示一个老人过来人的态度。但更是我的想法。
我有点垂头丧气，软弱地说：“我穷得叮当响，我拿什么娶她。”我害怕把肝炎传染给高金莲的这件事情，我没有告诉大奶，我有几次想亲高金莲，也有机会亲高金莲，我都放弃了，我怕接吻会传染高金莲肝炎，就像大奶说的：“爱一个人，得保护她，不能害她。”
我不知我想娶高金莲，到底是爱她还是害她。
“人穷不可怕，人穷志短才可怕。”大奶又开始说至理名言了。这句话我早就知道了。
我无可奈何地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人活着就要笑口常开，你开心了，对方才会开心，生活总会给你指一条明路的。”我不清楚大奶怎么和那些中外思想家一样，说话富有哲理。
我也想持有乐观态度，但懦弱和自卑一直缠着我。大奶说：“你看我天天乐乐呵呵的，估计能活一百岁。”
“俺大奶，你能活二百岁。”我虽然夸大其词，但我希望大奶能长寿。
大奶柳玉琴反驳中还带着高兴地说：“那不成老妖婆。”
“那你老能活一千年。”我继续夸大其词，目的就是想让大奶笑口常开，在我眼里大奶就是老小孩。
大奶眉开眼笑放下手里的剪刀说：“对，都说千年老妖，万年龟。我为了保住老妖婆的命号，我也要做程老千岁。”
“大奶你不是姓柳吗？”我知道大奶说的程老千岁是使用三板斧的程咬金。
“其实我的祖上不是柳下惠，我的祖上姓程，我的老祖宗是程咬金。”大奶说话的时候，好像读过很多书的人，但我知道大奶和我一样喜欢听扬琴和大鼓，很多事情也可能从唱扬琴大鼓那儿听来的。
我从大奶那里回到家，我就看高金莲站在我家的大门口了，看到我突然一下子就哭了起来，我玩笑说：“高金莲，你这是咋了，我幸亏心脏好，哭得我肝脏一颤一颤的。”
“俺爸逼俺嫁给史大傻，你还有心思开玩笑。”高金莲说话的时候带着怒气和委屈。
我只能宽慰高金莲几句，骂几句史大傻不怀好心，高金莲着急地问我说：“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到底怎么办？”
我也一下子懵了，我更着急上火，但又得心平气和说：“我想想，事情是人想的，总能想出办法来。”
我沉默半天冒出几句无用的话：“高金莲，你如果不喜欢，你直接和史大傻说清楚，你就不用多想了，也没有什么可想的。”
“打死我也不同意嫁给史大傻，我一直把他当成小学里比较要好的同学，去我家，我不好意思撵他走，其实我都是故意回避他，他就和俺爸聊天。我哪里知道还有这一层意思，俺爸是不是着了他的道，上了他的当了。”高金莲充满了委屈和难过，还有点责怪自己当初没有及时赶走史大傻。
“这事情可能也不全怪你爹，你更不要指责，都是那史大傻狗日的长了坏心眼。”我虽然心急，我一时也没有想到办法，只能想着法子安慰高金莲。
“俺爸答应了俺嫁给了史大傻，怎么办呢？”
我也觉得这事情就难办了，那么我只有找史大傻的毛病，病根还在史大傻这儿，史大傻这几年打工，不再是小时候那怂囊样了。也变得人模狗样了，每次回来头都抬得老高，头发上都能抹上一两籽油，苍蝇踩上一脚，都得打滑。
“史大傻其实人也挺好，我感觉比我强很多。”我试探性地和高金莲说。
“史为鼠，我和你说正事呢？你别的不正经。你也别说，史大傻比你强，在我眼里，史大傻不如你。”高金莲被我说的火气更大了，好像这事情是我闹的一样，必须我来解决。
“哪里不如我了，人家在城里打工。”我实在也想不到解决的办法，我只能继续敷衍说。
高金莲倒是认真起来了说：“我就觉得你比史大傻强百倍，首先他史大傻没有你对我好，而且他也没有你实诚。”
“我都是一群人眼中的贼了，我还诚实。”我没有想到，我在高金莲的心中这么有地位，但我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那你也是被逼的……”高金莲从为我辩解的态度来说，我知道高金莲喜欢我，而且已经提升到爱的高度了。
我知道高金莲不喜欢史大傻，甚至非常讨厌史大傻，史大傻在城里打工了，是赚了几个钱了，但从小固定的印象会影响一个人的判断。我知道高金莲厌恶史大傻的行为。史大傻从小鼻涕一大把，一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闷种，已经演变成背地里使绊子的坏种，高金莲知道史大傻在小学的时候就爱打我的小报告，如今更在高金莲的面前说我的坏话，令高金莲更加对史大傻反感。
高金莲通过举例来说史大傻这人不咋地，还有从我爱她的表现，侧面来对照史大傻的自私行为。高金莲说：“他史大傻也没有给我买过一分钱东西。哪像你每次从城里给我带东西来，带最好看做时髦款的毛巾，还有我喜欢的花卡子，你买的这款式四镇集都买不到，和我好的小姐妹都羡慕俺。”
我其实只是想通过聊天，来缓和一下高金莲内心不稳定的情绪，没有想到高金莲心中把我想得这么好。我清楚自己是个什么玩意，我对高金莲说：“我确实是一个混蛋，我连保护你的能力也没有。”
我突然觉得自己挺没用的，我现在想找史大傻摊牌，说高金莲就是我的。我连和史大傻拼个你死我活的勇气也没有。高金莲从挑明对我的态度，也指出了我的严重问题，高金莲说：“你把偷的老毛病改了，你就不会觉得自己是混蛋了。”
我没有想到，高金莲早就看出我小偷小摸的毛病，高金莲早就知道只是没说，只是给我留了面子，不愿意挑明而已，我担心因为这毛病，高金莲会毫不犹豫的离我而去，结果高金莲没有放弃我，我说：“狗能改得了吃屎？我这毛病能改掉吗？”
“只要你想改，就能。”高金莲说话比我还坚定。
“既然你高金莲说能改，我一定能改掉，我为你高金莲也要改掉这个毛病。”我有点向高金莲发誓的意思。
高金莲生气加了声音说：“别说为俺，为你自己也要改掉这个毛病。”
“高金莲，你说的话非常有道理，我坚决改掉偷东西的臭毛病。”高金莲说的话，像是真理。
“以前俺说的话，都是放屁吗，没有道理吗？”高金莲不知道哪里又出来了无名火。
我沉默半天，高金莲把怒气都撒在我身上了，我想这样也好，我任由高金莲通过辱骂捶打把心里的闷气释放了。最后我让高金莲保证我说：“高金莲，你说的每句话都有道理，每句话我都牢记在心，都需要严格执行。”
“你也别油腔滑调，俺说的是认真的。”高金莲开始一本正经和我说话。我明白，高金莲为我好，我觉得不管为不为自己，为高金莲我也得改这个坏毛病，高金莲说的对，我总不能一辈子做贼，我总不能靠偷东西苟活着，其实这毛病我已经再改了，有时候我忍着饿，也不偷吃的。
高金莲还为我找了很多偷的理由，我的偷病不是天生的，是可以改掉的，高金莲说：“你从小手脚不老实，能怪你吗，你很早就没爹没娘，你不偷还能等着自己饿死呀。”
我想，我也不是谁都偷，我只偷坏人偷有钱偷贪官，高金莲也知道我偷贪官都是吹牛逼的，但我说这叫劫富救贫，虽然高金莲也知道这话假的，就我那样，还想当好汉，只能成为懒汉。但高金莲让我把偷的毛病改改，要不以后怎么过日子，怎不能靠偷过一辈子，那早晚都得穷死，早晚都得进看守所。
我思前想后考虑好了，高金莲说的对，不为高金莲我也要把偷的毛病改掉，高金莲看我半天不说话，高金莲说：“我们有手，我如果能正干，我们将来肯定有好日子，美日子。”
我诚心和高金莲说：“这辈子我只想和你白头偕老。”高金莲气也因为和我聊天慢慢消除了，但我又开心提心吊胆了，如果高金莲的爸非要逼迫高金莲嫁给史大傻，这事情确实很难办？也不是高金莲强烈反对就可以反对成功的？
“高金莲。你是确定一点也不喜欢史大傻吗？”我问的意思，也是让高金莲能够下定决心反抗到底。
“我不光不喜欢，我还有点厌恶史大傻。拿彩礼迷惑俺爸。而且对俺还动手动脚的……”高金莲在我面前列举出了史大傻的五大罪状。
史大傻按照他爹史二楞的吩咐，在西沙河口拦住了打猪草的高金莲，高金莲想躲开他，史大傻像个跟屁虫没话找话，说一些猫叫窝子，狗走油子的骚话，听着让高金莲感觉恶心的话，高金莲怕被我知道，怕我这火冒三丈做出格的事，以我的性格会和史大傻干一架，高金莲只想尽快甩掉史大傻，背着一篮子猪草的高金莲脚步道风过了沙河石墩桥，史大傻也像个窜天猴跳过石墩，喊了高金莲：“高金莲你跑啥，你站住我有话和你说。”
高金莲说：“我有啥和你这不怀好意的人说。”史大傻小跑赶在了高金莲的前面拦住了高金莲，高金莲说：“史大傻你有话快说，有屁就放，别像个拦路狗。”史大傻看到怒目圆睁，说话没好气的高金莲，饱满的胸在紧身的小褂子要跳出来，因为生气高金莲流汗的脸上红扑扑的，史大傻更想把高金莲搞到手，还在高金莲面前骂我：“让史为鼠一分钱彩礼都拿不出来的穷鬼见鬼去吧，你高金莲没有长眼睛呀，既然瞎了眼看上那狗日的史为鼠……”
史大傻心里有一股熊熊大火燃烧了起来，想着有机会一定找机会从后面抱住高金莲，狠狠地在她脸蛋上猛亲一顿。然后说：“高金莲，俺爹已经到你家提亲了……”
高金莲回到家，就看到了家里来了客人，高俊武就带着笑脸招呼了史二楞这个不速之客。高俊武向高金莲说：“这是你同学大傻的爹。”史二愣说：“我这儿子小名叫大傻，其实一点也不傻，就像我的名字叫二楞，其实我一点也不楞，农村人起名就是图好养活。我也有学名叫史为前，就像我儿子大傻，有学名叫史为进。我们爷俩组合就是前进……”
高金莲不能当着大人的面反对这门亲事，说：“爹我知道了，我还要忙着喂猪呢？”
史二愣说：“俊武兄，你看你这闺女多好呀，这十里八村也找不到你家这么好的闺女。”
高俊武说：“这孩子好就是好，有时候犟得像头驴，她不同意的事，九头牛都拉不走她。”
史二愣说：“孩子就得有点性格，在一亩三分地上才不会受人欺负。我也不是打无准备之仗的人，大傻说了，金莲和他是同学，小时候就爱在一块玩……”
高金莲爹一边抽着史二愣递过来好烟，一边和史二愣唠起了家常。高金莲在喂猪的门口隐隐约约听到了他们谈话，但高金莲又不好直接反对，或者赶走史大楞，只有想着等我从城里回来，两人一起想办法。
高金莲爹高俊武送走了史二愣，心里也盘算着小九九，史二愣给的彩礼钱再凑上一些，就可以翻盖了房子，儿子也就不会因为穷娶不上媳妇了。
史二愣看中了高金莲这个儿媳妇，这姑娘皮实，身体壮实干农活肯定是一把好手，自己家几亩地和自留地也不必要自己去种了，最重要是可以给他家添个大胖孙子，本来想找个媒人搭个线，但史二愣以前扒西沙河的时候和高金莲的爹打过照面，史二愣想把说媒的钱省下来，就悄悄找了高金莲爹提了亲，更是督促儿子史大傻抓住时机去找高金莲，别被那狗日的史为鼠捷足先登了。
高金莲和我说了这么多，但我只听到了，史大傻对高金莲动手动脚，我就冒火了，其实这些事情我已经听说，我发狠说：“史大傻如果再敢胡搅蛮缠你，对你不尊重，我捶扁他。”
高金莲有点着急怕我做啥事，高金莲说：“你揍史大傻一顿能解决问题吗？史大傻家里送来的二千块彩礼，我估计被俺爸收了。”
我一听都接受史大傻家彩礼了，我没有注意听是高金莲估计高俊武收了彩礼，我脑子懵了一下，我着急说：“彩礼就不是二千块钱吗？我借钱也要退给史大傻家。”
“俺爹非逼俺和史大傻结婚，说不老实在家呆着，就打断我的腿。”高金莲说出了更严重的事情。
我停顿了一会儿说：“高金莲，腿长在你身上，你爹还能左右得了。”
“你说，俺该咋办呢？”高金莲又因为逼婚的事情闹心和烦恼起来了。
“当务之急，是我借两千，先捧给你爹，让他把彩礼还给史大傻家。”我只能想到这个愚笨的办法了。
“万一俺爹不要你二千呢？”高金莲比我想得更多，把很多可能性都想到了。
“那咱办呢？”我知道高金莲的爹高俊武压根就看不上我。
“你带俺进城怎么样？”高金莲好像有了对付的招，好像这私奔的想法早就埋在高金莲的心里了。
我欣喜之余，我只能说：“行，只要你下定决定，不后悔就行。”
“死也不后悔。”高金莲是用力吐出的这五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