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炀和淳于善的突然到来惊动了整座侯府。得知小世子在侯府,两位王爷亲自来接,在书房里与叶言勋讨论秋闱考试的安世侯吓得够呛,连忙赶去正厅接待。
而此时此刻的正厅里,除了公孙瑗与叶翩然不在,其他人都来给这二位突如其来的王爷行见面行礼。行过礼后退到一旁,宋姨娘看着北武王和东旭王的眼神仿佛就像饿了一整个冬天的野狼,恨不得叶文锦被他们全看上了才好。
而叶碧君碍着自己脸上有伤,目光虽然并没有像宋姨娘那般露骨,却也是含羞带怯,时不时就往淳于善身上跑。
六王爷淳于善相貌英俊,风流潇洒,是有名的“京城五子”之一,若是能够嫁给他,就算是做个侧妃,那也是极为荣耀的事啊!
暗骂一句丢人现眼,安世侯朝淳于炀与淳于善笑道:“今日本该是叶某到王府拜访三王爷的,没想到反倒是让王爷亲自登了门,失了礼数,实在是失敬。”
“是本王该谢侯爷才是,”淳于炀神情淡漠地道。“犬子任性出走,给侯爷和府上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不麻烦,替王爷照顾小世子,乃是我等的福分。”安世侯额上冒出一层汗。要是让王爷知道世子是被他们用箱子抬回来的,王爷还会对他们如此客气吗?
转头去看管家,安世侯问:“世子呢?”
管家说:“回侯爷,世子入了府中后,便被大小姐和夫人带回兰心院了。”
兰心院,又是兰心院!宋姨娘听了,嫉妒得快要发疯了。早知道她一早就上门外去候着了,否则遇见北武王世子的就不会是兰心院那对母女,而是她们家文锦了!
“那她们人怎么还不来?二位王爷在此,怎能如此失礼!可曾派人去催过了?”安世侯对叶翩然和公孙瑗的姗姗来迟有些不满。
管家说:“已派人去催了,想必这会儿正在赶来的路上。”
淳于善“刷”地打开折扇,轻轻摇了摇,有些期待地向门外看去。说起来,自从中秋宴过后,他就没再见到侯府这位独行特立的小姐了,也不知这么些时日过去,她脸上的伤恢复得如何了?
正想着,外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道月白色的衣角轻轻扬起,随后便见叶翩然抱着睡得香甜的淳于璟轩,与公孙瑗一同缓步迈进门内。
见到淳于璟轩的满足的睡颜,淳于炀的眉头松懈下来,视线他紧抓着叶翩然衣襟的手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后便转向了走在叶翩然前面的公孙瑗。
这位肤若凝脂,琼姿花貌的美妇人,便是侯府的夫人公孙瑗吗?瞧她如今精神奕奕,丝毫没有任何病容的模样,果真是已经把毒解了,完全恢复了曾经的光彩。
淳于炀心中不禁有些诧异。从叶翩然到焚香院拜师,到如今不过才过去大半个月,叶翩然是如何在那样短的时间内,让公孙瑗恢复成从前的样子的呢?
“妾身/小女见过三王爷、六王爷。”走到淳于炀与淳于善面前,叶翩然弯腰就想行礼,淳于善忙道:
“免礼免礼,你抱着小世子,可别摔着了。”
“多谢六王爷。”叶翩然直起身,半是无奈,半是歉意地说道:“世子方才在小女院中玩了一会儿,许是累极了,怎么都叫不醒,故而来迟了一些,还望二位王爷见谅。”
“无妨,本王还要多谢你代为照顾轩儿。”淳于炀脸色稍缓,冲她点了点头以表谢意。
“世子顽皮,辛苦大小姐了。”仲管家笑眯眯的走上前去,伸手想要将淳于璟轩抱回来。淳于璟轩似是有所察觉,抓着叶翩然的手不禁收紧,眉头一皱,十分不满地嘟囔一声:“阿姐不要,困……”
这声称呼一出,别说侯府众人了,就连淳于炀自己也是极为震惊。
人群中的宋姨娘和叶碧君更是恨得牙根发痒。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小世子就与叶翩然如此亲近了?叶翩然到底是使了什么妖法蛊惑了小世子啊?
感受到众人异样的目光,叶翩然面色稍微有些尴尬。淳于璟轩在兰心院中如此叫没事,可在北武王面前这样叫,平白就将她与王爷摆在了同等地位,实在是有些不妥的。
轻轻拍打着淳于璟轩的背,叶翩然唤道:“小世子,王爷来接您回王府了。”
听到“王府”二字,淳于璟轩终于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一眼就看到淳于炀冷厉严肃的面庞,淳于璟瞬间清醒,心虚地唤道:“父、父王……”
“玩得可好?”淳于炀问道。他的声音十分平淡,但听在淳于璟轩耳中却是如同惊雷一样可怕。
耷拉着脑袋,淳于璟轩道:“好……”
“那便回府吧。”淳于炀说。
淳于璟轩不舍的松开了叶翩然的衣襟,张开手任由仲管家将他抱了起来。
“犬子既已寻回,本王就不叨扰了,告辞。”已经亲眼见到恢复的侯府夫人,淳于炀此行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对安世侯微微一颔首,便带着淳于璟轩转身走了出去。
这就走了?淳于善有些傻眼。他三哥当真是来接轩儿回府的?从前怎地没见三哥对轩儿如此紧张呢?百思不得其解,淳于善用折扇敲了敲掌心,朝叶翩然绽开一抹笑容,快步朝淳于炀追去。
“恭送二位王爷。”侯府众人呼啦啦拜倒了一大片。
淳于璟轩趴在仲管家肩头,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叶翩然,悄悄地握紧了拳头。
王府的马车里,淳于璟轩忐忑的坐在软垫上,不住用目光去打量始终一言不发的淳于炀。看到淳于璟轩一副惶恐不安,又不敢开口的模样,淳于善忍俊不禁,笑道:
“三哥,你瞧轩儿到侯府走这一遭,是不是比从前乖巧多了?”
淳于炀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淳于璟轩绷得直直的身子,并没有说话。在他眼中看到明显的失望,淳于璟轩鼻子一酸,低着头闷声道:
“父王,轩儿知错了,轩儿回去之后一定好好研习兵法,不让父王失望。”
“我知你心中觉得我对你太过苛求,你若当真不想学,我不会强迫你。”淳于炀说道。
见淳于璟轩一副将要哭出来的样子,淳于炀觉得自己语气似乎有些重,便放缓了声音,道:“璟轩,父王对你的确寄予厚望,但父王也想要你明白,你就是永远一事无成,父王也会一直护着你。你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只管说就是,只要父王能够做到的,定会全力满足你,无须像今日这般任性离去。”
“父王,轩儿说的是真的!”淳于璟轩伸手抓住淳于炀的衣角,神情异常坚定,“轩儿要好好学习兵法,成为像父王一样顶天立地的英雄,替父王挡住所有刀剑,不会再让父王受伤了!”
淳于炀一愣,脸上有着明显的错愕。淳于善用折扇敲了敲掌心,奇道:“轩儿,这番话是谁教你说的?”
“无人教我说的,我心中就是这样想的。”淳于璟轩十分严肃地说道。
“是吗?”淳于善笑意加深,拐了个弯问:“轩儿方才在侯府玩得可还尽兴?侯府大小姐怠慢了你不曾?”
“阿姐她……”这句称呼脱口而出,淳于璟轩吓得连忙捂住小嘴,睁大眼睛惊慌的去看淳于炀。从小,府中的嬷嬷就教导他要谨记自己世子的身份,时刻保持皇家威仪,今日在侯府,他只是羡慕那小傻子便跟着那样叫了,可在王府中,这样的称呼是不被允许的。
心知一定是叶翩然说了什么才让淳于璟轩忽然开了窍,淳于善眼睛轻轻一眯,目光变得深沉起来。他的确是对侯府的这位大小姐有些兴趣,三哥也说过无意纳妃,可若是轩儿当真喜欢她,三哥指不定……
嘴角一勾,淳于善笑道:“轩儿是否想时常见到侯府的大小姐?”
淳于璟轩目光灵动,轻轻点了点头。
“再过些时日,待王叔纳她为妃,你便可常来王叔府中探望她了。”淳于善用折扇轻轻点了点淳于璟轩的额头,道,“到时候轩儿可莫要叫错了称呼,否则王叔可是要笑话你的。”
淳于璟轩呆呆地看着淳于善,一直到马车抵达王府,被仲管家抱回后院,他都没有缓过神来。
怀着心事,淳于善并没有在北武王府多做停留,从侍卫的手中牵过自己的马后,便朝着皇宫的方向纵马而去。他穿过层层宫门,在偌大的皇宫疾步前行,最终在妤淑妃居住的淑宸宫外停了下来。
淑宸宫内的宫女见到他,立即惊喜的入内通报道:“娘娘,六殿下来了!”
淳于善随声跨入殿内,见到殿内还坐着另一道身影,脚步顿了顿,随后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妃,见过贤妃娘娘。”
妤淑妃见到他十分高兴,朝他伸出手道:“你怎地来得这般巧,我与贤妃姐姐正谈到你呢。”
淳于善两眼一弯,将手交到妤淑妃手中,跪在她腿边道:“难怪儿臣今日眼皮总是跳,原来是母妃想念儿臣了。”
“姐姐你瞧,这张嘴啊,从小就跟抹了蜜似的。”妤淑妃被哄得眉开眼笑,对庄贤妃说道。
庄贤妃脸色极差,神色倦倦的,她轻咳几声,勉强撑起嘴角笑了笑道:“多好,哪像伯渊,话都不舍得与我多说一句。”
庄贤妃是淳于炀的生母,淳于善从小喜欢与淳于炀亲近,正是因为他们两人的母妃在宫中也是关系极好的姐妹。
“三哥虽然不爱说话,但他心里对姨母是极关心的。”淳于善替他三哥说了句好话,看庄贤妃面色十分不好的样子,有些忧心的问:“贤妃娘娘身子可曾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