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房遗爱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原本还在观望的侯杰等人顿时变得跃跃欲试。
趁着这个机会,李斯文赶紧又道:“诸位兄弟有所不知,此茶被某取名作‘大红袍’,是某专门托人,从建抚两州交界的武夷山上采摘下来的。”
“那可是上百年的老茶树,再经过某独家的炒制秘法,可以说是丝毫不逊色于天下诸茶。入口清香而后回甘,实在沁人心脾。”
言罢,手上估摸着茶水温度正好,再放下就有些偏凉了,紧忙抬手将茶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一边砸吧着嘴一边感慨道:
“或许是因为这是新茶的缘故,虽然初品却显得口感比较清淡,好在当初的焙火功夫控制的恰到好处,所以这茶汤滋味还称得上一句饱满。”
边说着,李斯文又给自己满上一杯,抬头见众人还不动弹,又催促了一声:“诶,这茶来之不易,珍贵的很,诸位兄弟不妨先尝上一尝,再来评判它好不好喝。”
李承乾如此谨慎,倒也不是觉得自己和李斯文久疏问候,导致他疏远自己,乃至于心生歹意对自己不利。
他之前表现的万般迟疑,犹豫不决。
其实主要是因为,在来时路上侯杰哥四个一直在向自己告状诉苦,说李斯文近来玩心大起,而又隐忍超常。
上次过来的时候,为了哄骗他们吃口辣的,不惜亲身设局他就怕李斯文这次依旧故技重施,暗地里又憋着什么坏呢。
不过,当他看到房遗爱这个向来没城府的憨货,竟然毫不迟疑的向李斯文讨要了第二杯,心中疑虑消退了不少。
李承乾低头,将目光移向手中杯盏,只见杯中那被茶水夹带而来的叶片,如今已然在水面上彻底舒展,翩翩起舞。
举杯凑近鼻尖,细细嗅闻下,还有一股清澈的幽香扑面二来,他因为心事而略显浮躁的情绪,也一下就被这清幽的茶香抚平,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李承乾随李二陛下,也是个喜茶好茶的性子,但跟着父皇喝了这么多年香茶,却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清纯柔和,让人欣喜的茶香。
一时间,他原本还满是警惕的心绪,已然被这清雅的茶香所俘获,于是毫不犹豫的举到唇边,准备好好品味一下此上好佳饮。
杜荷有些慌忙,下意识的伸手拦住,想要先替太子试试毒:“殿下,不如这茶”
李承乾淡淡一笑,摇头道:“莫慌,若是斯文真有歹意,当初掉下悬崖的或许就不是他了。”
杜荷语塞,只是听之任之,只有眼神死死的盯着李承乾,生怕他出现一丝的异样。
“高明,若是觉得茶水清淡,可以就着这糕点吃。”
李斯文大力拍落朝自己盘子探过来的小胖手,狠狠瞪了一眼房遗爱后,才笑着将盘子推到了李承乾面前。
“不急,让我先尝一尝这茶水如何吧。”
李承乾平和的笑了笑,举着茶盏凑到嘴边,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同时闭合眼皮,慢慢品味这所谓茶香。
茶水入口,唇齿留香,回甘生津,被外边冷风吹得发干的喉咙也舒服了不少,这一口茶下肚,简直胜过一缸水。
李承乾睁眼讶然的看了一眼水面,而后看向李斯文,点头赞了声:“此茶确实如斯文所言,口感润滑,弥久回甘。”
他活了这么多年,喝茶喝了这么多杯,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原滋原味的茶水也能如此醇香。
甚至,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香料味掩盖清香,这股茶叶本身的自然茶香,更让他喜欢。
只是可怜长乐学了十几年的煮茶手艺,从此怕不是要荒废了,你煮茶煮的再好,你这心上人也不喝呀!
突然,李承乾饶有兴致的看着李斯文:“斯文,某们这一来你就拿出这茶,难道也是想和之前的琉璃器一样,想借某等的名声帮你宣传么?”
侯杰等人全都为难的看向李斯文,不是他们不想帮忙,只是知不知道现在咱们是什么情况,一年之内不可返京,他们是有心无力啊。
但是令他们意外的是,李斯文不仅没有点头,反而面露难色的解释道:“高明误会,此茶虽然口感独特,一经放出必定流行天下。”
“但因为采摘源头的老树只有寥寥数颗,所以产量并不理想,虽然某已经传信过去,命家仆小心取了新芽扦插,培育新苗,但几年内不会有大的增长。”
李承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在言语,仿佛是陷入了沉思,过了片刻,他缓缓开口提醒道:
“既然如此,那斯文你可要将这茶叶妥善藏好,万一不慎走漏了风声,只怕有些人心怀不轨,自己得不到这桩生意,也绝不会眼睁睁地放任你独享此物。”
听闻此言,李斯文皱起眉头,心中暗自揣摩着,太子这是话里有话啊,但这话没头没尾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担忧会有奸人将此茶进献给皇室,并向李二陛下谏言将此列入贡品行列,从而让茶树易主?
还是说,已经有人暗中打听到了茶树所在,要悄悄潜入武夷山,放一把熊熊大火,将茶树毁于一旦?
这得是多大的仇,至于么?
想到这里,李斯文心头一震,似乎明白了李承乾话语中的真正意图。
他这话的意思,更可能是说——自己曾在某次不经意的行动中,无意间打乱了某些人的谋划,已经结下梁子。
现在敌暗我明,千万小心?
李斯文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素有仁厚之心的太子,这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货色啊!
果然,在没有因为瘸腿一事自暴自弃之前,李承乾称得上是一个出色的接班人。
而后点头应道:
“多谢高明提醒,不过这老茶树所在的地区,其方圆百里都已经被某连地皮一齐买下,附近的百姓也被某雇佣去培育新株。”
“而且,通过阿耶的关系,某还托江南行军领事陈政派了一小队亲卫,日夜看守老茶树,所以高明担心的倒也不成问题。”
杜荷闻言不由的眼角一抽,方圆百里的地皮不是说曹国公府因为发粥济民,财政十分拮据么。
要知道那精盐和琉璃器生意才开放没几天,娘嘞,这两门生意这么挣钱的么?
不由地,杜荷心生羡慕乃至嫉妒。
李承乾也是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很是放心的点点头。
如今大唐法律对私人财产没什么大的保护,但要是在当地形成规模不小的产业,可以让建州、抚州这穷山恶水多一份收入,也不担心当地官府会不上心。
等几壶茶水下肚,茶水从浓转淡,饶是李承乾也耐不住性子,开始将话题引向来意:“某这次来虽然主要是趁着闲暇出来散散心,但也有父皇的意思。”
“他担心你们这群闲不住的家伙,在城外农庄又捣乱,所以托某来打听打听,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李斯文微皱着眉头,打量李承乾许久,也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不对,于是开门见山的问道:“高明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李承乾猛地一抬眼皮,但环视四周,还是闭上嘴摇摇头:“没什么,斯文你想多了。”
李斯文见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心中终于是猜到了李承乾的来意,看似是提李二陛下询问自己接下来的打算,其实是李承乾借李二陛下的嘴,想问问他自己接下来能干什么。
虽然经过平疫一事捞了不少民心,但因为腿伤不便,自返京后就一直东宫、崇文馆两处跑,颇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风范。
但李承乾自十几岁开始就帮着李二陛下处理一些不赶紧的朝政之事,如今被强令着养病,但心却闲不下来。
内有四弟魏王李泰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外有蜀王李恪借着此次壮举大肆捞取名望,结识才俊,他这个‘望不似人君’的太子,心里着急也是应该的。
“说起来,某也很长一段时间没这么闲在了,今天阳光不错,不如咱们去”
刚想说骑马打猎,但想到这里还有个李承乾,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去钓鱼吧。”
侯杰等人提心吊胆的生怕李斯文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听钓鱼这个不用到处走动,李承乾也能参与的活动,纷纷拍手赶紧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