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倾池知道自己生病了,他以为自己是厌倦了勾心斗角所以神思不定。
可原来是陶稚让他生病的。
他迷茫望着陶稚,是他变了,还是他变了。
从前那个坚强、努力的少年去了哪里?
“这是能让你感到快乐的药,”陶稚低声道,“让你离不开我的药。”
墨倾池死命抠着自己喉咙,“呕”一口污秽吐出。
墨倾池茫然抬起头,眼角挂着生理性的泪水。
回想着这些年,他丢掉了自己的底线,放弃自己的原则,让自己成为曾经最不耻的人。
可他实现了自己的野望,让陶稚登上皇位,所以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成功了。
当初那个被人踩在脚底下被人随意践踏的少年,终于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人。
然而到头来,他自己得到了什么。
一身污名,一具羸弱的身体。
一生被人把控!
那一场疯狂的杀戮榨干了他的潜力,摧毁他的身体,曾经武艺高强的他如今变得弱不禁风。
那一碗美味的老鸭汤让他眷恋,却也让他永远也离不开这口汤,让他浑浑噩噩。让曾经冷静的他,变得暴躁,易怒。
“陶稚,为什么呢,”墨倾池神色癫狂,歇斯底里:“你设计我杀了素心书院几百学子,我已经恶名昭彰,罪恶滔天,这天下再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放过我。”
陶稚道:“我说了我想让你离不开我。”
墨倾池不想问为什么,但凡陶稚正常点,做一个普通的皇帝,他们都会是一辈子的君臣与朋友。
可他非要做暴君,非要乱来……
然后他却说想让自己离不开他,墨倾池根本无法理解。
他拿起剑架在自己脖子上,“那你失败了,活着很难,死却很容易。”
他毫不留情往自己脖子抹去。
放在以前,就算他真的杀了几百个无辜的人,他也不会想着去寻死,他会努力活着为自己赎罪。
可现在,他的身体,他的意志都被摧毁。
若是从今往后都要被人摆布,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惜的是,他如今身体虚弱得连给自己抹脖子都做不到。
陶稚快速踢飞了他的剑,他的脖子上只有一道浅浅的血痕。
“阿池,你受伤了。”陶稚迅速拿来金疮药为他抹上。
“你别碰我!”墨倾池吼道,他双目微红,歇斯底里的样子却让陶稚心头火热。
陶稚眸子暗了暗:“阿池,你现在太激动了,你冷静点。”
于是墨倾池安静了:“这人世活着太累了。”
最终,庆国公杀害大儒李渊海及素心书院几百学子一事不了了之。
群臣对当今与庆国公的感情,有了清醒的认知。
可其他人都能放下,唯独他自己不能放下。
七日后,墨倾池来到李渊海的家里。
李渊海是他的老师,他曾经很看好墨倾池,认为墨倾池侠肝义胆又才华横溢,定能名留青史。
可短短几年的时候,墨倾池就变成了大奸臣。
曾经的期望有多大,后来的失望就有多大。
同时,李渊海一直以来就不喜欢陶稚,认为他太过阴郁,不可能成为一个明君。
所以后来墨倾池变成奸佞,李渊海认为是陶稚带坏了他。
他始终认为墨倾池不是无可救药的人。
他极力反对陶稚,为的也是能让墨倾池清醒。
“你好意思来这里,你给我滚!”喝骂之声从耳畔传来。
李渊海的弟子们,对这个害死他们老师的罪魁祸首,深恶痛绝。
看到墨倾池就站在眼前,恨不能生啖其肉。
但他的身边跟着鱼龙卫,他们也只能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恨。
墨倾池没有走进灵堂,只在门口磕了几个头。
李夫人从里面走出来,眼里是不可抑制的愤怒。
“墨倾池,你杀了老爷,却还假惺惺地来这里做什么!”
李渊海的子女,弟子们跟在她的身后,那一目了然的恨让人心惊肉跳。
“你磕头又怎样?你以为老师就会原谅你吗?”
“墨倾池,你曾经是老师最得意的弟子,如今你却为了那个昏君欺师灭祖,你还有没有人性!你还有什么颜面站在这里!”
“墨倾池!你亲手杀了自己的老师,你会有报应的!”
“墨倾池!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为父亲报仇!”
墨倾池跪完,站起身看着他们,将所有的恨看在眼里。
“你们要杀我,尽管来就是。”
他声音淡然,再次点燃了众人的怒火。
“墨倾池,你太嚣张了!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墨倾池离开李府又前往其他死者的家里。
没有任何意外,所有人都在唾骂他。
咒骂之声充斥着他的耳朵,他只是默默磕几个头便离开。
得知自己喝的老鸭汤是什么后,墨倾池想要戒断。
然而每每发作起来就痛不欲生。
陶稚也总会“贴心”地把东西送到他的嘴里。
再然后他再也离不开老鸭汤了。
这样,墨倾池平时的时候对陶稚冷漠至极。
可一旦药瘾发作,他便会像狗一样去求陶稚,放弃尊严,放弃廉耻。
每每清醒过来,墨倾池都痛不欲生。
唯一庆幸的是陶稚一直控制着自己不敢再冒犯墨倾池。
金秋时节,不管陶稚如何不愿意,他的大婚之日还是如约到来。
只不过在新婚夜里,他依旧召墨倾池进宫。
第二天宫门开了,墨倾池才双腿打颤离开皇宫。
——“……”
——“元熙帝真不是人,庆国公帮他登上皇位,他却这么对他。”
——“大婚之夜召臣子入宫,不知道的还以为元熙帝多么勤勉呢。”
——“元熙帝那点丑事全被抖出来了。”
——“我想知道陛下怎么看待元熙帝。”
皇宫里一片寂静,事关先帝,大臣们都不敢说话。
陶济民十分沉默,看不出喜怒。
他与元熙帝感情并不好,但元熙帝毕竟是他爹,看到他爹做这些事,他真心是五味杂陈。
更何况庆国公还是他的舅舅。
墨倾池马车也不坐,就那么茫然的走在大街上。
这一瞬间他突然决定要逃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