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并不愿祖母一把年纪还要再次经历如此惨案,但若事情已经严重到威胁整个谢氏家族存亡,那就不可能瞒过祖母了。
而谢老夫人出自东夏朝另一百年世家——王氏,不论是见识还是谋略,都绝不输任何男人。
谢老夫人看他这样意识到不对,立刻道:“明洲,发生什么了,快讲!”
谢明洲将全部下人遣出,随后简洁的将事情转述一遍。
他当然没有说三叔、四叔,几个兄长可能已然遇害的事情。
可谢老夫人不愧掌管谢府多年,仅凭谢明洲意欲遮掩的话她轻易的猜测到一切,以及严重性。
老夫人摇摇晃晃几步,却立马站稳,挥手拒绝谢明洲上前搀扶。
她转身看向祖宗牌位,准确的说,是看向她那个七年前死在边关的夫君——谢永康的牌位。
刹那间她老泪纵横,喃喃道:“怪不得今日我心神不宁,一直想来祠堂祷告。你这人心也太狠,这样的事为何不能再早些知会我!一定要我看着子孙们一个个的出事,让我这个老太婆一个个的送他们走么!你怎么,你怎么忍心啊……”
谢老夫人直直的跪在蒲团上,捂着脸痛哭。
大概哭了十秒的时间,谢老夫人抹干眼泪,站起身,没有转头,看着宗祠的牌匾,声音沉稳:“明洲,让祖母听听你的想法。”
随后谢明洲分析了一遍,和宋音音设想的差不多。
谢家世代功勋,姻亲势力、故交好友盘根错节,别说谢庆树等人的罪名还没成立,就是真的,皇帝也会投鼠忌器,不会直接处死他们一家。
只是宋音音不知道,谢家这么多年,其实还有一个宝物,是丹书铁券。
丹书铁券是谢家老祖宗跟随太祖打下天下后,太祖皇帝钦赐的一册铁券,拥有它能够向皇帝求一次免罪特权,因此民间也称它为“免死金牌”。
虽然谢家一直握着这样的“金牌”,可从未想过使用,只是把它看作是祖先荣耀的象征,就储藏在谢家宗祠的牌匾后面!
只是回想当年一同获得丹书铁券的世家,如今大多凋敝,先祖的恩赐放到如今,实是扎手。
谢明洲已经恍然意识到,皇上或许忌惮这些世家大族已久。
尤其谢氏手中军队足有十万人。
谢明洲得出结论:“在这样的关头,拿出丹书铁券并不是什么好主意,妄图用丹书铁券和多年功勋求得圣心宽容是最蠢的。”
那只会激起皇帝的厌烦,让皇帝的杀意愈发纯粹。
谢氏现在需要的是,让皇帝感觉安全无害。
看到谢氏只剩下老弱病残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皇帝才会放心,那样才会最大限度的保全谢家上下三百余口的生机。
听完谢明洲的话,祖母回过身,露出欣慰的笑容,已然恢复往日庄重的模样。
“明洲长大了,祖母能放心了。”
随后老夫人吩咐谢明洲。
“去备纸墨、祭品。”
“召集全部谢家人,立刻到祠堂!”
“是!”
……
谢明洲自然不用自己去,他只在门口吩咐一声,便很快有丫鬟送了进来。
谢老夫人接过纸笔,跪在蒲团上,一笔一划的书写,手有些颤抖,但字形铿锵。
等全部谢家人到齐时,老夫人由谢明洲搀扶坐了下来。
而老夫人身旁已经摆放好了谢老太爷曾用过的刀枪矛锤,还有立在那里就觉得威严的盔甲。
那身铠甲因为老夫人日日擦拭,仍然光亮如新,此时立在祠堂,更添一丝庄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明白老夫人如此严肃的原因。
看着所有人都到齐。
老夫人悲伤的目光尤其在明南稚嫩的小脸上停留,随后缓缓点头,“先祭拜祖先。”
“啊,这个日子怎么突然祭拜?”
“还是大中午的。”
“我等今日并未焚香沐浴……”
一般谢氏的祭祖活动都是安排在除夕,全体谢家人都要参与,不仅要提前数日准备,打扫宗祠,收拾供器,请神主之类的。
还要献爵,献帛,捧香,守焚池,焚帛奠酒……从未像现在这样匆忙。
谢老夫人最重视这个,若有人坏了祭祖的规矩,那便是触了老夫人的逆鳞,就连平时的祭拜也都极为重视。
哪像现在这样,桌上不过匆匆凑的八盘贡品,香也是平日点的那种。
不过看着老夫人毫无笑意的面孔,大家都不敢提问,立刻规规矩矩站好,多年祭拜的规矩让他们一点错处都挑不出。
一时之间,这间宽敞的宗祠跪的满满当当,鸦雀无声。
祭拜仪式被缩短了很多,极快的流程后,老夫人领着府内全部族人规规矩矩的磕头后,由老夫人将香点燃,都没有让所有人依次上香。
众人自然不解,更不解的是老夫人随后让谢明洲将一张看上去写的满满当当的黄纸丢进了香炉。
这是在干嘛?
下一秒,疑问更甚。
所有人都看的真真的。
那黄纸在飘进香炉时,原本被掉落的香灰点燃了一角,可下一秒,黄纸竟然直接消失的无影无踪。
二夫人高含巧震惊过度,竟然直接膝行了几步想要凑近看看,被扭头的大夫人王玉竹警示一眼,才醒悟,连忙退回去跪好。
老夫人起身坐下,其他人才依次起身站好。
随后老夫人示意谢明洲将方才讲给她的再讲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