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贤妃掩着唇轻咳两声,说道:“咳……咳,换了一副药方后已是好多了,多谢子泽关心。”
“说起来,我方才入宫前,正是从三哥府上过来的,贤妃娘娘不知道,璟轩今日顽皮,险些要将三哥气坏了。”淳于善想逗她们二人开心,便挑了方才发生的趣事说给她们二人听。
妤淑妃听说淳于璟轩是躲在箱子里偷溜出王府的,被乐得直不起腰,庄贤妃面上也扫去了一些病气,展眉笑了起来。
“璟轩这孩子也真是胡闹,木箱子那是人能待的地方吗?万一侯府的人没有发现他,他在箱子里闷出事来可如何是好?”然而笑归笑,庄贤妃还是免不了责备了一番,“而且他就这样跑出王府,竟也是无人发觉,下人们到底是如何看管的?”
妤淑妃知道北武王妃之位空悬的事一直是庄贤妃的心结,便问:“姐姐怎么不劝伯渊再娶呢?京城中有许多家世与学识都不错的千金,就算伯渊不愿有人替代王妃之位,立个侧妃也是好的。王府如此之大,没个人把持内外怎么行呢?”
“此事我已与伯渊提过多次,可他心思极重,也从来不肯退让半分,我总也不能逼他去做他不愿的事吧?”庄贤妃叹道。
“你就是为他人着想太多。”妤淑妃也轻叹一声,眼角看到淳于善,柳眉一竖,道:“别说伯渊了,子泽,你又何时才能带着你的王妃进宫来向你父皇与我请安?这次中秋宴来了那么多千金小姐,你就没有中意的吗?”
淳于善这次进宫,本是打算告诉妤淑妃他有了纳正妃的意思,想派人去安世侯府说亲,可此时庄贤妃在这里,他也不好刺激身体不好的庄贤妃,便道:“既是要立正妃,自然得好好挑选一番才是,若真有中意的,儿臣定会与母妃仔细商量。”
妤淑妃心中总算慰贴了一些,轻拍着他的手道:“你心里有数就好,那母妃可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又与妤淑妃说了一些话,淳于善便起身告了辞。这次入宫没能达到目的,淳于善心中有些烦闷,连带着脸上的笑意都淡了几分,但在宫中走了一会儿,他渐渐的也冷静了下来。
并不是说他有多么想娶叶翩然为妻,只不过是他得知淳于璟轩十分喜欢叶翩然,怕三哥会忽然改了主意,一时好胜心起,这才打算先下手为强罢了。毕竟三哥救了叶翩然两次,只要三哥一开口,侯府绝对会将女儿拱手送到北武王府,而他与叶翩然不过才见过两次面,实在不占什么优势。
眼下看来,当务之急的是得先想办法尽力讨得美人欢心才是啊。
剑眉一扬,淳于善脸上又恢复了笑意。绕过一处转角,看到淳于靖与右丞相师正寒站在前方不远处,他脚步一顿,条件反射就想后退离开,谁知淳于靖忽的就抬起头朝他这处看来。
两人的视线撞个正着,淳于善“刷”地打开折扇,大大方方地朝前走去,道:“四哥,师丞相,没想到在这都能碰上,真是巧啊。”
“六殿下。”师正寒打了声招呼,然后对淳于靖道:“既已无事,臣就先告退了。”
淳于靖嗯了一声,待师正寒走后,他看了淳于善一眼,背着手朝宫门的方向走去。淳于善摇着扇子的手轻轻一顿,硬着头皮跟上了他的脚步。
“进宫看你母妃?”淳于靖开口问道。
“是啊,我自在逍遥,又不管事,进宫除了与母妃说一些体己话,还能有其他事情做吗?”淳于善笑着说。
淳于靖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蜀中近来干旱,四哥身边正缺人手,听你这意思,是想替四哥分忧吗?”
“不不不,四哥你饶了我吧,弟弟我天生不是管事的料,还是吃喝玩乐适合我一些。”
在所有兄弟中,淳于善对他的这个四哥向来是能避开就避开,只因为他这个四哥的心思比父皇还难揣测。他三哥的心思的确是重,但向来只为难他自己。但他四哥却不同,与他待在一处,总有种稍有不慎就会被他算计的错觉。
“是吗?其实只要你肯认真做事,定是不比四哥差的。”
瞧瞧,瞧瞧,这话里藏了多大的一个坑啊!淳于善呵呵一笑,道:“四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弟弟我从小就坐不住,在太学院念书的时候总被那几个老顽固参一本,参的次数多了,父皇自己都放弃了。”
淳于靖轻笑一声,没有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他不说话,淳于善也松一口气。一路沉默出了宫门,两人便各自上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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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淳于炀和淳于善将世子接回王府后,叶碧君的内心就十分的不平静。她回到自己院中,看着镜子中自己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心中的恨意浓浓燃烧着,表情都变得扭曲起来。
她可是看得很清楚,六王爷离去的时候,对叶翩然笑了一下!那笑容温和中又带着一丝欣赏,让她当时就差点嫉妒得发了狂。
凭什么!凭什么叶翩然与欧阳家退了婚,还能被六王爷所青睐!她们两人脸上都有伤,为什么他们看到的却总是叶翩然!
不行,她要快点让脸上的伤好起来,这样她才有资本将叶翩然狠狠踩到脚底下!
手忙脚乱将装着精油的琉璃瓶拧开,叶碧君将所有的精油都倒了出来,急切地朝脸上抹去。直到脸上每一处都抹上了精油,鼻尖也充斥着精油浓郁的馨香,她这才松开紧皱的眉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的想到:
之前伤口一直好不了,一定是用量太少了,如今将它们都抹上,也许等明日醒来,伤口就能全部愈合了!
然而令叶碧君失望的是,第二天醒来时,她脸上的伤口不仅没有愈合,反而变得更红,更痒了!
脸上的伤口像被千万只虫子同时爬过,痒得叶碧君几近发狂,想挠不能挠,她气得将梳妆台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憎恨地吼道:
“叶翩然,你竟敢如此阴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这时,巧意从外面跑了进来,大叫:“小姐,小姐,欧阳家派人上门来提亲了!少羽公子他亲自来了!”
砸东西的手忽地停顿下来,叶碧君难以置信的睁大眼:“你说谁?谁来了?”
“少羽公子,欧阳少羽!”巧意激动地说,“他带着许多聘礼,专程来向小姐提亲!”
难以置信与狂喜瞬间就席卷了叶碧君内心,她也不觉得脸上难受了,欣喜若狂的当即就要向外冲去,巧意连忙拉住她,道:“小姐,您不能就这样出去啊!”
“对、对,巧意,你快帮我梳一个别致的发髻,我要以最好的样貌去见少羽公子!”
欧阳少羽最初本就是叶碧君最想嫁的人,在中秋宴上发狂时,她口中所说的那些话并不算是假话。事后她虽也听说了外面流传着她与欧阳少羽两情相悦的闲话,但她清楚的知道当初在宴会上,她划伤自己脸颊的举动吓到了不少人,所以她已经对欧阳少羽不抱什么希望了,可谁知道如今却又忽然峰回路转了!
欧阳少羽要娶她!
不管欧阳少羽是为了什么原因想要娶她的,只要能与欧阳家结亲,她便算是真正翻了身,从此再也不是寄住在侯府的一个旁亲了!
巧意很快就给她梳好了一个精巧又别致的发髻,叶碧君戴上面纱遮住脸上的伤口,画了近日来京中格外流行的“琵琶妆”,又换上用皇帝所赐的锦缎制成的衣服,整个人摇身一变,变得光彩照人起来。
满意地对着镜中的自己左看右看,叶碧君这才转过身,微微仰着头,趾高气昂地朝外面走去。
兰心院里,叶翩然手中拿着一块蜜饯,不住在叶言康眼前晃动着,引他开口说话,灵枢忽然面色古怪的走进来,俯身到叶翩然耳边说道:
“小姐,欧阳府上来人了,说是来向碧君小姐提亲的。”
松开手,让叶言康将那块梅花糕抢了去,叶翩然抬眼看她:“都有什么人来了?”
“欧阳大人,少羽公子,还有欧阳家的几位长老都来了。”灵枢忿忿不平的说,“欧阳家的人真是欺人太甚,与小姐退了婚还要再向碧君小姐提亲,他们这是完全不把小姐放在眼里啊!”
谁知叶翩然却一点也不感到生气,反而还十分愉快的笑了起来:“来了才好,我还怕他们不来。”
“小姐?碧君小姐嫁给少羽公子,您怎地这么开心?”灵枢百思不得其解。
“自然是要开心的,少羽公子在小姐遭受非议时派人上咱们侯府退婚,这般落井下石的行径实在是让人不齿。可如今他被流言所困,不得不将脸上真正有伤的那位小姐娶回家,你难道就不觉得十分痛快吗?”灵仪说道。
灵枢并不像灵仪那样知道得那样清楚,听完这番话后,眼睛也是笑得弯成两道可爱的月牙:“痛快痛快,痛快极了!小姐当初将那香囊烧了果然是对的!”
叶翩然用丝帕擦去指尖的糕屑,起身说道:“走吧,咱们也去看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