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橙光流转。
府邸的轮廓,如同缥缈与云烟之间,恍若仙宫。
由打正门往里,穿过两处宅院,有一处宽大房屋。
一队七人的小丫头远远的站在墙边。
无他,文和先生正在读书,她最不爱有人打扰。
而这位文和先生,相传是男身女相,生的龙眉凤目,人君之相,但是真是假,没人知道。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白衣劲装女子脚下生风,从出现在院门口,到房屋门口仿佛眨眼之间。
“文和先生!”
她恭敬的跪拜在地,高呼一声。
“嗯。”
门内回应的声音很是慵懒。
白衣女子推开门进屋,绕过门口的巨大玉屏风,环顾四周,确定没旁人在,神色才稍稍放松下来。
一尘不染的屋中,一人身着曳地长裙,背对着女子。
珠玉装饰的发髻,华贵的长裙,即便是背对着人,也让人感到淡雅高贵。
随着那人转过身来,整个房屋仿佛都为之一亮,竟一样也是个女子,体态丰满,雍容华贵,坦领装束半露酥胸,白皙如玉的肌肤在薄如蝉翼的裙袍下隐隐显露,盛装之下,她的眸中却只有怨毒。
“先生,事情都办妥了。”
女子见状微微皱眉,斜了眼门口,又压低了嗓音:“先生如此做法,只怕会暴露身份。”
“柳如是,我暴露身份,只可能是你多嘴。”
文和先生顿时脸色一冷,仅是往前迈了一步,威压便向暴风雨般袭来。
柳如是心中一沉,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
太像了!
简直是一模一样。
文和先生若是在世,换上女人的衣裳,一定是这样!
“是!”
柳如是双膝跪地,恭敬的抱拳行礼。
文和先生见状冷冷道:“管好你的嘴,这偌大宁王府,走漏了风声,只有你一人!王爷不在乎文和先生是谁,只在乎文和先生如何出谋划策。”
“可长兄留下的锦囊,如今只剩三个!江右民变四起,倘若先生估算错一次,掉脑袋的,可就不止你我,还有万万百姓。”
“文和在世的时候跟我说过,他死我活,天下间永远只有一个文和!那就是你的长兄!”
文和先生一手托起柳如是的下巴,正欲怒斥,可见她眼底噙泪,感受到她的情绪,也是有些动容,叹道:“朱伯苏三个月后会造反,到那时文和就只剩一具死尸,你我再无瓜葛,但在此之前,你若是再敢多嘴多舌,休怪兄长手下不容情。”
“出去。”
文和先生抬手一指门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柳如是低垂着头,正要离开,又停下脚步:“先生,李又玠闻听赵永安尤其看中林凡的才学,没敢用强硬的手段拉拢林凡,布局想要逼迫林凡为之制作图纸,眼下,林凡为了余霜,已经打算投其门下。”
“林凡没那个本事,传信去京城,让赵永安知道此事,并让他知道,林凡已经入了李又玠门下。”
“用谁的名义?”
“传闻,你说呢?”
文和先生看她如此蠢笨憨傻,目露寒光,带着几分怒意,补充道:“告诉朱伯苏,荆楚的一万七千精兵,务必要拿到手中!”
“是。”
眼望文和先生动怒,柳如是沉闷的点头退下。
她跟在长兄身旁十年,长兄除了武艺,其他的一概不教,就连通天的医术也不愿意留给她,反倒是让门内的那人接手了他一生的大棋。
她恨,可不是恨门内的那人与生俱来的天资,单凭长兄留下的三十道锦囊,就能在宁王朱伯苏面前游刃有余。
她恨的是自己的无能,恨的是自己不入长兄的眼,恨的是天妒英才,长兄英年早逝。
……
“下雪啦,瑞雪兆丰年!”
院内,苏蓉与苏柔嬉笑打闹,围着院子跑来跑去。
主屋内,余霜拿起做好的衣服比画,修一修边边角角。
主屋的屋檐处,苏曌擦拭着长剑,苏烟仍是担任煮茶的职责,一双小手伸在火炉旁烤着,林凡则是躺在一旁的躺椅上,捧着一碗茶,感受着寒风,观赏着大雪纷飞的场景。
鹅毛大雪,转瞬之间就将天地盖上洁白的一层。
小半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吗?
林凡抿了口茶,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
果然。
李又玠得到了图纸,没再让刘洪过来,但他知道,李又玠只是在等,等着下一张图纸送过去,等着自己亲自过去叩门认主。
这滋味……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有彷徨,有不安,有担忧,有迷茫,独独是没有畏惧。
命运那双看不见的手,在抚摸着他的后背,如芒在背,却又让人对未知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期待。
做大事,不是大成就是大败,永远没有中间的路可以走,一旦踏入了,就没办法再退回来。
穿越到此,已经过去小半年,但除了说书挣钱,没有其他的事,是他自己主动决定要去做的,没别的原因,只是害怕失去,担心眼前的一切都成了虚幻。
上辈子沉浮一生,能得到的都得到了,可最后孤身一人,不还是双眼一闭,什么都没了?
这辈子好不容易弥补了上一世的空缺,再去折腾,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风雪漫天,寒意刺骨,思绪飘零……相公,众生皆是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一生之须臾,羡天地之万寿,穷极一生只为权、欲二字,以至两鬓斑白,年过半百,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秋风,何其可悲?”
望着大雪纷飞,林凡还没张嘴感慨,苏烟忽然轻叹一口气,将脑袋斜靠在林凡的肩膀上,呢喃道:“相公想做什么,那就去做吧,烟儿什么都不怕,只怕相公不能做真正的自己,等到十年之后,再回头看,空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