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烈骄阳如火,漫漫荒野宽阔,半副銮驾罗嗦。上医医国,诛魑魅斩阎罗。
李泰是带着他的百骑一路狂奔而回的,走到离长安城仅三十里才停下来,特意换上了半副銮驾。
纯粹的形式确实是没有什么用,李泰也不喜欢摆太子爷的谱,但是又不得不如此,礼法是律法之首,仪式是不容出错的。
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向前走了没多远,速度就渐渐地变得缓慢,前方一匹报马迅疾的狂奔而来。
报马跑到跟前,马上的小校翻身下马,一弯腰一抱拳,大声地报道:“晋王殿下率百官出迎,人马已过十里亭。”
“知道了,加快行进速度。”李泰抬眼向远处望望,现在还看不到什么,他会心地一笑,越是离家近了,越是发现想家的心绪是那么的浓。
没过多一会儿,就见前方尘土飞扬,一刹时马蹄声乱、车轮声杂、喧嚣声高,只见皮鞭高举、缰绳快抖、旌旗直飘。
“二哥!”李治兴奋地大声呼喊着,把群臣都给远远地甩开,独自一个人纵马疾驰而来。
李泰停住了仪仗,人群分列两边,他急匆匆地朝前跑去,看李治勒住丝缰,他大喊道:“慢点下马,别急!”
李治下马的速度很快,也很娴熟,还不至于摔了,他笑哈哈地跑了两步,来到李泰面前,气还没喘匀,就仰着小脸笑。
“傻笑什么?”李泰上下打量了李治一通,发现他长高了,看他已经不需要俯视了。
李泰一把把他扯到自己身边,扭头问陆清:“你看我俩谁高?”
“太子高。”
李泰拍拍李治让他站好,又扭头看向陆清,陆清笑道:“确实是太子高,高出一寸左右。”
“你长的真快,最近不许”李泰刚要嘱咐他别挑食,营养均衡才能长得更高,目光一扫居然发现他从耳垂处到下颌,有一道长长的血痂。
“这是怎么搞的?”李泰一只手扣住他的后脑勺,一只手扳着他的下巴,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脸上的那道血痂,很明显的抓伤。
李治想说话也张不开嘴,他难受得直推李泰,李泰就是不松手,追问道:“是妞妞挠的吗?”
李治连点头摇头也做不到,头整个被固定住了,他皱着鼻子嗯嗯,李泰才反应过来,急忙松开他,满眼心疼地看着他。
李治笑着摇了摇头:“不是。”
“不是?”在李泰的认知里,只有妞妞挠的可以原谅,李治一说不是,他当时就怒火攻心了。
自己不在宫里,雉奴居然被人欺负到脸上挂了彩,这是能忍的事吗?他脸色阴沉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都不算什么。”李治抬起右手给李泰看,食指第二节指骨中段的位置有一公分的一道血痂:“这个才疼呢,我都哭了。”
李泰抓住他的手,仔细地观察着,这伤口不长但是有点宽,关键不够整齐,不像是锐器划伤的,这是怎么弄的呢?
李泰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李治抽回手,没心没肺地笑了,摸一把脸说道:“这是李欣挠的,手是李欣咬的。”
李泰拉起李治的手看了看:“你少骗我,他牙哪有这么宽?再说咬的肯定比这整齐。”
“不是一口咬的,是这么咬的。”李治把手指伸进嘴里,然后左右晃动下颌。
李泰的瞳孔都跟着放大一圈,用牙把手指硬生生磨掉肉,这谁能挺得住?熬刑也没有这么个熬法。
“你就挺着让他咬?你不会让他松口吗?”
“我让了。”李治边说话边摇头:“我说你别咬别咬,他就咬就咬,咬出血他直接给喝了也不松开,后来二嫂一巴掌把他打哭了,要不然骨头都得给我咬断了。”
“我的天呐。”李泰愁得直抚额头:“他那么小,听不明白话的,他只会模仿动作,他咬着你的时候你摇头,他可不就学你吗?想让他松开你得张嘴。”
“真的吗?下次我试试。”
“下次你直接揍他,你又不是死物还能挺着让他咬?”李泰扯起李治,带着他慢慢地向前走着,很快以房玄龄为首的百官就迎了上来。
在群臣的簇拥下,皇太子热热闹闹地回到了京城,许多的百姓都驻足观望,胆子大的还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
李泰进了皇宫的大门,没走多远,就看到皇太子妃房遗月率领着东宫的属官,整整齐齐地列阵两旁,正在等候皇太子归来。
一别数月换来个隆重的重逢,心越急脚越慢,李泰感觉从定州走到长安,都没有从宫门走到兰芷殿路远。
回到宫里多半个时辰,李泰才得机会看李欣一眼,在他的印象当中,李欣还是刚会翻身的样子,一转眼小家伙都会爬了。
李泰看着他,不由得感慨道:“长的太快了。”
“是你走的太久了。”房遗月的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轻轻地说道:“我天天看着他,就不觉得长的快。”
“你说的有理。”李泰喜滋滋地逗弄着儿子,这夫妻、父子、兄弟都相聚一堂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直到吃过晚饭,天到了黄昏时分,李泰才真正的安静下来,他坐在书房,翻了翻案头的公文。
都知道太子今天才回来,所以公文也不是很多,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李治就在他身旁不停嘴地说着,东一嘴、西一嘴,想什么就说点什么,李泰也不搭茬,就静静地听着他说。
他说了半天,李泰也没听到关于他打死小黄门子的事,可见他是怕自己教训他,便有意的想隐瞒这件事。
李泰笑微微地看着他,语气轻柔地问道:“雉奴,我听说你打死了两个小黄门子,有这事吗?”
“呃”李治的小脸立马变长了,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给我讲讲前因后果,你为什么要打死他们?”
李泰目光平和地看着李治,李治的眼神怎么也定不住,干脆低下头,半天吐出一句:“不为什么,就是想打死他们。”
“这么说他们没犯错,也没惹到你,你怎么会无缘无故起杀心呢?”
李泰看他耷拉个脑袋,不肯说话,便轻声的说道:“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是要追究什么,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那天我突然很想你,就到魏王府去转转,恰好遇上了大哥派来的信使,我还以为大哥给我写信了,没想到大哥只给阎婉写了封信,我一下子心情就不好了。”
李治的这套说辞骗过了所有的人,他很信心搪塞过去,却不料李泰一个字都不信。
“雉奴,我可以原谅你任何事,包括你对我撒谎,但我不能接受你连个谎话都说得漏洞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