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快马踏踏,疾行一天未歇,奔跑如风。
“吁~”
临近京城往北有一处破院小庙,马上的人勒住马绳,从马背上跳下。
胸口摸出厚厚一沓,放在磨盘底下。
再点上一燃香,这才走。
此香烟浓,可飘数里。
转脚刚走,一身青衣,踩着脚步过来。
每一个脚印,皆与原先留下的,完美的重合。都是穿着官靴,一点也看不出这儿来了第二个人。
破院小庙有口井,有间供神的香殿。
井底是干的,香殿是破的。
“大人,您看。”
香殿后头立着一块石碑,上书:故祖考夏公家周大人墓。
香,就在墓前烧着。
“刨开!”
倒也邪门,里头完好无损的棺材里,竟是一堆干草。再就是几块重石头,压着重量。
“大人,这香捻不掉。”
青衣把香拔出,仔细看着刻在香尾的几个小字。
心底记住,转身到了马边。
蹲下。
伸手在马肚子底下,撸了几下。
马鼻子里喘出几口粗气,就这么撒出黄尿来。不偏不倚,正好把这香浇灭。
“东西拿着,蒋大人等着咱们呢。”
是夜,当着朱允熥的面,蒋瓛把那一沓展开。是黏黏稠稠黄澄澄的纸,层层包裹。最里头,一道折本。
看了内容,蒋瓛没说话,递给朱允熥。
“坐不住了。”朱允熥再给合上。
蒋瓛揪着自己的袖子,动作不自然。
唯眼睛明亮,神采奕奕。
“这个档口,谁敢往北边送信。这人刚从开国公府出来,锦衣卫就盯住了。一路跟着,去了城外。”
“做的不错,有心了。”
蒋瓛十分高兴,两只手也随意的放好。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是着实能看出,朱允熥对他的倚重。就好比当年,懿文太子朱标那般。
“殿下。”蒋瓛行一个礼。
“如今查实了,这个徐家,定私通燕虏。朝廷里许多决策,还没下到军中,燕虏就先知道了。”
朱允熥不说话,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人来。
魏国公府,徐增寿。
“魏国公府的徐增寿,近日可有异常。太祖在时,他可就与燕王走的够近。”
蒋瓛摇头,“现如今,锦衣卫人手有限。能派出去的,都派出去了。实在是抽不出人,再去盯着徐增寿。”
“罢了,这并非你的错。”
“多谢殿下。”
朱允熥点一点头,他与蒋瓛之间,现在利益捆绑的很深。实际没必要在嘴上,挂着谢来谢去。
“你进宫一趟。”
夜半更深,东安门外。
朦朦月色下,夜晚的京城,静谧下来。
蒋瓛一人,独自走在无人的街坊间。怀里揣着那一沓厚厚的折本。
一路无声无息,走到东安门前。
“站住,什么人!”
门口的两个殿前军拦住了他,提起灯笼去照蒋瓛的脸。
“是我,蒋瓛。”
蒋瓛眯一眯眼睛,从怀里掏出腰牌,“我有要紧事,进宫面圣。”
阴森冷清的声音,让两个侍卫莫名不寒而栗的升起一丝害怕。不自觉的弱了气势,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等在这儿,我去通报。”
守门侍卫进去通报,蒋瓛便站在门口往里看,打量着东安门。
这道门原是小门,因门槛下垫石,险些绊倒那时还年幼的虞怀王。
因此,太祖皇帝下旨,封了此门。
建文即位后,住在郁华园。此处距离东安门更近,因此又给拓宽。
等了不多时候,今日值守的殿前军副统领胡彬站在门口,观察着蒋瓛。后者目光撞过来,胡彬立刻笑着迎出去。
“蒋大人,别来无恙啊。”
“别来无恙”,蒋瓛回答的不冷不热。
吃了闷头,胡彬心里头不悦。
却又不敢表现出来,这些日子,皇帝总是召见蒋瓛。
莫不是,锦衣卫又要得宠。
这位皇帝,一切无常难料,说不准。
“您请。”
蒋瓛抬脚,跨过门槛,再把那道腰牌,在胡彬面前晃了晃。
“管好你的人。”
看着蒋瓛走远,胡彬啐了一口,吐出唾沫,“呸,什么玩意儿。狗仗人势。”
左拐右拐,到了偏房。
偏房门打开着,里头有两人正在说话。从远处模糊的光影来看,似是朱允炆。
蒋瓛站在门口,用鞋跟踢撞门槛。
朱允炆闻声看过来,微微一愣,“蒋瓛,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一边往里走,一边从怀里掏东西。
也是这时候才看清楚,另一位是方孝孺。
“陛下,徐家有变。”
朱允炆脸色变得异常紧张,“拿上来。”
与朱允熥一样,看完这个,沉默许久没有说话。
很快,一炷香燃尽。
“这是谁。”
这折本上,只有文字,并无署名。
按着朱允熥所教的,蒋瓛面色如常,“臣不知,还在查。现在唯一可知的,就是这是从魏国公府发出去的。”
朱允炆握紧拳头,关节发出异响。
“徐家该死!”
东西被摔在地上,方孝孺默默捡起,瞥了一眼,迅速放好。
“来人!”朱允炆三分惧七分怒。
他一直担心,自己的身边会有奸细,也一直在提防着与燕王来往密切的魏国公府。
只是,一直无异,便也做了松。
“去把徐辉祖、徐胤绪、徐增寿三人拿了,押入诏狱,严加拷打!”
方孝孺赶紧拦着,“陛下,不可。”
“魏国公现主着京城防务,中山王所留余部,更是对魏国公忠心耿耿。贸然拿了魏国公,恐会生变。”
朱允炆怒极反笑,“那你说,该如何。”
对方哑巴了,摸着胡子不说话。
“可找人,把魏国的京城防务给接下来。此人在军中得有威望,做事又稳妥。”
适时,蒋瓛开口,“如此待军中稳定了,便可拿了魏国公。”
“谁可接替。”朱允炆急不可耐。
“长兴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