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没有吃晚餐，趁着家中二老不备，偷偷挑了些好菜，和自己的那一碗没动过的米饭溜了出去。
夕阳西下，河西镇的大街上人影寥寥。
这里没有多姿多彩的夜生活，人们忙碌了一天，带着一日的喜悦回到家中享受难得的天伦之乐。
与此同时，街道上只剩下了一道娇小孤单的背影。
“啧啧啧~”望着仍在夜路上捡垃圾的小姑娘，陈言有些无奈。
小小年纪如此倔强，骨子里就是来当主角的。
由于叔叔顾青峰的压迫，她每天必须收获至少20块钱，除了捡垃圾以外，偷鸡摸狗这些事情她也没少干。
这样一来，她的风评越来越差。
左邻右舍都知道这附近有个小扒手，对她就愈发冷漠苛刻。
可如果她挣不到钱，回家就要挨打，学费也就没了着落，而她越是需要钱，所作所为就越是令人讨厌。
这是一种恶性循环，注定了她悲剧的童年时光。
陈言打开手电筒，缓步走到她身边，拿灯光晃了晃她眼前的地面。
小姑娘受惊，往侧边退了几步，警惕地将手中的垃圾袋子放到了背后。
陈言看她像只护食的小犬发出低吼，笑出了声：
“放心，不抢你的东西。”
说着，他举起热腾腾的饭盒，在小姑娘面前晃了晃：
“想吃吗？”
“……”顾宁警惕地咬了咬唇，口鼻被那热腾腾的香气侵占，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看样子她真的饿极了，在自己讨厌的混蛋和喜欢的食物之间纠结着。
“吃吧，不要钱。”陈言说出了熟悉的台词，将饭盒放在了小姑娘的头顶。
“……”
顾宁退后了两步，从头上取下饭盒，噔噔噔跑到路边台阶上，揭开盖子呼哧呼哧吃了起来。
看着狼吞虎咽的小屁孩，陈言大着胆子坐到了她的身边。
“往后别偷东西了。”
顾宁抬头，眼里仍是挥之不去的敌意。
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选择发起攻击，目光转向这一头，小嘴不断咀嚼着回锅肉和空心菜混合的米饭。
与她的相处就像靠近一只受了伤的野猫，任何轻率的举动都可能导致目标发生应激反应。
陈言尽量保持话音柔和，以确保她情绪的稳定：
“知道你不喜欢说话，要是同意了就点点头，不同意摇摇头。”
“……”顾宁立刻摇了摇头，做出了回应。
“你怕你叔叔打你，还是怕上不了学被一个人留在家中，又或是怕吃不起饭活活饿死？”
顾宁狼吞虎咽的动作停了下来，望着陈言怔怔不语。
陈言尽力挤出微笑，拉上她的小手：
“你先跟我来。”
顾宁轻轻挣了挣，收回小手，将碗里剩余的米饭一粒粒扒进嘴里，随后跟上了陈言的步伐。
回到家中，外婆曲慧中正在打扫庭院里的花花草草。
她是留过洋的知识分子，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千金小姐的端庄之感，即便现在年纪大了，气质依然比街道上那些妖艳贱货强上百倍，陈言也不知道当初这朵鲜花是怎么插在老张那牛粪上的。
见着外孙回家，曲慧中抬起眼，和蔼可亲地笑了笑；
“小言，大晚上的跑哪儿去了，下次记得与外公外婆说一声。”
“好的外婆。”陈言应了一声，拉着顾宁往里头走去。
“诶等等，这位是你同学？”曲慧中看到了他身后的顾宁，疑惑着喊出了声。
“是的外婆。”陈言点点头：“她叫顾宁，是我的同班同学，家里穷，我看她饿肚子，弄得一身脏兮兮的，准备带她来洗个澡。”
“嗯，是该洗洗，像你们这样的年纪更要注意个人卫生。”曲慧中揉了揉陈言的头，看向他身旁的小女孩。
“怎么弄得这么脏啊……”她皱起眉头，发出感叹之声。
外婆的确是个老好人。
见着小姑娘受了委屈，主动起身，带着顾宁去了后院的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传来，陈言悠然躺在院子里头的摇椅上，不时用蒲扇拍打身上飞来的蚊虫。
都说小孩子屁股上有三把火，大冬天躺院子里，他竟然也感受不到丝毫的寒意。
“臭小子。”张志明闻风推门而出，张手就给了陈言一记脑瓜崩。
这老头的力气好生吓人。
陈言捂着脑袋发出惨叫，从摇椅上滚了下来。
“多大年纪就把女人带回家里，闹出人命来怎么办？！”
“哈？”陈言的嘴角犯起了抽。
就算是常年混迹大保健圈的陈言也没敢对十岁小女孩产生非分之想，这老登该不会是个变态吧？
当然，他忽略了自己现在也只是个小屁孩的事实。
“怎么，老子说错了？”见陈言装傻，张志明冷声抱起了胳膊，在他身上嗅了嗅。
“老张，你要搞清楚，从生理角度来说，我目前还没有到达发情期。”
“胡说八道，咱们猴子的发情期是一年四季，你当老子没上过高中啊？！”
不怕没文化，就怕半桶水自认有文化。
陈言懒得跟他废话，脑袋一歪，躺回椅子上，舒舒服服扇着扇子。
祖孙两人大眼瞪小眼，在院子里喝着西北风。
咔嚓——
房门打开。
半个小时的功夫，顾宁换上了一身洁白的连衣裙，跟着曲慧中走了出来。
她的皮肤很白，却没有白里透红的美感。
失去血色的惨白，让她看上去犹如毫无生气的雪娃娃。
但是瑕不掩瑜。
这妮子的五官精致得吓人，即使瘦的有些脱相，漂亮的双眸却没有失去光彩，如同精心打造的瓷娃娃一般可爱。
“哟呵，好个漂亮的小女娃。”老登拍案叫绝。
陈言看了两眼，多少也有些吃惊。
平时脏兮兮的小怪物，梳洗干净之后摇身一变成了绝美小萝莉，突兀的转变一时让陈言有些难以接受。
倘若不是她身上那斑斑点点的青紫，陈言倒是想多看几眼。
曲慧中摇头道：
“这小丫头也不知怎的，身上净是些淤伤，新旧不一，多半不是同一天挨的打，问她她也不肯说，唉~”
说着，他又偏头与顾宁道：
“小姑娘生得漂漂亮亮，就该好好打扮自己，别总往脏兮兮的地方钻，知道了吗？”
顾宁目光平静地点了点头，攥着曲慧中的手与她一同来到院子中央。
“乖孩子。”曲慧中对这漂亮小姑娘喜欢得紧，搂着她柔声嘱咐着：
“那身运动服我拿去洗了，回家换一套新的穿，明天我让小言送到你那儿去。”
“穿我的就行，她家里穷，没有换洗的衣物。”
曲慧中越听越是心疼，不住轻抚小丫头的脑袋：
“那你就先穿着这身衣服，这是你陈言哥哥小时候穿的裙子，不脏的。”
陈言的嘴角抽了抽，这才想起原主曾经被当女孩养的黑历史。
“好了小言，送小宁回家。”
“行。”陈言点头应下。
他与顾宁之间的仇恨不知道解不解得开。
就算这小丫头记仇，自己外婆的这份情她总得记下吧。
陈言是个社会人，凡事总往利益方面考虑，许多事情需要权衡再三才能做出决定。
但对他而言，与顾宁交好绝对是最最正确和紧要的任务。
“洗完了，走吧。”陈言拉扯着张志明的手腕，看了看他手上的腕表。
九点半，对于大多数的孩子而言已经到了洗漱上床的时间。
曲慧中笑着扶了扶顾宁的头，轻轻“嗯”了声。
“小宁，往后饿了就到奶奶这儿来，奶奶为你做好吃的，好吗？”
“嗯……”顾宁难得开口应了声，目光立刻偏移向别处。
曲慧中柔柔笑着，转头看向摇椅上的老头子：
“老张，这么晚了，让孩子走夜路我不放心，你和小言送小 宁回家。”
张志明的脸垮了下来，不情不愿起身，带着俩小鬼头走出院门。
“你小子事儿真多，作业写完了没有！”
张志明一路发着牢骚，使出了惯常用的威胁招式。
只是这招对陈言却没有太大作用。
“写完了。”
“你写个屁，你当我不知道你刚吃完饭就偷摸溜出去了？一会拿给我检查，要是没写完，老子非把你泡妞的事情告诉你老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