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应寨主一直站着不动弹,有个寨主凑到他身边推了他一把,应寨主却依旧动也没动,那名寨主眉间皱了皱,瞪了应寨主一眼,迈腿上前:“这掌营的位子,俺来跟侯先生争一争!”
有人带头,又有几个寨主头目站了出来,这些人未必都是真心想当着这红营的主帅,但他们都很清楚,若是掌营的位子落在侯俊铖手里,侯俊铖的那些整编计划必然是要推行下去,而他们的军权便再也保不住了。
侯俊铖微笑着点点头,朝聚义堂做了个“请”的手势:“没有参选的诸位弟兄,就请入堂中先喝茶歇息吧,应寨主你威望高、资历深,大伙也都信任您的人品,请留下做个监督。”
应寨主犹豫了一阵,点了点头,跟着众人来到聚义堂前的台阶上,几个护卫搬来条凳,侯俊铖背对着将士们坐下,那几个寨主头目见状,也都有样学样的背对着将士们坐下。
“这是防着落选的对本寨的将士进行报复吧?如此,将士们才能安心推举。”应寨主眯着眼猜测着,看着几名护卫在侯俊铖等人身后摆下土碗,每个碗中倒上一点水,一群学员组织着将士们排着队,走上台阶将手里捏着的豆子投入碗中。
根本无需细细点算,从一开始侯俊铖碗里的豆子就和其他人拉开了差距,到后来不管是因为从众的心理还是真心实意的支持侯俊铖,几乎所有登上台阶的将士,都将手里的豆子投给到了侯俊铖的碗中。
“用不着再投了……”应寨主出声说道,两千多将士这么投下去,投一天都投不完,如今差距这般明显,根本用不着再浪费时间了。
几名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寨主头目赶忙转过头来查看,碗中装了水,他们无法从声音辨别将士们给谁投了豆,心中早就猫抓似的难受,但转过来只瞥了一眼,顿时一个个面黑如炭。
侯俊铖也转头查看了一眼,毫无一丝意外的表情:“诸位,我来当这红营的掌营,你们还有反对的吗?”
没人应声,就算有心不服的,谁敢当着两千多将士的面否定他们的选择?即便拦住了侯俊铖的计划、保住了自己的兵权,日后还哪有威信去领兵?
应寨主轻叹一声,看着那碗几乎要溢出来的豆子,无奈的问道:“侯先生,既然您已经是红营的掌营了,各部军官自然该由您任命,翼长标长什么的……还用得着比吗?”
应寨主看得很清楚,他们再推举下去也是个输,若是老寨主离开前的二十八寨,或者将推举局限在老兄弟中间,侯俊铖的这个法子都不可能得到让他满意的结果。
各寨的寨主头目们,本来大多数就是按资排辈或者威望深重的人担当的,许多人都是看着或跟着老兄弟们成长起来的,各寨的老兄弟们必然是支持他们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老山西带走了二十八寨大部分人马家眷,留下的老兄弟不过一千多人,许多还是上过侯俊铖的课、对他无比信服的铁杆,而剩下的将士全是从流民之中新募的新兵。
逃入石含山的流民有数万人之多,但红营却也不是随便一个壮丁就拉入军中的,挑选的大多是和满清有血仇,或者被官绅地主压迫过的,自然都倾向于侯俊铖的理念。
再加上赵家堡的那场败仗,侯俊铖这几日带着各部进行总结、帮着他们理清败因,又亲自背尸体、发抚恤,那些将士们看在眼中、勤加思考,会选择谁也就可想而知了。
从侯俊铖将推举范围扩大到全军时候,他们这些寨主头目,便已是败局已定了,就算心里不承认也没办法,没人敢和两千多将士做对,成了孤家寡人,在石含山哪还有立足之地?
“要选,如今红营还没整编,编制架构和新的规矩都还没定下,有些事情,就先让全军上下一起定夺吧!”侯俊铖回答的很干脆:“咱们得让将士们知道,红营上下一体,不仅是咱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家伙的红营,也是他们的红营,他们也有参与建设和帮助红营进步的义务和责任!”
“当然,咱们毕竟是支军队,军官若全靠推举,上面还怎么指挥?所以只此一次,待红营整编完毕,便不再推举军官……”侯俊铖淡淡的笑着:“但这推举制是个好法子,我还是想保留下来,不用在推举军官上,可以用在别的地方。”
“比如战士们推举负责人监督和发放银饷物资、监督军官和教导纪律情况什么的,或者在二十八寨和日后的根据地里进行推举,推举里长、寨主之类的官吏管理民事庶务。”
应寨主胡乱的点点头,瞥了眼那些灰溜溜钻回聚义堂的寨主头目们,问道:“侯先生,若是没有被推举任官的寨主头目……您准备怎么安排?”
“不服气的都可以离开,我一个不拦!”侯俊铖回答得斩钉截铁:“不仅不拦,他们若是想去岳州找老寨主,我发给他们路费,若是想去吴三桂手下混个一官半职,我亲自给船山先生写信,保他们有个大好前程,大家好聚好散嘛。”
“若是愿意留下来的……只要是为了红营的未来,总能找到为红营和天下百姓做贡献的位子……”侯俊铖转过身来,认真的和应寨主对视着:“但若是依旧怀着私心,带着红营往邪路上走,路线斗争从来都是很残酷的,我不希望和任何弟兄走到那一步。”
应寨主默然一阵,叹了口气:“侯先生,您……真的还信任俺们,愿意让俺们留下来?”
“我不是信任你们,我信的是实事求是、是我正在走的这条路,是他们和天下万民!”侯俊铖朝着台阶下的红营战士们一指:“事实是最好的教师爷,而他们是历史的创造者,就算有一天走到了弯路上,只要他们还在,只要实事求是,终有一天也会走回正道上的!”
“所以应寨主,你不重要,我也不重要,既然不重要,又谈什么信任呢?”侯俊铖长长出了口气:“他们,才是最值得我们去信任的,也只有他们的信任,是我们必须要去争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