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悦听明白了。
从一开始,川侫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他想灭了她父亲,也想看着澹台家族内斗不断,见证家族一步一步地走向衰败。
她躺在床榻之上,轻笑了声:“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川侫:“……”
舍不得啊。
在他家破人亡差点死了的时候,是她把他救了回去,也是她给了他一段安静美好的时光。
幼时的川侫,或许还能狠狠心,做出把她推入池塘的举动,可现在的他,连伤她半分都舍不得。
川侫不作回答,只是捂着伤口起身:“你应该饿了,我让厨房准备你爱吃的。”
澹台悦听:“……”
抱菊说,她曾经救过川侫。
想到澹台家的一条条人命,她不禁深思,如果时光倒回,当时的她知晓把川侫救下来会给家族招来这么大的祸端,她还会不会把人救下?
她想,她会的。
她永远做不到对一条人命视若无睹。
归根结底,是她父亲的错。
是她父亲将原本美满的一个家庭毁了。
也是因为她父亲,令本可以在父母呵护之下无忧无虑长大的川侫一夜间家破人亡。
都是她父亲的错。
而她,偏偏是澹台溢的女儿。
她跟他之间……注定不可能再有结果。
得知真相后的她,连最初的愤怒和恨意都消失的荡然无存了。
然后,她又想到了澹台家族这些年背地里做的肮脏事,想到了她德行极差的兄长,并已经预感到了之后的家族会沦落成为何种模样。
但她明明知道这些,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从来都是无权无势,无人支持的一个人啊。
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都不会有人站在她这一边。
川侫再回来时,身上的伤口已经经过了处理,衣衫也换了新的。
他命人将饭菜端进来,拉着澹台悦听坐下,她不吃,他就一口一口地喂她,一直到她肯吃为止。
她不说话,他就找来她以前喜欢的话本子,一个字一个字念给她听。
就这样,她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活着。
一日,川侫因为有事需要出去一趟,便很晚才回来。
而他见到的,则是跳入池塘寻死被救上来奄奄一息的澹台悦听,他守在她的床边,守得累了,就靠着她睡。
在连着守了两夜后,川侫疲惫不堪,睡了一觉。
等他醒来时,身边的温度不在,这一刻,他的眼里闪现前所未有的慌乱!
接着,他就听到了屋里的声响。
澹台悦听在吃东西,她抓着糕点,吃得两腮鼓鼓的,见他醒来,她端着一盘吃了一半的糕点跑到川侫面前,睁着一双天真如孩童的眼睛望向他:“你是谁啊?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
川侫眉心一皱:“你……不记得我了?”
澹台悦听歪着脑袋,想了许久,都无法在脑海里找出关于他的记忆:“我要记得你吗?”
川侫总算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他问:“你是谁?”
澹台悦听吃糕点的动作顿住,眨着眼,一脸迷茫:“我是谁?”
川侫:“……”
澹台悦听想不起来:“我不知道我是谁,你知道吗?”
川侫留意到,她此刻的行为就像是一个孩童,心智似乎也停留在了孩童时期。
忽的,他的唇上抵着一块酥软清甜的糕点。
澹台悦听的脸庞凑近,近在咫尺,同他商量道:“你吃了我的糕点,就得告诉我,我是谁,还得告诉我你是谁。”
川侫张嘴,在她的注视下吃了糕点。
舌尖传来的味道是甜的,糕点是软的,心里却是苦的。
陪着澹台悦听吃完饭后,川侫找来大夫,询问了一番她目前的情况。
为了防止澹台悦听乱动,他只好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好生坐着,再望向大夫,问:“她怎么样?”
大夫拧紧眉头,回道:“澹台姑娘没事,身体恢复得也好,至于她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应该是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一时郁结在胸,无法疏导,才会把一切都忘了,并且神智不清。”
川侫:“……”
……
川侫望着花园里正在跟一群丫鬟玩游戏的澹台悦听,她的笑容很灿烂,笑声也动听,让他听着便能够洗去一身的疲惫。
澹台悦听玩着玩着,便拉着他一起玩。
于是,她闹,他就陪她闹,她想做什么,他就纵容她去做。
川侫见她玩得高兴,眼里染上笑意。
其实,疯疯癫癫的挺好。
至少,她不用再背负那么多的东西,可以活得轻松一些,而他余下的几年时光,也可以在她的欢笑声里度过。
如此,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