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须而笑的袁天罡突然尬住,拽掉几根胡须,狠狠的瞪着他。
屁话,他要是敢去找皇后要精炼之术,还找你做什么?
李淳风倒是有些不解,好奇道:“如此厚礼,侯爷为何不答应?”
李斯文面上笑嘻嘻的,摇头却很是坚定:“如果道长是来找某合伙做生意,一起发大财的,某自然是举双手欢迎。”
“但就怕这里面不仅是钱的事儿吧?一起做生意你还藏着自己的小生意?某可没这么傻。”
“也正因此,道爷才不肯去找皇后,转而找上道长,借着陛下的旨意来找某求精炼之术”
李淳风心思何等敏捷,只是李斯文的一句质问,师兄的一丝迟疑,他心中便有了这件事的大体脉络。
自家师兄袁天罡,乃是大隋文帝杨坚之子,因为孤独皇后杀其母,所以就抱给了袁氏抚养。
而在当今李二陛下宫中的杨妃,实际上是杨广之女,是师兄的亲侄女。
杨妃的儿子李恪,封蜀王,授益州大都督的要职,都督益绵简嘉陵雅眉濛犍邛八州诸军事,并都并督巂、南宁、会都督府共计三十六州。
恰巧,袁氏根基就在益州!
袁天罡和李恪更是血脉至亲,袁氏自然要全力支持李恪成为大唐储君,图一个从龙之功,从此从商贾之身,跻身于庙堂。
但是争储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钱笼络大臣,营建势力。
袁氏虽然世代经营岩盐生意,盐利巨大,但也抵不住争储需要的资金数额,那实在不是一家能提供的起的。
况且,岩盐含有大量的杂质,价格根本就无法与海盐、河盐、甚至同样产自巴蜀的井盐相提并论。
所以袁家几代积累的金钱相较江都、太原等地的其他盐商来说,算不得多。
但如果能从李斯文手中得到提炼上等精盐的法门提不上价的毒石盐就能一跃而起,成为整个大唐最顶级的食用盐。
其中产生的巨大财富,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如果这法门的主人换成别人,袁氏还可以凭借雄厚的财力,和多年经营的人脉巧取豪夺。
但这个人偏偏是李斯文,光是曹国公的怒火,袁家就要思量再三,他们是否付得起这个代价。
李斯文的父亲曹国公李绩,那可是一个手握重兵,又杀伐无忌的主儿。
虽然远在并州,但他在蓝田别院中留下的,可不仅有追随多年的百战老卒,还有当年二贤庄的一众绿林好汉。
哪怕是齐国公长孙无忌对李斯文再怎么恨之入骨,都只能用朝堂上的手段和阴谋害人,而不敢派人行刺暗杀。
为什么,是不屑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是担心逼急了李绩,蓝田那些隐居的家伙以牙还牙。
论烧杀抢掠,十个长孙阴人加起来也玩不过那些绿林好汉,人家当年就是以打家劫舍起家的,是老手艺人。
堂堂齐国公都是如此,更不要说区区一个袁氏了。
一旦让李绩知道了,袁氏在谋算他寄予厚望,延续香火的次子
恐怕一怒之下,敢从并州拔营,一路向西南,去嘉州将袁氏连根拔起。
至于其他考虑,则是担心长孙皇后对李斯文的在意程度。
毕竟李斯文当初被破格赐封开国蓝田县侯,背后就是长孙皇后亲自到政事堂,说服的诸位国相。
这才勉强赐下的县侯爵位。
不看僧面看佛面,李斯文只要想到这里,就不可能恩将仇报,将提炼上等精盐法门传授给袁氏。
给了袁家,就相当于变相资助蜀王李恪,去争夺长孙皇后亲生儿子的储君宝座,更不要说当今的太子,是和李斯文从小玩到大的发小。
思索至此,李淳风头上青筋跳动,贫道为什么要心软带上师兄,一点好处落不到还得罪了蓝田侯。
他摇头苦笑道:“果然是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啊!”
李斯文脸上噙着冷笑,内心毫无波澜。
他不是不想参袁家盐行的股,大唐可还没有施行盐铁专营的政策。
毕竟李二陛下,远没有当年中央集权的汉武帝权力大,就是苦于内库干涸,想施行盐铁专营的政策也无从下手,他手底下的人第一个不干。
而没有国家插手,私营盐业绝对是个暴利,但是让他这个家中顶梁柱不在的人单独参与,他不放心,也太不保险。
毕竟过滤之法太简单,简单到让人一见就反悔,反了悔回头袁家就能复刻出来,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绝对是自己。
并且,袁氏是当初衣冠南渡,逃到巴蜀的士族。
经过近两百年的繁衍生息,当初逃难的落魄士族,早已经成为了巴蜀望族,在当地树大根深,盘根错节。
如果人家想赖掉他的股份,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考虑利弊,他想拉上长孙皇后一起入股,不仅可以多吃多占,还不用担心袁氏反悔。
哼哼你要是敢贪长孙母恶龙的钱,十六卫大军分分钟灭了你。
但听李淳风一句‘明日阴晴未定’,李斯文就敢肯定,这里面必有文哥不知道的大坑。
所以现在就算是袁天罡给五成的股份,他都不敢答应了
但是任他怎么想,也猜不到袁天罡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昨天才知道嘉州对应的是后世什么地方,关于袁家的情报差了太多。
底气天然就弱了袁天罡三分。
更何况这个神棍不仅能观星象,察地理,占卜吉凶也更是精通,甚至都能做到闻风辨福祸的地步。
他都特么的快成仙儿了,还能被李二陛下视为心腹,那陛下让他来长安的目的,就是和李淳风一起
他仰头看了一眼东方,此时天际已经有一抹红霞,晕染了云层,朝阳随时都可能跳跃而出。
但每天都伴日而行的太白星,却藏在薄薄的云层之后,只隐约透出一点光亮。
场面渐渐沉寂下来,身为旁观者的李淳风,先是瞄了一眼身旁黑着脸沉默不语的袁天罡。
这才放下心来——师兄也是被摆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