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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凶案

    侯国兴在猪市口胡同的赌坊赌了两天两夜,输了个精光,这天早上,他啃着一个烧饼,无精打采地回家,正想找人再借点钱,今夜好再去翻本,却见秦风正指挥着下人往里搬东西。

    他不禁大喜,立即凑上前道:“哎,这位兄弟,是你啊!我,侯国兴,就住西边这家,你还记得吧。对了,兄弟你怎么称呼来着?”

    秦风站在大门前的台阶上,对侯国兴拱手为礼道:“在下秦风,张万把宅子转售予我了,今日秦某乔迁新居,略备几桌水酒,想请左邻右舍过来小酌,到时还望侯兄能赏光。”

    “好说,好说。”侯国兴听说有大餐可吃,顿时满脸堆笑。

    此时西家大门打开,走出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后面跟着一男一女两个仆人。侯国兴一愣,连忙迎上去问道:“娘,你何时回来的?”

    妇人面容姣好,身材丰娆,穿着湖蓝色宫裙,直接上去掐住侯兴国的耳朵骂道:“你个孽子,还知道回来,让你莫去赌,莫去赌,你把娘的话都当耳边风了。”

    “娘,娘,儿没赌,只是”

    “你还想狡辩,看我今儿不打死你!”

    “娘,邻里看着呢。”

    那女人这才注意到秦风正看着,于是放开儿子,说道:“回家再收拾你。”

    秦风适时作揖道:“夫人,晚生秦风有礼了,今日晚生乔迁来此,略备些了水酒,想请左邻右舍今后照应一二,还望夫人与令公子午后能赏光。”

    妇人姓客,年轻时便入宫做奶娘,是个见过世面的人,见秦风彬彬有礼,她便大大方方地回礼道:“秦公子莫要客气,今后大家便是邻里了,自当相互照应。”

    中午,秦风从万兴酒楼订了六桌菜肴,在家里宴请左邻右舍,侯国兴侯大郎来了,客氏没来。

    秦风问道:“侯兄,令堂不过来吗?”

    侯国兴应道:“家母一会儿还得入宫当差,身不由己,只好我一人来给秦兄弟道贺了。”

    “如此侯兄快快上坐。”

    招呼杨侯国兴入座后,秦风把陆明叫到门边,小声吩咐了几句,似乎是让陆明去看看给客人的回礼准备好没有。

    待邻里都到齐入座,秦风起身圆圆作揖道:“小子秦风,淮安人氏,来京师谋生,有幸与大家成为邻里,乃秦风莫大的福分,今日承蒙各位赏光,小子感激不尽。小子略备了些水酒,礼数不周之处,还望大家包涵一二,在此,我先敬各位一杯,今后,还望大家多多照应。”

    大家纷纷举杯,再次向秦风表示庆贺,东家的徐老太公抚须连连说道:“这后生不错,知礼,知礼。”

    秦风不停招呼着众人,席间气氛颇为热烈,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却突然有人喊道:“不好,莫非西家走水了?”

    众人闻声望去,果然,看到西家冒起了浓烟,火苗迅速蹿上了房顶。

    “啊,真是我家走水了!”侯国兴大惊,扔下酒杯便跑。

    大家也纷纷起身,去找木盆水桶,然后赶往西家救火。

    这深秋季节,天干物燥,加上房子多是木结构,大伙提着水冲进西家前院时,火势已窜起两丈高。

    侯国兴正在打骂家中的那个丫环。

    丫环已吓得面无人色,惊恐地说道:“奴婢正在炼猪油,夫人说水太烫,奴婢就去提了半桶水,回来这火就烧起来了。”

    “我娘呢?”

    “夫人夫人还在房里。”

    “该死!”

    侯国兴又急又怒,他娘亲的房间此时门窗房顶都在熊熊燃烧,噼噼啪啪作响,随时可能塌了,侯国兴只能绝望地大叫:“娘!娘啊!你快出来啊!”

    秦风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床被子,浸湿之后,往身上一裹,又把鞋子也弄湿,便要往火里冲,东家徐老太爷拦住他道:“秦家后生,去不得!火势太大了,去不得!”

    秦风毅然说道:“都是邻里,岂能见死不救。”

    “秦家后生啊,火势这么大,进去只怕救不了人,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总得试试,否则于心何安。”

    秦风看了看燃烧的房顶,估计一时还塌不了,裹紧被子便冲了进去,徐老太爷不由得顿足大呼:“快泼水,往门口泼!”

    侯国兴已快崩溃了,大哭着:“娘,你不能死啊!你死了儿可怎么活呀!”

    不一会儿,有人喊道:“出来了,秦家后生出来了!”

    火光中,秦风带着一股黑烟冲了出来,怀里抱着已迷迷糊糊的客氏,侯国兴疾奔过去,“娘,你没事吧,娘!娘啊!”

    秦风把客氏往他怀里一塞,自己跌坐在地上,拼命地咳了起来。徐老太公长吁道:“万幸,万幸啊!”

    此时赶来救火的人越来越多,五城兵马司的人总算也赶到了,他们二话不说,立即勒令扒了旁边的房顶,防止火势漫延。

    经半个时辰的努力,大火总算灭了,侯家烧得只剩下东边靠近秦家的一间厢房,其余都化成了焦土,好在客氏并无大碍,只是脚上有些烫伤,等她清醒过来后,秦风便请她们到自家暂作安顿。

    客氏惊魂未定,任他安排。

    安顿好母子二人后,秦风才到后院沐浴,陆明为他提来热水时,忍不住小声抱怨道:“这母子值得公子冒这么大的险吗?”

    “其实也没冒太大的险,房顶刚烧起来,看着吓人,一时还塌不了。”

    “终归是太冒险了,该让小人进去的。”

    秦风笑笑,时不我待,不冒点险不行啊,他没有和陆明说这些,转而道:“这火也太猛了些,差点闹出人命。”

    “嘿嘿,有小的在,定不会有事。”

    “算了,你去吧,我要好好泡一泡,呼!”

    等客氏情绪逐渐安定下来,忙带着儿子来感谢秦风的救命之恩。

    秦风刚沐浴出来,连连谦逊道:“夫人不必如此,这是晚生应做的,说来该是夫人福大命大,因此能逢凶化吉。”

    客氏再次敛衽一福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客氏有些不自在,她当时正要在沐浴,准备进宫,发现起火已有些晚了,只来得及胡乱披件衣裳,连扣子都没来得及系。

    秦风进去救她时,该是看到她的身子了,想到这些,面对秦风时难免有些忸怩。

    秦风哪知她在想什么,还在热情地说道:“都是左邻右舍,切莫客气,眼下夫人与侯兄家里不幸遭了灾,若是不嫌弃,不如暂时住在我家里,重建宅子时也方便些,不知夫人与侯兄意下如何?”

    “救命大恩已难以为报,岂敢再给恩公添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夫人万莫见外,我初来京师,人生地不熟,今后需要邻里照应的地方多着呢,夫人与侯兄若肯屈尊指教,我求之不得,何来麻烦之说。”

    客氏难却盛情,加上确实没地方可住,她日常要住在宫里,单是儿子寄住过来,倒也不用担心别人说闲话,便答应了下来,免不了对秦风又是一番道谢。

    到了晚上,见万兴酒楼还没派人来要回餐具,秦风只得让成叔送过去,等成叔回来,秦风正与李渔、侯国兴讨论重建宅子的事,见成叔把碗具又拉了回来,不禁大为诧异。

    “成叔,怎不送去?”

    成叔答道:“送去了,却是出事了。”

    “出了何事?”

    成叔道:“今日万兴楼出了命案,有位汪姓客人被人捅了刀子,眼下生死难料。官差把万兴楼都围了,无法出入。”

    “汪姓客人?”秦风心中一动,问道,“凶手可曾抓到?”

    “听说抓到了,坊间传言说是个辽东人。”

    秦风暗暗皱了皱眉,心道这汪姓客人莫非是汪文言?

    若真如此,郑养性的手段未免糙了点,怎么能让凶手被活捉呢,这搞不好会把自己给牵连进去啊。

    向晚时分,侯国兴又向秦风借了二十两,兴冲冲的出门去了,仿佛今日被烧的不是他家。

    成叔站在廊檐下,抚着下腭的山羊胡,说道:“这个时辰拿钱出门,非嫖即赌,公子为何借钱予他?”

    “些许小钱,不必计较?”

    秦风继续看陆明在院里打拳,他脾气没有陆敏那么火爆,在狱里受的伤也较轻,陆敏还在房里歇着,他已经可以恢复练拳了。

    “看上去似乎就几招?”

    成叔继续抚须,“他兄弟俩练的是杀人技,求的是快、准、狠,几招够了。”

    “你呢?”

    “老奴这双手从不杀人。”成叔随即把话题扯了回来,“一个东宫奶娘而已,值得公子这么做吗?”

    秦风笑了笑,说道:“反正如今已不适合捐官,不妨烧烧冷灶。”

    “公子变了,当初让你进京求官你尚且不情愿。”

    秦风知道他多少有些怀疑,至少也是疑惑。于是说道:“前事我虽不记得了,但这几日的经历,让我对权力有了些许不同的感触,几个锦衣卫明明不是陆家兄弟的对手,咱们却只能任人宰割。”

    “公子长大了,老奴心中甚慰。”成叔继续抚须,仿佛他那撮山羊胡是心中恋人,“不过,今日这把火,公子有些冒险了。”

    秦风没再说什么,世间何来完美之事?富贵险中求,一点险也不想冒的人,注定碌碌无为,蹉跎终老。

    杨涟骑着矮马,与老仆踏着御街的残阳回家,一路上,他眉头紧锁,想起皇帝今日召见阁臣的情景,杨涟不由得暗叹一声。

    后面,都察院巡城御史左光斗催马赶上来,他双眉如刀,神色冷峻,与杨涟并排而行。

    “文孺兄,如何?”

    杨涟知道左光斗是在问皇帝的病情,他轻轻摇了摇头:“只怕唉!”

    左光斗眉头顿时也皱成了一个川字,再次追问:“圣上今日召见阁臣,可有旨意?”

    皇帝病倒之后,杨涟上了一道奏疏,大骂皇帝不应沉迷女色,不应吃春药。大家都以为皇帝震怒之下,会拿杨涟治罪。

    却不曾想,皇帝不但没有怪罪杨涟,还夸他是忠臣,这些天但凡召见阁臣,都会传旨让杨涟这个小小的兵科给事中一同觐见。

    是以左光斗迫不及待地追来问他。

    “皇上要封李选侍为皇贵妃,其竟不知足,当着皇上与阁臣的面,把皇长子拉去斥责,让皇长子来说要封后。”

    若李选侍真封了后,名义上就成了皇长子谪母,将来便可名正言顺的插手朝政了。

    左光斗刀眉直竖,怒道:“真是岂有此理,一个卑微的选侍,竟想封后,若真让其得逞,后果不堪设想。此事,皇上是何态度?”

    残阳如血,御街清冷,深秋的寒风袭来,落叶纷纷,这一刻的大明朝,透着一股沉沉暮气。

    杨涟收回目光,振作精神道:“皇上颇为犹豫,幸好孙尚书及时插话,顺着皇上的话堵住其封后之妄念。只是皇上心软,此事恐怕还会有反复。”

    “文孺兄既在当场,何不进言?”左光斗比杨涟更激进,显然有责怪杨涟没有当面慷慨陈词,驳斥李选侍。

    此事却不好说,毕竟皇帝虽然病重,却不好急着谈论皇帝的身后事,若现在就说担心李选侍来日控制幼主,垂帘听政,不免有诅咒君上之嫌。

    杨涟只得说道:“皇上正须静养,此时不宜刺激。”

    对于杨涟的回答,左光斗接受了,点头道:“我等身为臣子,自是盼着皇上龙体康健,福寿万年,然自古以来,国家设立储君,便是为了巩固国本,以防万一。如今皇长子已及舞象之龄,立储之事,应早日谋划。”

    杨涟也不瞒他,直言道:“立储之事,怕是来不及了。”

    左光斗一惊道:“竟一至于斯?”

    几十年来,东林党全力支持朱常洛,好不容易等到朱常洛继承大统,眼看收获的季节到了,结果未满一月,朱常洛便要弃群臣而去,这岂非天意弄人?

    杨涟想起一事,问道:“遗直兄,汪文言伤势如何?”

    “腹部中刀,伤势极重,如今乃是生死未卜。”

    左光斗身为巡城御史,负责巡查京城治安、审理诉讼、缉捕盗贼等事,汪文言在万兴楼遇刺,左光斗自是有权参与审理。

    眼下京中风暴将至,暗潮汹涌,汪文言突然出事,对东林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因而杨涟凭直觉认为,此案只怕不简单。

    “案情进展如何?”

    左光斗道:“此案怕是有些麻烦,凶手名丘二虎,先时自称是辽东逃避战乱的流民,闻汪文言仗义,乃来投,醉酒后失手行凶。用刑之后,又交代了些不法事。我担心再审下去,反而不利。”

    汪文言本是县吏,好结交黑白两道、三流九教之人,颇有点像及时雨宋江,别人找上门来,他总是仗义疏财,加以接济,因此常有走投无路之人慕名来投,其中有不少是江洋大盗、亡命之徒。

    这些杨涟和左光斗自是知道,从目前审得的信息来看,这丘二虎只怕正是这一类人。因此左光斗才说,再审下去怕是更加不利。

    杨涟想了想,说道:“此事定不会如此简单,这丘二虎若真是慕名来投,酒后失手伤人之说不足为信。我看其多半是受人指使,应仔细排查其交往细节,以及家人下落,或许会有收获。”

    “文孺兄放心,我已派人在查,王安也托了邹义,命东厂亲信暗中侦查此事。”

    杨涟担心地说道:“眼下形势复杂,有王安侍奉于内,极为难得,然虽其忠直,却体弱多病,性情卞急易怒,少了汪文言提点,只怕关键之时会出错啊。”

    “谋害汪文言之人,恐怕也是意在于此,”

    “查,必须查出幕后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