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出招是怎样的？
谢泊曦不知道，因为他不是高手。
江湖上时有颇负盛名的高手定个几年之期一决高下，谢泊曦从不去看，他只对谁输谁赢感兴趣，这关乎他押在钱庄的钱能否翻倍赚回来。
功夫够用就好了，他又没称霸江湖的雄心壮志，每天的鸡飞狗跳就够呛了，哪有闲心卷入那些纷纷扰扰。
不过在他浅薄的理解里，高手出招不一定快，但一定够帅。
就如雾葶，每次仅凭一枚叶子，就能大获全胜。
但这次情况稍有不同。
面对一个实力完全不如她的糟老头，她竟祭出了漫天飞叶，直接把人扎成筛子。
自见面以来，雾葶对外界的反应一直是淡淡的。她流露出反常的情绪，谢泊曦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她动手打了纥元，一次是现在。
揍纥元倒没什么好说的，毕竟自家弟弟，教训一下不算稀奇。
至于现在的情况，有点难以理解。
一见面就放大招，是完全不打算给对方留活路。这放在两个死敌身上，很好理解，但放在雾葶身上却很矛盾。
从之前相处的种种迹象来看，就算任卜真把雾葶得罪狠了，雾葶也应该会给他选一种温和的死法，而不会让其连交代遗言的机会也没有。
谢泊曦莫名想到之前做的雾葶挖他心脏的噩梦，对比之下，挖心脏真的温和了很多。
任卜真连挣扎也没有，顷刻间散为青烟。
谢泊曦趴在墙头，看到一缕微弱的白光溜进了雾葶腕上的手镯。
但他的注意力全在任卜真魂飞魄散后从身上掉落的戒指上。
冥冥之中有什么在鼓动他捡走戒指。
“还在看什么？”雾葶偏过身，没有波澜的视线跃上墙头，停在他身上。
“就来，就来。”谢泊曦嘿嘿一笑，翻墙落地，把戒指捞走，火速来到她面前。离得近才发现，她的两只眼睛竟变成了琥珀色的竖瞳。
像猫的眼睛。
“你……”
雾葶截住他的话，伸出手，干脆利落道：“走。”
整个人也变急躁了。真是奇怪。
谢泊曦刚握住她的手，空间就猛烈晃动起来。
狂风大作，沙石乱飞，周围的景色扭曲混乱，伴随着骇人的声响，天幕裂开数道黑漆漆的缺口。
谢泊曦只是瞥了一眼，缺口里仿佛有巨大的吸力要将他拖入其中，灵魂跟着狂风飘荡。
“闭眼。”
冰凉的手指扣紧了他的手掌，平淡的声音让他瞬间清醒过来，谢泊曦忙不迭照做。
雾葶眯着眼望向天空裂开的缝隙，若不是时间来不及，真想把幕后黑手揪出来。
但也不能便宜了这人。
数枚叶片飘入裂口，消失在混沌里。
此时，长迦殿的某个角落，一道身影忽的从阴影里跳起，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突然出现的绿叶带起凌厉的锋芒割开血肉，嵌入骨头。
“呃……不愧是少主祭，果然厉害……”
沾着血的叶片蔫巴巴贴在地上，被一只脚踩碎。
“不过比起当初可差远了，呵呵，看样子你也伤的不轻。”
阴暗的角落回荡起瘆人的怪笑，将风挤入压抑沉闷中。
“这可是个好机会……”
……
听到肉芋的焦心的叫声，谢泊曦迷迷糊糊睁开眼。
睡得有些久，身体没力气。
他眨了眨眼，就见纥元与千荷一前一后冲了进来。
什么情况？他们想干什么？
空气中飘过浓重的铁锈味，顺着气味来源，谢泊曦转头，顿时吓了一跳。
虽然他见惯了各种惨烈血腥的场景，但猛的来一下，还是有点惊悚。
他不由疑心，血流成这样，雾葶还能活吗？
“姐姐！”纥元红着眼，俊朗的脸上全是惶恐和不知所措。
“怎么会这样？”慢一步的千荷瞧见床上躺的血人，倒吸一口冷气。
纥元指尖划过手腕，血痕立现，他欲掀开雾葶的面纱，把伤口送到她唇边。
千荷连忙扯住他的手，制止他的行为。
“等等，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救人！”纥元狠狠甩开她的手。
“你也不看看，她如今的状态能承受得了你的术法吗？”
“我只要用同生……”
“停，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听我的。”
千荷当机立断，往雾葶嘴里塞了一粒药丸，用巧劲迫使她吞咽下。
“现在你们都出去。”千荷吩咐道。
谢泊曦费力地爬起，乖乖出去了。
纥元却固执站在雾葶跟前，不肯离开。
“你要是想看你姐姐咽气，就继续待着。”千荷沉下声。
最后，一人一猫都被轰了出去。
纥元着急地在门口打转，完全没了平日的冷静。
肉芋眼巴巴地望着紧闭的门，来回踱步。
唯有谢泊曦没心没肺的，与他们格格不入。
谢泊曦不自在地挠了挠头，雾葶帮了他许多，按说他也该表现得忧心一些，但老实说，他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雾葶这么厉害，应该能活下来吧。
时间在等待中慢慢过去。
期间，纥元好几次想撞门，都被肉芋扒拉住了。
谢泊曦眼尖地看到放在架子上的木牌，用削尖的竹片在背面刻了几个字，挂在门边。
“暂时腾不出手，如需看病请耐心等待。”
谢泊曦仔细想了想，总算找到了忧心的感觉。要是雾葶没了，这鬼地方还有谁能无条件罩着他啊。
雾葶人这么好，肯定能活下来。
前来看病的人不多，见到木牌都自动绕远了。也有好奇的探头观望，但看了半天只瞧见焦灼不安的圣子还有闲得用草编蚂蚱的外族人，失望离开了。
天边云卷云舒，日光偏移。
不知过了多久，千荷疲倦的声音传出来。
“可以进来了。”
她话音刚落，纥元像一阵风，冲进了屋内。
谢泊曦也走了进去。
两人的心都系在雾葶身上，没人管他。
床上，雾葶双眼紧闭，瘦削的身体薄得像一卷凉席。她身上的血污已经处理干净了，唯有额心的图案红得发亮。
“姐姐什么时候能醒？”纥元哑着声问。
“不知道。”千荷难得没怼他，“我只知道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闻言，纥元暂时松了口气，他忽然想起什么，目光阴冷地看向谢泊曦，锋利的视线仿佛要把他洞穿：“到底发生了什么，姐姐怎么会出现在你身边？”
谢泊曦倒是不怵，江湖上的眼刀可比他的厉害多了。他装傻充愣：“是啊，她怎么会出现在我身边？我也想问。”
什么烂摊子休想甩他身上，等雾葶醒了让她自己解释。
“你真不知道？”千荷也问，“雾葶把她的武器都给了你，你真的一点也不知情？”
“什么？姐姐还把她的武器送给你了？”纥元的脸色黑如锅底，周围一瞬陷入低压。
“别冲动，咱们有话好好说。”谢泊曦汗流浃背了。合着烂摊子黏他身上了。
他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雾葶尽快醒来。
一个两个都虎视眈眈的，万一群殴，他真的招架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