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一个瞬间,雾葶心跳忽然加速,目之所视变为浮白,刺耳的嗡鸣一声大过一声。
手心不断冒出冷汗,她扭头回望,头脑纷乱如麻。
“怎么了?”千荷最先发现她的异样,疑惑问。
“回去,我现在就要回去。”潮湿浸润了眼眸,雾葶声音发颤。
千荷瞟了一眼盯着尸体出神的川就,附和道:“行,反正没我们什么事,走呗。”
等纥元反应过来,两人已经走远,他连忙追上去。
不算太远的距离,雾葶脚步虚浮,走得磕磕绊绊。
千荷搀着她的胳膊,微微皱眉,雾葶体温本就低于常人,现在更是冷得吓人。
千荷有些不解。发生什么了?
站在门边,雾葶抬手欲推门,很快又放下,眼里浮动千荷读不懂的情绪。
空气中弥漫着不同寻常的味道,似乎昭示着坏事发生。
千荷是个急性子,看不得她犹犹豫豫,当即用力推开了门。
血腥味没了拘束,争先恐后扑上鼻尖。
千荷嘴巴微张,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暗红的血蜿蜒成细小的河,侵吞地面的颜色。
零碎的内脏分散各处。
一团被血污覆盖的皮毛蜷缩在床的一角,有血珠缓缓从中坠落。
床上沉睡的人也浸在一片深红中。
迟来一步的纥元看到屋内的惨状,呆呆怔在原地,手指搭在门框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千荷拧起眉,默默退至姐弟俩身后。
她知道肉芋对他们的重要性,对他们而言,肉芋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雾葶鞋底踩过血迹,印出深一道浅一道的脚印。
她抬手摸了摸橘猫黏腻的毛发,不一会儿,手上全是脏兮兮的血污。
纥元游魂一般走到雾葶身旁,嘴里低声呢喃着什么。
“我该想到的……”
他预料过这样糟糕的情况,可还是放任其发生了。
他颤着手将肉芋抱在怀里。
在压抑的静默中,心脏跳的的声音清晰可闻。
一霎从游梦中惊醒,雾葶看向门外,对千荷道:“谢泊曦还有一口气,把他救活问清楚。”
纥元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一手拉住雾葶的手腕,神色急切:“姐姐,你一定可以救活肉芋,对不对?”
许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雾葶微怔,缓缓摇头:“我也想,但是不能。”
“为什么?”纥元像是失去了理智,他拔高了声音,“明明之前都可以。”
雾葶呼吸停滞一瞬,“你都知道了?”
正施针的千荷被他们吵得头大:“……要不你们两个出去聊?”
“麻烦你了。”雾葶轻吐一口气,把纥元拽出门外。
“姐姐,你救救它。”暗红洇染了衣料,纥元哀求地看着她,眼里闪动着希冀。
“你冷静一些,外面人多耳杂。”雾葶轻声道。
和川就撕破脸皮是迟早的事,她怕牵连到他。
纥元耳边的铜钱闪出一道金光,地面围起隔绝的阵法。
他眼圈泛红,神色带着偏执,像是不顾一切的疯子:“现在可以了吗?”
雾葶叹了口气:“纥元,你听我说,生死有常……”
纥元疾声打断她:“可是这么多年了,只有它愿意一直陪在我身边,只有它不会嫌我是个累赘!”
雾葶听出了他话外的意思,一时愕然:“我从没觉得你是累赘。”
“那你当初为什么一走了之?你有在乎过我的感受吗?你知道我一个人待在那个空荡荡的屋子里有多害怕吗?”
心脏好像被千万根尖刺穿透,鲜血淋漓。雾葶狼狈别过头,不敢面对他破碎的目光:“我也很想救活肉芋,可我真的做不到。它只是一只猫,承受不住两次引魂。何况,它现在的尸首并不完整……”
纥元眼里有泪光闪烁:“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把它送到我面前?”
他知道他不该这样和姐姐说话,而此时无理取闹的恶劣指责,只是在摘除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悔恨。
他早算过卦,肉芋会有一死劫,但他竟没放在心上。
雾葶如鲠在喉:“我……”
她该怎么说?
是说姐姐没有能力保全你,不敢与你相认,只能让一只猫陪伴你左右?
还是说看你呆在川就身边,安静得像个假人,想让你沾染点活气,让你开心一些?
似乎此时说什么都不对。
“我真的,”纥元的眼泪掉下来,他嘴角扬起一抹凉薄的笑,“真的很讨厌你的自以为是。”
泪水融进他怀里的血团中,眨眼就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