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外面的动静,玄七扭头看向抱臂靠在门框上的江挽梨,轻声问:“不救他吗?”
江挽梨垂着眸,右手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左手手臂,“嗯……他不会死。”
玄七探出头,看着那边已经放弃挣扎的独孤千亭,咽了口口水,看得出来岁灵真的恨极了他。
“我觉得那右护法是真的想让他死。”
玄七瞪着大眸子死死盯着那边,生怕一个错眼,独孤千亭就凉了。
感知着那股灵力波动,江挽梨摇头,“不会。”
“为什么!”
岁灵的声音响起,几乎是尖叫,她声音哽咽,哭喊道:“为什么,你知道他死的时候,我才几岁吗!?”
她眼泪大颗大颗砸在独孤千亭脸上,和他的泪混在一起。
独孤千亭面色涨红,薄唇张开又合上,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想,就这么死了也可以。
只是终究还是无缘看着青溪宗覆灭,有些可惜。
但是他相信,江挽梨一定能够拔除青溪宗这个毒瘤。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他就是相信。
进入肺部的空气越来越少,他额头青筋暴起,能够感受到肺部传来的嗡鸣。
在视线彻底模糊之前,意识还未完全消散。
岁灵气急败坏放开了他,她瘫坐在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早就接受了独孤千亭害死自己父亲的事,可是现在看来,自己的敌人并不是他。
虽然他算是帮凶,但是她没有办法对同受青溪宗所害的人下手。
心里确实恨他,却没有办法对他下手。
玄七见状,瞳孔紧缩,看了独孤千亭半晌,都没有看见男人有所动作,他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轻声问:“他死了吗?”
“没有。”
江挽梨唇角微扬,她放下手臂,走进了船舱。
若是岁灵真的杀死了独孤千亭,江挽梨对她的看法可能又要发生一些改变。
她相信,若是岁灵一时意气用事,杀死了独孤千亭,事后,她一定会后悔。
说到底,他们都是青溪宗惹出祸事的受害者,两人境遇极其相似。
但凡岁灵有同理心,都不可能对独孤千亭下杀手。
岁灵确实恨独孤千亭,听到自己的父亲是因为他的一封密信被派到青溪宗,才导致了他的死亡,她恨不得杀了他。
可是,诚如江挽梨所想。
她不可能因此就下杀手。
岁灵抬着头,心里迟来的疼痛一点点蚕食着她的内脏,疼密密麻麻裹挟着身体,让她痛苦不已。
一直以来,她从未真正深究过父亲的死。
顺益堂大长老也没有和她说过,她父亲的死状。
直至刚才,经独孤千亭之口,她才彻底了解了自己父亲的死亡。
迟来的悲伤一点一点把她往深渊里拖去。
她好像第一次直面她父亲的死亡。
岁灵仰着头,声音嘶哑,大声哭嚎,好像稚童,哭得撕心裂肺。
独孤千亭躺在她身侧,抬起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没有哭出声,泪水却如断线的珠子,擦也擦不尽。
似乎受岁灵感染,他终于也哭出了声。
这个大男人,从十二岁,家中遭难,进入青溪宗,便再没表露过自己的情绪,此时,情绪仿佛开了豁口,一发不可收拾。
玄七看着两人,垂下眸子,也进了船舱。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死?”
玄七坐在江挽梨对面,看她把玩着戒指,问道。
“因为,她不是坏人啊。”
江挽梨淡声开口,“无能之人才会把不好的事情归咎于任何有可能导致这件事发生的人,从而解决这人,以掩盖自己的无能的事实。”
“贺栖山是死于青溪宗,不是死于独孤千亭之手。”
“若岁灵真要怪独孤千亭,那顺益堂的人是不是也是导致贺栖山死亡的帮凶?”
江挽梨拿出血书,又把血书掠过混沌的珠子,顿时她手里又多了一张锦帕,和血书如出一辙。
“这是……”
玄七瞪大了眸子,看着她手里两份一模一样的血书,惊讶道。
“毕竟是她父亲的遗物,还是还给她比较好,不过顺益堂那边也需要一份,不然讨伐青溪宗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
江挽梨轻笑,把经由灵珠复制出的血书收好,拿着真正的血书出了船舱。
她径直走到两人面前,“哭够了吗?哭够了,该去报仇了。”
一句话,好像给两人下了定身符,他们都止住了动作,快速收拾着情绪。
江挽梨坐在桌边,慢悠悠喝了一口花酿。
两人坐在桌边,瞪着两双通红的眸子,定定看着她。
江挽梨把血书放在岁灵面前。
岁灵小心翼翼捧起血书,眼眶又红了。
面对两人,江挽梨没有说话,吃着药材干。
岁灵看着江挽梨的模样,抽抽搭搭抢过她刚拿起的药材干,在江挽梨抬眸看来时,她一手抓了一大把药材干往嘴里塞。
江挽梨沉默着又掏出一袋药材干,倒入盘中。
看了一眼呆愣住的独孤千亭,江挽梨招呼道:“吃吧,管够。”
话音落下,独孤千亭也红着眼眶抓了一大把药材干往嘴里塞。
两人似乎憋着一股气急需用什么方式发泄一下,很显然,他们选择了吃。
何以解忧,唯有药材干。
江挽梨没说话,慢悠悠给两人加着药材干,加了一轮又一轮。
玄七看着三人,有些疑惑,却识趣的坐在桌边,看着两人胡吃海塞。
待两人彻底平静,江挽梨这才拿了一根药材干,慢悠悠嚼着,顺手给玄七也递了一根。
“青溪宗的事情我已经传音给顺益堂了,想必很快,顺益堂就会处理。”
“顺益堂?”
闻言,独孤千亭又不平静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江挽梨,眸子逐渐黯淡。
“怎么了?你不信顺益堂?”
“我给顺益堂传过信的,他们并没有对青溪宗做什么……”
独孤千亭苦笑,随即又看向江挽梨,“顺益堂不会处置青溪宗的,可是江道友,你修为高深,若是你……”
江挽梨摇头,“在青溪宗没有触及我的利益之前,我不会对青溪宗做不合规的事情。”
她刚说完,独孤千亭眸子彻底暗了下去,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确实,即便青溪宗那么十恶不赦,他们也没有触及到江挽梨的利益,即便她修为高深,或许能够灭了青溪宗,可是她凭什么这么做呢?
他们相识不过短短几个时辰。
他居然卑劣地想,江挽梨会为他们这些人出头。
独孤千亭心中好笑,为自己的盲目和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