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改前非,李世民盼着能听到从李承乾嘴里说出这四个字,盼的眼珠子都要冒血了。
曾经以为,如果能够听到这句话,自己做梦都能笑醒了。万没想到,当他跪在自己的面前,真诚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的感受却是那么真实的欲哭无泪。
“痛改前非?呵呵呵呵……”李世民从牙缝里挤出一串冰冷又心寒的笑声:“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你珍惜吗?你哪有一次真心悔过?现在你跟我说,你要痛改前非,我何以信你?”
说狗能改得了吃屎,李世民信了,说李承乾能浪子回头,李世民没法信了。曾经对他寄予过多少希望,对他就有多少失望,当失望攒够了,任何关系都淡了,亲父子也一样。
“我知道我让父皇伤心了,我知道我荒唐透顶、罪不容诛。如果父皇怒怨难消,儿愿以命赎罪,来生再报父皇的养育大恩。如果父皇还能再给儿子一次机会,天地为证、人神共鉴,我必会洗心革面,再不让父皇有一丝失望。”
说罢李承乾俯身叩头,长拜不起。他知道他的生死荣辱都在父皇的一念之间,他左右都是没的选择。
原本是一手好牌,打到如今已经是烂到了底,根本没有翻身的资本,他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的把命运交到别人的手里,赌一次父子亲情。
李世民雄才伟略,东挡西杀半生戎马,可以说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可以拿捏他。
他唯一的软肋就是重情重义,尤其是亲情,更尤其的是对这几个嫡子女的亲情,最尤其的就是对嫡长子李承乾的亲情。
伤心也好,生气也好,愤怒也好,总之都是情绪问题,情绪是不靠谱的东西,说来来的很快,说走走的也不慢。
虽然李承乾的好态度,不足以让李世民的怒火一下就熄灭,却也足以让李世民的理智回归,压住他暴怒的失常。
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这只虎不毒。李世民并不是真心的想打死李承乾,他用力的呼出一口气,却怎么也吐不出心中的愤懑。
“看在你阿娘的份上,我就留你一条性命,废除太子封号,移居武德殿,禁足三年。”
“陛下!”长孙无忌扔了铁锤,转身来到李世民面前:“陛下且息雷霆之怒,暂压无名之火,高明已经知道错了,何苦在孩子头上逞天威?太子乃是国储,太子的废立事关江山社稷,不可草率,陛下三思啊。”
李世民的目光渐渐的落到长孙无忌的身上,这可真是亲舅舅,都这样了,还让他当太子?你敢说你这是没有私心?
“就因为太子是国储,朕才要废了他,出于私情,他是我儿子,我可以养他一辈子,为了天下,我不能把大好江山交到这么一个孽子手里。”
李世民的脸色已经没法看了,其实长孙无忌的脸色也没有多好看,谁都被李承乾给气得不轻。
李世民冷哼一声,略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吴王李恪英明果敢,行事很像我,朕有意立他为太子,辅机,你这就拟诏吧,明天早朝宣布废李承乾,立李恪为太子。”
“万万不可!”长孙无忌一下跪到了李承乾的身边,他拱手向上:“陛下,太子只能是立嫡,吴王纵然贤能多才却非嫡系,这是万万使不得的。臣愿以身家性命做保,高明一定能改过自新,必不失所望。”
“说的好听,不过就是因为李恪不是你亲外甥罢了。”李世民冷冷的斜了他一眼,说什么太子只能是立嫡,还不是因为嫡系是你亲外甥。
“陛下,此等大事,焉能容私心作祟?立嫡可使万世不乱,立贤则遗祸无穷,陛下自思之。”
长孙无忌说罢俯身叩拜,李世民“嗯”了一声,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问长孙无忌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想护着李承乾,那就老办法呗。长孙无忌直起身子,说道:“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此事宜瞒不宜宣。”
李承乾这不是一般的胡闹,不说他在东宫立碑塑像犯了多大的错,光说他立的碑,肉眼可见的尺寸就僭越了,可是长孙无忌连一个字都没提,就装瞎。
李世民的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他明白了,无论李承乾烂成什么样子,长孙无忌都会支持他,像极了当初的自己,这是多么的糊涂,甚至说愚蠢都不过份。
“好,就依你所说,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李世民沉声道:“今天的事,不许乱说,若是传出去一丝风声,所有知情者定斩不饶。”
李世民说完转身就走了,陈文躬着背,迈着小碎步赶紧的抬腿跟上,两个小黄门子更是缩着脖子,赶紧充当陈文屁股后面的挂件,那几个泥瓦匠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争先恐后的追了上去,这时候不赶紧溜,留下来容易没命。
这泼天的大事,就这么被李世民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揭了过去。
李泰和李恪几乎是同时到的府衙,所谓的交接特别的简单,府衙又没有财产可交接,只不过就是手头上几件没办完的事,要说明一下进度等问题,没多一会儿就交接完了。
“在京城多住几年,有什么不好?三皇兄何必执意去之官?”李泰有点想不明白,李恪为什么非走不可呢?在京中还能一个月进宫两次,可以看看亲娘,封地有什么好?
“我天性恣意山水,不喜拘束。”李恪笑呵呵的看着李泰:“替你干了这么长时间的活,现在我要走了,让你摆桌饯行宴谢谢我,没问题的吧?”
李泰不差一顿饭钱,他也看着李恪笑,真是够无语的,出一次门,摆三次饯行宴,也真没谁了。
见他不说实话,便也跟他开起了玩笑:“摆宴没问题,问题是在哪儿摆,我三天之内不能离开府衙,你是知道的。”
李恪是要走,但不是必须马上走,晚走几天的权力还是有的,当然他更没必要为了一顿饭而耽误行程。
李恪轻轻的扇着扇子,故意叹了口气:“唉,都说人走茶凉,我这还没走呢,四弟就舍不得一顿饭钱了。”
“谁像你跟职业骗饭的似的,左一顿、右一顿,吃完了也不走。”李泰笑道:“摆宴我也在长亭摆,我可不像五弟那么实在。”
“五弟真的是实在,他”李恪话还没说完,陆清一挑竹帘走了进来,他笑着对李泰说道:“齐王来访。”
李泰和李恪对视一眼,两个人眼中都是一样的迷茫,他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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