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再冷冷不过人心”。吴平亲眼见过、听过邻牢的场景。今晚的寒风,在赵二面前也不过如此。
青岚县衙六百米外有条死胡同,此时差不多已是一更,万籁俱静。天空悬挂的铉月,洒下寒光。三面而来的寒风在酷暑时节掠过,扫荡着了无人迹的巷道。
从青岚县衙到客栈必经过这条胡同,这两日来,吴平已走了许多次,早已熟记于心,在微微月光的照耀下,徐徐前行。
“不枉我兄弟三人半年辛苦,今天你是插翅难逃!交出东西,留你全尸!”
听到声音,吴平止住脚步,悄悄的寻一掩身处,远远观望:
说话之人身材高大,强壮剽悍,手拿一柄九环刀,刃上留红。
高大男子两边各站一人。左边矮胖,若不拿双手钢叉,活像一掌柜商贩;右边一人高且瘦,手持一把通体乌黑宝剑,与黑夜浑然一体,若不是剑柄泛光,实在难以辨认。
三人均为蒙面黑衣。
黑衣三人的对面是一中等身材男子,也是一袭黑衣,蒙脸的面巾不知何时遗落,相隔太远,看不清相貌。只见他背靠胡同墙体,已是退无可退。
“独孤沐,中了我的易筋散,乖乖受死吧!”矮胖男子桀桀道。
说完,手持九环刀的高大男子冲向名叫独孤沐的露面男子。
独孤沐见状,右手持青色长锋宝剑迎上。刀剑相交,对决数招之间,毫不相让。
片刻之间,三十招已过。
持刀男子连劈带砍,独孤沐抓住机会,用力一击,震退持刀男子。
恰在此时,一刃寒光先到——
来不及躲闪,独孤沐只得奋力侧身,飞刃从胸前划过。
方此时,独孤沐才换上一口气息。
气息相交之际,瘦高男子出手了——一把通体乌黑的宝剑直刺胸口。
独孤沐剑术已至化境,世上鲜少有人能及。面对杀机直露,本能的后跃,以空间换剑势,奈何身后是堵死墙,仅退得一两步!
来不及思考,乌黑宝剑已到身前——
独孤沐只得抵足屈膝,乌黑宝剑直刺独孤沐左肩,险些刺个对穿!
高瘦男子深知独孤沐只能弃势换伤,紧接连刺几剑。
高手交手,重势后招,主动二字最为重要。
独孤沐迎面对轰数招,处于被动。但高瘦男子并非顶尖剑道高手,因此在拆招之间,独孤沐得以靠精妙剑法,喘息片刻。如是另一“独孤沐”,数招下,恐已身首异处。
高瘦男子见独孤沐数招间游刃有余,不禁加快力道速度。
又过了数十招,高瘦男子气息稍弱。
机会难得!
独孤沐见状,卸了前招,全力持剑侧劈!
高瘦男子见独孤沐临危变招,大惊!
来不及细想,右脚心发力,双手持剑,横提!
两剑相交之际,高瘦男子如砍空物!重心向左!
片刻之间,独孤沐完成以腕收力——
借乌黑宝剑之势,独孤沐翻身全力轰出一掌!
“惊鸿!”
“二弟快退!”
持刀男子脸色大变,大喊道。
高瘦男子来不及反应,受此一掌,口吐鲜血,倒飞数丈。
意识模糊之间,见青色剑锋袭来。高瘦男子身体已成倒飞之势,无力反应,性命休矣!
持刀男子见惊鸿出时,就急忙飞身砍向独孤沐。眼见独孤沐出了一掌还不罢休,持剑直刺高瘦男子,全然不顾自身,明显是想以命换命!
持刀男子大怒!独孤沐完全是算到,他绝不会拿二弟的命跟他换!
就当刀剑分别要刺入身体时,两人同时收兵对掌!
轰!
“多谢!”
独孤沐借力,向后一退,落地之时,强续气息飞向胡同墙檐。
就在飞离胡同的刹那,独孤沐感到一股来自死亡的寒意——
猎人打猎,总是在猎物出巢的那一刻出击!
飞鸟凌空,箭矢方出!
两道飞刃凌空袭来!一道飞向独孤沐心脏,一道直扑独孤沐大腿!
好厉害的飞刀!独孤沐心想。
轰隆!
胡同墙外响起一声坠落的声音。
“大哥,给二哥吃下这颗护心丸。独孤沐中了我的飞刃和易筋散,跑不掉!带上二哥我们追!”矮胖男子给高瘦男子嘴里喂了丸丹药,冲持刀男子说道。
话毕,持刀男子背上高瘦男子,两人飞向胡同外。
翻过墙,地上有跌倒的血迹,只是不见人影。正前方还留有一带血的飞刃。想来最后出手均已命中。
两人齐声喝道:“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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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徐徐,山色正青。
昨晚的翠玉睡得足够好,刚过卯时就收拾完毕。
田延庆出仕时翠玉就入了田府,从夫人李氏离世后,田延庆并未再娶妻,因此每日晨昏时都由翠玉伺候。翠玉住在后苑的小屋,比一般的丫鬟不同,此屋靠近田延庆寝所,屋内还配有一两个小丫鬟。可以说,在这田府后院,翠玉当得上“女主人”的称号。
“老爷,洗漱时辰到了。”
翠玉温柔的言语带着恰好的音量,叫人听的酥酥麻麻。身旁两个小丫鬟端着洗漱的一应物品。
不止翠玉,昨晚田延庆也睡的极好,门外那熟悉的声音硬是唤了四五声,才传入田延庆的脑海里。
田延庆起身揉揉了经外奇穴,缓缓道:“进来吧。”
说话间三人就进了屋,两个小丫鬟将盛水的匜和胰子等物品放到置物架,头也不抬的退出房间,。退出前还不忘带上门。
“老爷想必是昨日处理公文太辛苦了,奴家唤了许久都没动静,害奴家的心七上八下的。”翠玉一边说话一边把面巾浸在水里。
田延庆望着这个从小跟在身边的女子,近几年是越发的标致了。兴致来时,清晨与她逗上几句,整日心情都好上不少。
想到这里,田延庆上步从后面一把抱住翠玉,两只手在腰间不断揉拧:“有什么好怕的,县衙内侍卫众多,老爷我能有什么事!”
纤细柳腰在双手的抚摸下,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配合的天衣无缝。痒的翠玉咯咯大叫:“老爷饶命!饶命!”
翠玉一双纤细的小手,一只反拥田延庆,另一只扭捏拍向田延庆双手交合之处,略带娇羞:“老爷本就已经晚起,奴家可担不起这红颜怠政的骂名~”
田延庆听了此话,才松了双手,坐下梳洗。
清晨的阳光撒在匜架上,翠玉这才看向田延庆。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乐的这位淡雅青妆的女子弯腰捧腹,眉眼如月!
笑声清脆入耳,翠玉脸颊淡淡的红晕,加上眼角那已泛起的泪花,看的田延庆一怔。
“乐什么呢?”田延庆被这一美景深深吸引了。
翠玉再三强压笑意才说了不到一句:“脸脸上,老爷脸上,哎哟”
田延庆望向铜镜——
脸上画着赫大一只王八!
王八头朝上,下巴处的尾巴活像一小辫儿胡;两只前足、后足趴在上下脸颊,真是四平八稳!足上伸着几根指头,栩栩如生,煞是可爱!
“玉儿,你又在跟老爷开玩笑!老爷可要惩罚你!”田延庆含笑望向翠玉。
翠玉微笑道:“啊!玉儿可不敢对老爷这么大胆,指不定是老爷昨晚在外招的哪个娘子干的,醒了不认账赖到玉儿身上。”
田延庆一下把翠玉拥入怀:“哼,还有什么是你这小妮子不敢做的。”
翠玉脸带笑意,用手微微轻掩。
田延庆注视着翠玉:“真不是你?”
片刻间,田延庆的目光越来越尖锐。
翠玉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不敢发一言。
翠玉被盯的发毛,急忙看向桌上,仿佛是看见了救命的法宝:“老爷,桌上好像有字”
田延庆刹时望去,几句俊秀的字体落在桌上——
前朝安惠帝欲佩相子张,使二人往。子张曰:“吾将曳尾于涂中,不做王以巾笥藏庙堂之神龟。”
为官不仁,何堪为人?禽兽亦耻!不如龟也。
田延庆脸上铁青!他不是傻子,对方能进出县衙如无人之境,却不伤自己性命,很明显是个警告。
“滚!”
“滚出去!”
“给我滚出去!”
翠玉瞬间从田延庆怀里弹起,疾步跑向屋外。
刚一出门,屋内就传来一阵破碎声和震怒——
“饭桶!!”
“全都是饭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