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宁静姐弟坐在院中,盯着桌上的银票一言不发。
白衣的林凡没有离开,也坐在桌前,但纯白的面具挡住了他的表情,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今天林凡给宁静等人的银票有十万两,分成五份,杨成合、宁静姐弟、方狱每方一份,剩余的十几名镖人一份,留下一份备用。
他们都不知道这笔钱将要用向何处,都认为是暂时的留存保管,宁静姐弟一样是这么想的,问题是白衣林凡又找来了。
“为什么是坎卦?”
沉默许久,宁静低声询问。
“物不可以终过,故受之以坎。”
林凡轻声应了一句,没把话说完。
这份坎卦不是给宁静的,是给他自己的,也是给大谁何的。
大谁何看似建立,实则空有名头,困难重重,林凡看似安全了,实际上早已暴露在上位者眼中,李又玠不过是一个来试探的棋子而已。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一点林凡很清楚。
自八牛弩的图纸丢失的时候起,林凡就知道属于他的安稳日子可能不会长久。
八牛弩是超过时代的武器,林凡作为上位者眼中的武器制造者,早就成了众矢之的,只是他们缺一个机会来光明正大的争夺。
“卷宗阁的建立需要时间,这段时间里,你们要做的就是调查可能成为威胁的人。”
林凡扶了扶面具,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无奈:“能够驱使人的只有利益,大谁何不需要任何无意义的消息,要的是能够让人付出生命去维系的利益,无论是哪种形式,无论是哪种方式。”
“比如你弟弟,你不为大谁何做事,大谁何会杀了你弟弟。”
林凡轻飘飘的说着,目光落在宁远的身上。
后者一愣,用力的咽了下口水,忍住要拿起武器的手。
他和姐姐见识过林凡的实力,姐弟俩加起来也打不过,也没必要做无谓的反抗。
“大谁何……之前出现的黑衣,是不是阴仪?还是大帅?”
宁静没管这无意义的威胁,又问了一句。
林凡摇了摇头:“你们有一天会见到大帅的,但不会是现在,等你们有机会进入京城,或许会有幸见到大帅,也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见到。”
这话可是不假,林凡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到以大帅的身份出场的时候。
大谁何。
朝廷要是知道百姓中有这样的组织,指不定会用什么手段解决。
“今晚来找我们,是要交代什么?”
“盯好杨成合,他的心思变了。”
“是不是也有人盯着我们?”
林凡话音刚落,宁静反问一句。
她见林凡不吭声,接着说道:“杨成合娶了妻,打算生个孩子,也有了羁绊,就算不是在大谁何之中,他在别的地方也一样不会活的长久,可我们都是自愿加入大谁何的人。”
“任何人都有人盯着,包括我。”
林凡扶了扶面具,起身淡淡的说道:“大谁何没那么多规矩,允许所有人娶妻生子,八卦之下的人,都可以随时退出。”
说完这些,林凡转身离开。
盯着杨成合的决定,也是他回去的路上想起来的。
姚广崇和孙文台的出现,让他有了空前的危机感,杨成合作为知道不少秘密的人,如今又有了牵挂,有可能会被当作突破口,他不得不让人盯着。
他也害怕会有那么一天,杨成合带着官府的人跑到他家门外,指着他的鼻子说‘他就是杀了李又玠的人,我有证据!’。
……
咚咚咚。
“文和先生,王爷让您去一趟。”
夜色静谧,宁王府响起一小丫鬟的呢喃轻语。
房门应声打开,那位丫鬟们口中无比俊朗的文和先生,此刻就站在门口。
“参见文和先生。”
院中十几名苦苦等待的小丫鬟齐齐欠身行礼。
她们不是来传话的,只是得知文和先生要出来,特地追过来看一眼。
一双双眸子蕴含着无尽的欢喜,文和先生跟传闻中的一样,眉目如画,面如冠玉,真真是百年不遇的俊朗男儿。
高耸的鼻梁,深邃的眼眸,如诗如画,让人挪不开双眼。
“有劳姑娘带路。”
文和先生轻柔的笑着,上翘的嘴角勾动小丫鬟的心思,让小丫鬟的脸蛋变得红扑扑的。
情窦未开的少女,只此一眼,忽然明白了那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姑娘?”
文和先生见她半晌不动,便往旁边迈了一步,绕开小丫鬟离开。
“文和先生……好,好好看,他的眼睛像星星。”
“好温柔,跟夫人一样温柔,读过书的人就是好。”
“天下有这么温柔的男人吗?什么人才能嫁给他?”
文和先生刚刚离开,院内立刻响起一阵激烈的讨论声。
相对于小院内欢愉的议论,书房老学斋内的气氛截然相反。
王爷朱伯苏端坐于书案后,左手食指拨动大拇指上的扳指,右手把玩着一根两指粗,一尺长的木棍,木棍通体光滑圆润,随着他的手指动作在手腕处转动。
若非他身披蟒袍,金冠玉带,一张面庞如玉雕琢一般,就凭他把玩一个木棍的动作,怎么看怎么想街头一事无成的小混混,顶天也不过是混了点儿名堂的小混混,绝不像是一个王爷。
“参见王爷。”
忽的,书案前传来文和先生的声音。
朱伯苏昂头看了一眼,笑道:“你终于肯向本王跪下了?”
文和先生起身扫了扫膝盖上的灰尘,神色木然:“嗯。”
“罢了,只要是文和先生,本王不在乎是不是文和先生。”
朱伯苏淡然一笑,手指叩了叩面前的书案,示意一旁的小丫鬟将那本册目递过去,接着说道:“临江城相隔不远,近来可算是出了不少事,接连两任知县身死,那李又玠还是太常寺太医署的人,死在了这穷乡僻壤也没人管没人问,可算是蹊跷。”
“……”
文和先生没有应声,默默地翻看手中的册目,但他捏着册目的手却不自觉的捏紧。
“高长恭待在临江城三年,临江城安稳了三年,高长恭如今离开了临江城,该走的人也跟着一起走了,本王也就放心了。”
朱伯苏瞥了一眼文和先生的手,语调没有任何变化,仍是十分平淡:“姚广崇说临江城有个叫林凡的是个不错的人选,计杀孙旸,必死李又玠,虽然不清楚他用的什么办法,但他确实是做到了,一个普通百姓有如此本事,可不该待在那穷乡僻壤一辈子,就有劳文和先生亲自去一趟吧。”
“穷山恶水多刁民,不堪大用之人,只是浪费时间。”
文和先生合上册目,毫不犹豫的回了一句。
“林凡是个不错的人,听说他的娘子还拜师到高长恭的门下,文和先生就安心的去吧,若真是大才之人,本王必定会给文和先生一个满意的交代。”
朱伯苏闻声一笑,从书案下面的暗格中拿出一块小小的令牌丢到文和先生的脚前,补充道:“听说不良人也派人去了临江城,怕是也为了这个林凡,文和先生可要加快些脚步,本王的王印可以帮先生免去不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