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不可啊!”杨陵竟然要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当捕头,这简直……
“爹,这是孩儿应尽之务,岂有推辞之理!”韦折书挺起胸膛,又硬气了起来。
“嗯,不错,很有精神,”杨陵拍了拍他高高肿起的屁股,又惹来一阵哀嚎。
“对了,我这还有一位擅长医术的小友,明日也让他加入衙门,列为验尸官身份。”
“这……”韦宽又犯了难。
捕快这职务,说白了只是编外公务员。
可验尸官是要考核的正式工,不是谁都能担任的。
见他犹疑,杨陵的脸色冷了下来。
本就是为了这碟醋包的饺子,岂能白费功夫?
“此事就这么定了,莫要再言废话。”说完,他向韦折书道:“回去好好养伤,明日准时到衙门报到。”
“好,好嘞,祖宗。”韦折书背打怕了杨陵说一句他应一声,与初见时的纨绔公子哥判若两人。
交代完了一切,杨陵背负双手,大摇大摆踏出县衙。
望着杨陵与老钱离去的背影,韦宽脱下乌纱帽,放在手中拧了拧。
稀稀拉拉的汗珠从帽子上往下淌。
“爹……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儿啊……”
“爹,你有何事,直说便是,为何如此扭扭捏捏?”
韦宽紧握儿子的手,哽咽道:
“那汴京太岁声名在外,不止因其手段狠辣,还因他有那龙阳断袖之癖,喜好年轻男子……”
韦折书听得一阵恶寒,不由自主抱紧了胳膊:
“爹,那祖宗长得人模狗样,竟是这等恶人,那孩儿……”
“唉~”韦宽叹息:“他来寻你,想必是看上了你的姿色……放心,即便挨了捅,亦不妨碍生儿育女,我儿你忍忍便是。”
“爹……”韦折书一口大气没喘上来,加之伤势不轻,当即晕了过去。
“折书!快来人,喊大夫啊!”
本就只剩寥寥几人的县衙乱成了一锅粥。
……
……
又是一日黄昏。
南街道上白裙少女背着竹篓,脸上挂着清浅笑容,行走在大街之上。
今日收获颇丰,一共十七枚铜板,爹娘他们应该不会生气了吧……
他一路穿街走巷,路过天水桥头,蓦然想起昨日在此地遇上的白衣公子。
“要是他也在就好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他呢……”
昨日情景回荡在眼前,温暖而甜美。
倘若那些都只是黄粱一梦……
少女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从未有过的一丝忧愁。
行至半道,一名穿着大红袄子的老妇有意无意从斜刺里杀出,与她撞了个满怀。
“哎哟,你这小娃娃怎么走道不看道,可疼死婆婆我咯~”
慕南乔慌忙将老妇扶起,轻抚她的后背:
“余婆婆,你没事吧……”
“嗨,我倒是谁,原来是小哑巴呀~”余婆婆张口露出满嘴黄牙,笑得十分灿烂。
慕南乔专心致志在余婆婆身上寻找伤处,没有注意到那枯槁的三角眼中闪烁着的狡黠光芒。
“小哑巴,我没事,婆婆虽然老了,这身子骨可比你们年轻人强些。”
“婆婆,倘若有事,千万不要撑着。”余婆婆的体谅让小哑巴感动得多说了两句话。
“放心。”余婆婆拍了拍慕南乔的小手,脸色转瞬间变得哀泣苍白。
“唉~小哑巴,你真是个好孩子,平日里乡亲们的病多亏你照看,婆婆也知道你爹娘对你不好,可他们,他们……唉!”
沉重的叹息声声入耳,即便慕南乔再天然也察觉出了端倪。
她轻咬薄唇,小拳头捏得发白,轻声询问道:
“婆婆,究竟发生了何事,爹娘平日里待我很好呀……”
余婆婆抬起眉眼,满脸诧异道:
“你竟然不知道!”
“对,对呀……”
“你可知你祖上与京都杨家有过婚约?”
“……”小哑巴习惯性地摆首不语。
余婆婆脸色愈发沉重:
“那杨家乃是将门世家,你祖上亦是豪门望族,本该门当户对,可到了你爷爷这一辈却家道中落,成了一介贱民。”
“……”慕南乔眨着眼,一霎不霎盯着余婆婆。
她善于倾听,不喜欢打断他人。
余婆婆说话时目光时不时在她的荷包上扫过,咽了口唾沫接着道:
“你慕家到了这一代终于有了女娃儿,按理说就该结亲才是,可是……”
“结,结亲……”慕南乔小声嘀咕着。
似乎这个词对她而言很遥远,很陌生。
“唉,是该如此啊,可那杨家这一代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二世祖,听说他在京城仗着自家祖上余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更可怕的是,那姓杨的小子生得虎背熊腰,三头六臂,青面獠牙,如厉鬼一般吓人,这才有了汴京太岁之名!”
“听说那些个公子哥将女人视作玩物,到了他们手上的女子无论妻妾,都被被他们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惨啊……”
余老太婆越说越起劲,慕南乔唬得脸都白了。
“要说你爹娘真不是东西,如今那杨家人要上门求亲,按说怎么都该轮到你家那两个亲生的女娃儿,可他们却要你这外生女儿顶包,造孽啊……”
“……怎么会。”慕南乔只觉脚底一阵寒意,冰凉彻骨,身子摇晃了一下,一手撑着矮墙才堪堪站稳。
只是这一瞬她的身上已没了力气,胸口更是疼得厉害。
“可怜的娃儿,”余婆婆细声安慰着:“不过你也莫要太过心焦,那杨家公子还未到黎县,兴许他路上遇着剪径强盗,死半道上了呢。”
“余婆婆,我有点累,先回去了……”慕南乔不想继续话题,强撑着无力的双腿,缓步朝街道尽头走去。
余婆婆的脸色骤然一变:
“你这女娃,婆婆好心好意与你通风报信,你一点儿表示都没有?怎么着,当白眼狼啊?你瞧瞧你,成天上山下地跟只野猴子似的,恁么漂亮一娃儿搞得脏兮兮,活该你爹娘不待见你……”
余婆婆拉着慕南乔一顿数落,把小姑娘本就难看的脸色弄得惨白如纸。
“对不起,婆婆。”
她向余婆婆鞠躬道歉,再将荷包里的十几枚铜板全都交到了余婆婆的手上,随后蹒跚着离开。
余婆婆摩挲着铜板,放到鼻子边上嗅着,美美咂了咂嘴巴。
捏了捏鼻尖黑痣上冒出的一根须发,终于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