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个孩子未出声,安云溪又道:“若是不知道便罢了。”
郑西楼道:“抱歉,王妃,此事是莲姨娘的忌讳,我们从未听她提起过,不仅如此,她还让我们别问。”
安云溪原本就没指望从两个孩子嘴里问出什么,不过听郑西楼这般说,安云溪反而感觉有些诧异。
郑西楼的语气,好像与莲姨娘很熟?
此时郑芳菲红着眼眶,泪水已经沾染了脸庞。
郑芳菲:“我知道莲姨娘为何总流产。”
郑西楼:“芳菲,你真知道?”
郑芳菲点头:“有一次,我看见娘给她端了汤药,莲姨娘喝了后,就开始肚子痛了。”
郑西楼听完后,诧异道:“此事当真?莲姨娘的孩子真是娘打掉的?”
郑芳菲眼眸中闪过痛苦之色,她道:“哥哥,莲姨娘从前便教我不可撒谎,何况事关姨娘,我又怎么会说假话。”
安云溪捕捉到郑芳菲话里的信息。
安云溪:“芳菲小姐与莲姨娘很亲近?”
郑芳菲哽咽道:“我们兄妹五人,皆是莲姨娘带大的。”
安云溪看了看郑西楼和郑芳菲的面相,又看了看郑晓词的面相。
这三个孩子看面相都是敦厚善良之人,看得出来,他们被养得很好。
“呜呜,娘,你去哪了,词儿想你了……”
在床上的郑晓词突然呜呜哭了起来,郑芳菲见状,忙上前捂住郑晓词的嘴。
“晓词,不可以说胡话了,若是让夫人知道了,她该生气了。”
郑西楼此时面色不佳,他道:“她爱生气便生气吧。”
“可她生气了会罚我们,哥哥,我们忍一下便过去了,晓词还小,他没有姨娘的呵护,身子怎么受得了?”
郑西楼听罢,无奈地沉默了。
安云溪此时终于明白了,她道:“晓词唤的那声娘,是莲姨娘?”
郑西楼和郑芳菲听到这话,两个孩子露出难过的表情。
可她们没有否认安云溪的话,反而默认了。
安云溪问道:“你们是郑夫人所生,为何却与莲姨娘亲热?”
郑西楼和郑芳菲对视了一眼,两个孩子看起来有些怯怕这个问题。
犹豫了片刻,郑西楼仿佛下定决心一般。
郑西楼道:“我们虽然是夫人所生,可夫人平日里忙于打理家务和应酬,因此很少管我们。”
“莲姨娘从前是跟着夫人从娘家过来的丫鬟,她很早就在夫人身边伺候了,夫人生下我们后,便将我们扔给了莲姨娘。”
“刚才芳菲说得没错,我与大哥二姐,还有芳菲晓词,我们五个从小便是姨娘身边长大的。”
“晓词还小,所以总会唤姨娘叫做娘,其实我们小时候也喜欢唤姨娘为娘,但姨娘不许我们这般喊她。”
郑芳菲补充道:“姨娘总说这样乱了规矩,可在我们心中,日夜陪伴我们的是姨娘,给我们做好吃的也是姨娘,我们生病衣不解带照顾我们的也是姨娘,姨娘就是我们的娘。”
安云溪此时终于明白了。
莲姨娘所说的孩子们,原来便是郑夫人的孩子们。
可若莲姨娘自己的孩子是被郑夫人所害,她又怎么会好心到去托自己照顾郑夫人生下的孩子?
安云溪还需要一件东西确认。
“能带我去莲姨娘屋子里看看吗?”
“那儿被夫人锁住了,自从姨娘死后,夫人便不让人靠近莲姨娘的院子。”
郑西楼说完后,郑芳菲很快就补充道:“哥,我有法子进去。”
“什么法子?”
“莲姨娘院墙角落有个狗洞。”
郑西楼皱眉头,“你疯了,让王妃钻狗洞?”
“不是,你去钻狗洞,进去后你从里面打开门不就成了!”
郑西楼:……
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
不过为了报答安云溪救了弟弟,郑西楼还是根据郑芳菲所说,去钻了狗洞。
堂堂刑部尚书的三公子,却是半点架子也没有,这点着实让安云溪意外。
转念一想,他是莲姨娘所养,莲姨娘性子纯善,教出来的孩子想必也是好的。
郑西楼将门打开后,郑芳菲站在门外望风,安云溪和郑西楼进了屋子。
屋子很干净,也极为简陋,看起来都不像是一个二品官员姨娘的屋子。
安云溪问道:“莲姨娘流产过多少次?”
“五次。”
郑西楼回答完后,安云溪微怔。
“五次?这么巧。”
“是啊,”郑西楼也听出了安云溪话里的意思,他道:“莲姨娘流产的次数跟夫人生下孩子的数是一样的。”
安云溪看了一眼郑西楼,虽然他只有十二岁,可已经身姿笔直,有些邻家少儿郎的风范了。
安云溪:“莲姨娘平时最爱的是什么?”
“姨娘平时并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要说有的话,就是她的梳子了。”
郑西楼说着,将莲姨娘生前梳发的木梳递了过去。
“这木梳姨娘每日都用,都掉齿了她也不肯扔掉,姨娘说这是她娘亲从前送她的,可宝贝着呢。”
安云溪接过后,闭上眼睛感受了片刻,随即,她微微叹气。
郑西楼道:“王妃可是看出了什么?”
安云溪:“梳子上一股死气,想必莲姨娘想要寻死不是一天两天了。”
郑西楼听完,双眼通红。
“王妃说得没错,姨娘她……从前也寻过死的。”
郑西楼说这话,安云溪并不意外,这间屋子便是一个困局,住在这里的人宛如被折了翅的鸟儿,注定困死一辈子。
“后来,是大哥哥救了姨娘,大哥哥和大姐姐他们两人跪下求姨娘不要丢下我们,姨娘这才撑着一口气。”
“你可知她寻死的原因?”安云溪问道。
郑西楼沉默了片刻,咬了咬牙道:“姨娘每次怀上孩子后,不到六个月,腹中胎儿必会流掉,姨娘因此每日以泪洗面。”
“明明大哥哥和大姐姐都劝过姨娘,让姨娘喝避子汤,可姨娘偏偏不听。”
“姨娘总是认为,她一定能平安生下一个孩子,我认为,姨娘是有了自己的执念,所以才会郁郁寡欢,不再留恋人世。”
安云溪点点头,道:“你说得倒也对,但并不是全部的实情。”
“莫非王妃已经看出什么了?”
安云溪手指掐算了一番,道:“贵府的事我也算得八九不离十了,不过我只收了莲姨娘的委托,郑府其他事我便不管了。”
“走了,有人朝这院子来了。”
安云溪说完,转身便走,郑西楼忙跟在她身后。
两人刚出了院子,便与郑大人和郑夫人一伙迎面对上了。
郑夫人身后还跟着一个道长打扮的人,看见安云溪那一刻,对方上下打量着安云溪,眼中闪过一丝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