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走?”尹怜娇并不相信她所说的话:“你就不怕我离开后将你干的事情都告诉他们?”
“你真的会这样做吗?”段娇娇忽而笑道:“你就算是告诉了他们,顶多就是换个更厉害的人来看着我,他们又不会要我的性命,而你呢,一个失职的傀儡,没有了利用的价值,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呢?”
听到她的话,尹怜娇的心凉了一大截。
这世上应当是没有比她处境更凄凉的人了吧。
“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尹怜娇看着那传讯玉牒说道。
“给你传讯玉牒,放你走,还说我有目的,难道要我当场解决了你?”
话音落下,尹怜娇沉默了,将那枚传讯玉牒接了过来。
段娇娇又开口说道:“现在对你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还和中境那边正常交流。”
而尹怜娇也没得选,现在已经没人再能护着她了。
“我跟外面的人打过招呼了,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段娇娇说完之后,尹怜娇的身形久久未动。
“还有什么事吗?”她又开口问道。
“那个……”尹怜娇的目光瞥向一旁:“我那个储物戒指……”
“天黑了呀,”没等她说完,段娇娇就走到了前方,推开了窗:“再不走的话,那些怨鬼就都出来了。”
尹怜娇只好咽下心底的这口气,通过窗子飞身而去。
而外面的情况也果然如段娇娇所说的那般,没有人拦她。
这家院子里的诛天门弟子都在做着最后的转移工作。
段娇娇看着尹怜娇离开之后,她也打算回客栈,却在走出了房门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院内的老树下,靠坐着一道红衣身影。
容渊的手中拿着枚索魂令,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有人开门的动静,便朝着那方看去,正好与段娇娇四目相对。
“回来了?”容渊率先回过了神来,同她轻轻笑道。
闻言,段娇娇点了点头,走上前去:“你的任务也完成了吗?”
“完成了。”容渊说着,便将手中的索魂令递了过去:“这个给你。”
“我又不是杀手,容少主还想劳役我做任务不成,”段娇娇一面笑着,一面接过了那令牌,紧接着又有些惊讶:“这索魂令上,怎么没有名字?”
这是一枚空白的索魂令。
“这本就是没有名字的,你若有什么想杀的人,就在上面写上他的名字,挂到诛天门能够看到的地方,自会有人替你去完成。”容渊答道。
段娇娇学着他的样子,也在老树旁坐下,轻轻倚靠着树干:“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它或许可以帮你扫清前路上的阻碍,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容渊平静的目光直视着前方,“我自然也希望你日后……仙路坦荡。”
“我用不着这个的,”段娇娇摆弄着手里的空白索魂令,忽而一笑:“不过既然容少主这么大方,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容渊转头向身旁的她看去。
老树遮挡了部分的月光,细碎的光芒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了她的身上,给那一身干净的白衣也披上了一层柔和。
那发簪戴在她头上也正合适,倒也不辜负他找了那么久。
夜风从段娇娇的耳边悄悄溜走,又给它镀上了一圈红晕。
感受着旁边人看来的目光,段娇娇脸上发烫,也转头朝着容渊看去:“对了,你跟我说过的,再见面就告诉我,你害怕的事情。”
再次与她靠得这么近对视着,容渊的喉结滚动了下,强压下心底的汹涌澎湃,低声开口:“我怕没有来生。”
容渊这一生,最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站在深渊中的时候,有两次。
第一次,就是这眉心处的剑痕成形那日。
若那天的他没有活下来,换回来的也只有任务失败四个字,身为一个杀手,本就是天天与生死打交道的人,死亡对于他们来说,太正常了。
第二次,便是在不久之前,他做完任务,接到了段娇娇信息的那一刻。
他恍然间明白了,自己看似什么都有了,但实际上,他什么都没有,也永远都不能有。
他与普通的杀手也是不同的,他是诛天门的少主,未来诛天门的所有门人,整个组织的命脉都系在他的身上。
他不可任性,不可自私,所思所想,唯有来生,不做杀手。
不过刀尖舔血的日子,身上也没扛着什么天大的责任,那时候的他,或许才有了可以放任自己的感情如野草般肆意生长的权利。
轮回,大概就是天道最有人情味的一点了,任何未能完成的遗憾,都有可能在很久之后得到圆满。
但修士死亡,很少有人的魂魄也能够逃脱被杀,而那些逃出来的魂魄,可以选择成为鬼修,也可以选择放弃今生的一切,去轮回转世。
所以他害怕没有来生,害怕这辈子的遗憾,就只能是遗憾了。
“这么巧,”段娇娇看着他眼中的认真:“这也是我害怕的事情。”
段娇娇又收回了目光来,闭上了眼睛,头靠在了树干上,轻轻叹道:“大概是年纪越大,就越怕死了吧……”
“你才多大,”容渊轻笑着说道:“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是啊,还要走那么长的路,想想就累……”
夜深了,怨鬼们又跑出来到处闯祸了。
客栈内,沈怀冰尝了一口藏火酒,酒气刹那间冲上了头。
“这酒,”沈怀冰闭上眼睛缓了缓:“酒劲太大。”
她想不明白,段娇娇是怎么做到喝了一晚上的藏火酒还能保持清醒的。
洛卿南坐在她的对面,两手托着腮:“你喝吧,我猜今晚段娇娇是不会回来了,也没人跟你抢酒。”
沈怀冰却是放下了酒碗:“我喝不来,她事情处理完了自然会回来,或许你可以多关心赵随心的状况,小白一个人应付不来。”
“我挺关心的,我连能让人快乐到飘飘欲仙的丹药都做好了,段娇娇非说那是什么毒品,都给我毁了,”洛卿南长叹一口气:“我现在也不怎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