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秦狄拥着怀中美人入睡。宫外的一处院落内,房间内的昏暗的亮光下,云霄子面露凝重的坐在桌前。
细看之下,桌上散落着几枚铜板,铜板散落的位置,正是他今日为上官娘娘卜卦时的卦象。
“奇哉怪哉,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几枚铜板,一只手不断掐算着。
“师傅,都已经半夜了,您都盯它看了一个时辰了,该歇息了。”
昏昏欲睡的小道童早就坚持不住了,眼皮直打架。
“你这小厮,终日只知吃喝睡,如此下去,如何修道。”
“师傅,您亲口说的,修道要顺应天道,不可阴阳颠倒,更不可违背自然法则。而今已是深夜,徒儿就是在遵循师傅的教诲,不可阴阳颠倒,更不可违背自然法则啊!”
云霄子的一句话,引来小道童的辩驳。关键他还无言以对,只能暗暗运气,因为平日里他确实是这样教导两人。
“师傅,就这几枚铜板显现出的卦象,其实没有什么好研究的。您也说了,娘娘身边有高人,想来必是后半生的运势被高人遮蔽,就像乌云蔽日一样。”
小道童无心的一句话,令云霄子若有所思,口中反复嘟囔道:“乌云蔽日,乌云蔽日,既可蔽日,亦可蔽月。”
想通这一点,心头一震,双眸圆睁,惊呼道:“不好,上官娘娘恐受人裹挟。”
“无量天尊!”
云霄子话音落下,窗外传来四个字,听声音似乎有些苍老,语气低沉苍劲有力。声音听起来极其耳熟,云霄子忍不住深吸口气,快步起身来到门前。
“吱呀呀~~”
两扇木门缓缓推开,门外之人应声而立。其身着破旧道袍,手抚拂尘。观其面容,虽红光满面,但眉须和发髻皆已斑白,眉宇间尽显慈祥之态。
“嘶师叔,您怎么来了?”
“哈哈哈,怎么,不请老朽进去坐坐吗?”
“无量天尊,恕弟子怠慢,师叔快快请进,到屋内歇息。”
“拜见师爷。”
两名小道童看到迎面而来的老道,急忙上前,躬身辑首。
老道士含笑点头,算是对两人的回应。
“快快奉茶。”
云霄子吩咐一声,将老道士让在了主位,而他则亲手接过道童端来的茶水,毕恭毕敬的送到老道面前。
“师叔,请用茶。”
“呵呵,你我之间,就不必客气了。”
面前的老道士,是云霄子的亲师叔,江一贝。看起来像是古稀之年的样子,实则年纪早已过百。
“师叔,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真是令我大吃一惊啊!”
“无量天尊,前几日我云游至此,听说梁都城有道友现身,思来想去,道门凋零,便想看看,可是有人在冒充我道教中人在此招摇撞骗。”
“今日在街上看到你,这才知道,原来是你小子在梁都。”
“弟子有眼无珠,未曾看到师叔,您当时就该喊住弟子,也好让云霄亲自将您接来。”
“呵呵,老朽与你师傅不同,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看你小子红光满面,想必近日有喜事临门吧。”
“不瞒师叔,有喜有忧。喜是大喜,忧也是大忧啊!”
“所忧之事,便是这些吧。”江一贝落座后就已经看到了桌上铜板,他并没当回事,端起茶水时,随口询问道:“在为谁卜卦”
“一位皇妃,上官娘娘。”
“噗!”
刚刚喝入口中的茶水,在听到云霄子的话后,茶水被江一贝喷了出来,一点都不浪费,全喷在云霄子的脸上。
“师叔,您这桀骜不驯的作风,真是一点没变!”
“你说谁?上官娘娘,就是那个江湖中盛传的奇女子,上官云锦?”
“我的师叔诶,您老口下积德吧,娘娘的名讳万不可直呼。”
云霄子的话无疑是承认了那人的身份。江一贝眉头紧蹙,仔细打量着他。
“怪不得看你满面红光,否极泰来,原来是与皇家扯上了关系,小子,有前途啊!”
“不瞒师叔,弟子已经投靠皇帝,今日得陛下允许,创建神霄派,作为道教传承。”
云霄子三言两语,将他遇到皇帝后的事情告诉江一贝。至于前往东瀛一事,只被他一口带过。那件事情乃是绝密,没有皇帝的旨意,不敢透露一字。
“这就是你口中的大喜?”
面对江一贝的询问,云霄子点头回应。
“师叔,皇帝已经下达旨意,皇家今后将拥护道教,而今师叔来的正好,可助弟子一臂之力,重振道教门庭。”
“如此说来,这件事情反倒是件棘手的事情了。”
得知皇帝将拥护道教的消息后,江一贝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兴奋,而是面露凝重的看向桌面散落的几枚铜币。
呈现在面前的卦象,只有两种解释。其一,有世外高人从中作梗,遮挡了上官云锦的运势。其二,生命走到尽头,后面自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单从卦象来看,并无死气,有此判断显然不是后者。
“皇帝可知道此卦?”
“皇帝只询问娘娘此行是否平安,其他的并未追问,弟子也拿捏不准,故未敢言明。”
云霄子抬手,用袖口擦了擦被喷在脸上的水,继续说道:“师叔,弟子道行尚浅,看不破其中玄机,还望师叔指点迷津。”
待到云霄子话音落下,江一贝手在大腿上一拍,当即起身道:“哎呀,老朽突然想起,还有要事去做,师侄啊,咱们就此别过。”
“师叔,什么事情如此重要?”
云霄子微微一怔,此时的江一贝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刚刚进门时的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瞬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也就是云霄子和他相识几十载,对他的脾气秉性有深入的了解,否则真就被他糊弄过去了。
江一贝此人看起来面善,其实内心也很善良,只是性格上有些玩世不恭,时不时会给人营造出一种顽童的感觉。他的道法造诣却非常高,绝非云霄子所能相比。他们两人之间的差距,就好比一个初中生和一个大学生之间的差距。
他虽为道门弟子,却很少在山中清修,对他来说,那并非清修,反而是一种束缚。游玩于人世间,方可渡人渡己度苍生。
“别问,问多了是病。师侄机敏过人,好好辅佐皇帝,未来前途无量,过几日师叔再来探望你。”
见他起身欲要离去,云霄子当即反应了过来。暗道不好:老家伙要开溜。
当初在山中悟道之时,眼前这位师叔就没少坑害自己。替他背锅的次数甚至比自己的年龄都多,很显然他并不想趟这潭浑水。
“师叔且留步。”说时迟那时快,盘膝而坐的云霄子嗖的一下跳了起来,张开双臂挡住了他的去路。“师叔,您老不会是要开溜吧!”
“这叫什么话,这叫什么话!师叔岂是那种人,我是真有事情要办。三日,三日后必来看你。”
江一贝的表现彻底引起了云霄子的怀疑,这种语气和语速极为熟悉,以前吃亏也就罢了,这次也该回回本了。
“师叔若真想离去也不难,道门众人皆知,师叔占卜之术独一无二。只要您指点师侄一二,参透这背后玄机,云霄子亲自送师叔离去。”
“屁,我若是参透背后玄机,岂不是便宜你小子,想折我寿,没门。”
江一贝此刻的形象,基本与刚进门时的样子没有任何瓜葛了,完全就是一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架势。
“您挺高个身份,当着徒孙的面,这样不合适啊,再说了,当初在山门时,师侄为您背了那么多黑锅,您也该回报师侄一下不是。你们快去将为师珍藏的好酒拿来,一会给你师爷尝尝。”
一听说有好酒,江一贝犹豫了,眼睛转了几圈,再次展露出那副得道高人的模样,捋了捋垂落下的花白胡须,颔首道:“嗯,念在你我同属一脉,又在弘扬道家的份上,老朽就帮你一次?”
“多谢师叔 。”
“不过我们说好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师叔放心,只要参透这卦象背后的玄机,其他事情不敢再劳烦您老人家。”
“起卦。”
江一贝再次落座,双腿盘膝,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云霄子拿起龟壳,快速将几枚铜板装入其内,口中念念有词。铛啷啷~~几声清脆响声过后,铜板散落在桌面,与之前呈现出的卦象一模一样。
只见江一贝双目凝神,双唇颤动,嘟嘟囔囔不知他究竟说了些什么。手在铜板上轻轻一扫,掌中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张符纸。
符纸放在掌心,轻咬舌尖,嘴里吐出一口血水,符纸毫无征兆的冒起白烟,转眼间符纸化为灰烬。
抬手一扬,灰烬在面前飞舞,趁着这个间隙,江一贝将双手的食指和中指伸出,相互叠加后在眼前划过,隐约像是有一道金光在瞳孔间闪过。
云霄子静静跪坐在对面,屏气凝神的注视着他,大气不敢喘一口。
江一贝的手突然落下,击打在桌面,与此同时,几枚铜钱像是被施法一样,全都立了起来,在桌面快速旋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