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二日。
苏南的三日假期总算是结束了。
今日下了早朝,苏南才到户部,就被截了胡。
应正法骂骂咧咧的:“你怎么连着三日不在?真是叫圣上好等!”
苏南有些不明所以。
“我现在归户部管,也跟林尚书请了假了,圣上若是有急事,何不派人去长公主府找?”
应正法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赶紧跟来吧!等你处理的事可多那!”
说着他拽着苏南就要往外走。
苏南慌忙冲着里面的林沐摆了摆手。
“林尚书,我这边要离开一会儿。”
林沐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两人一路来到了御书房。
应正法甚至没有通报,直接带着苏南就进了御书房。
“陛下,小臣给您将人带来了。”
“嗯,走近些。”
苏南寻着声音走去,只见萧恪慎整个人都被埋没在了小山似的奏折后面。
“苏南,你可算是来了。”
萧恪慎的声音有些幽幽的。
苏南干笑两声:“不知陛下找臣何事?”
“没什么事,你就将这些折子都看了吧。”
说着萧恪慎指向了一旁。
苏南这才发现,一旁不知什么时候搬来了一张桌子。
上面也堆着不少奏折,看起来和萧恪慎桌上的那堆也差不了多少。
“这……臣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户部侍郎,恐怕看不了这些……”
萧恪慎冷哼一声:“看不了也得给朕看!全都是和你那新政有关的!”
“好吧……”
苏南没办法,只能在应正法的指引下坐到了桌后。
难怪今日早朝的时候,萧恪慎的神情怎么看怎么幽怨。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苏南随手打开一本奏折,只看了一眼就皱紧了眉头。
“江南省,东丰县,新政施行不过半日,就有当地士绅联合上衙门闹事,幸而县兵都在,这才没酿成大祸。”
“江南省,兴运县,新政才发布,就有人当众焚毁告示,并明确表态不施行新政。”
“鲁省,平望县,新政施行一日,士绅勾结本地地痞,烧告示,做游行,毁麦秧,势不执行新政!”
这一本又一本的奏折,便是各地送上来的告状书。
苏南粗略地扫了一眼,怕是各省都有县令投递折子上来,这才会这般多。
萧恪慎也听不下去了:“这群刁民!迟早朕将他们都收拾了!”
苏南不慌不忙:“陛下,我大兴早有律法,这毁坏麦秧,荒芜田畴,一亩一分,如何罚,都写得一清二楚,罚下去便是了!”
萧恪慎摇摇头:“许多县令欺软怕硬,当地士绅势力又大,只怕他们没有那个魄力!”
“没魄力?”
苏南点了点头:“简单,换人!”
“换人?换人就有魄力了不成?”
萧恪慎面上满是不信。
苏南将手中的奏折放下了。
“恕臣直言,自陛下登基以来,已经有足三年,地方官员却是许久没动过了。”
就连苏南所在的清水县,那曾文成也做了快十年县太爷了。
足见大兴官场的人员流动性之差。
萧恪慎微微颔首:“不错,朕是想着,若无功过,便叫他们坐在那位置上,也并无不可。”
苏南笑了笑:“他们在当地盘踞许久,少不得和当地士绅勾结,就算没勾结,好处费肯定没少收。”
“毕竟……虽然话难听了些,大兴的年俸算不上太高,也怨不得他们收些饴老金!”
一县之长,一个月的月钱只有四两银子,说出去还不如随便一个富户。
日子也拮据。
不吃好处是不可能的。
萧恪慎面上也有些尴尬。
“前朝的俸禄延续至今,国库越来越空虚,发这些岁银,已经尽了朕最大努力了!”
苏南拱了拱手:“臣也不是别的意思,只是这些个县令和本地的士绅早已是密不可分,不若这般,省内各县调动县令,轮流治理,如何?”
萧恪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嘶……这倒是可以,朕本来想着,要上哪儿去弄来这么多县令,省内走动倒是省事了许多。”
“只是苏侍郎……”
萧恪慎看了一眼苏南:“若是此举还不行呢?”
“这也简单,行不通的地方,要么是当地民风彪悍,要么是县令太过软弱,换一个强硬点的县令过去便是!”
“你的意思是说……”
“臣的意思是,江南正好有镇东军镇守,这军中嘛,最不缺的就是悍将!”
“好好好!好小子,你倒给朕跨上界来了!”
苏南拱了拱手:“不敢,只不过是临时借调,等新政执行稳定了,再做调回便是了!”
“嗯……不错。”
萧恪慎拿起桌上的毛笔,直接挥笔写了份诏书。
“妥了,江南就这么办,那鲁省呢?”
“陛下,您那京兵营的把总千总……总能调动一二吧?”
鲁省也不过才十二个县,这么点人从京兵营里抽调出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萧恪慎也有些满意:“不错,你倒是有几分治理的手段!”
苏南拱了拱手:“陛下过誉,不过是恶人还需恶人磨罢了!”
这个事情商讨完后,室内沉寂了一会儿。
半晌,萧恪慎才开口:“苏侍郎,你也觉得,这国库空虚是朕的错么?”
苏南冷笑一声:“非也,士绅势力壮大,是历史必然,纵观古今,哪个王朝不是由盛到衰的?士绅阶级功不可没!”
萧恪慎叹了口气:“历史只不过是一条轮回道罢了!”
他顿了一下:“只盼此举能给大兴再绵延一些寿数吧!总不能叫它砸在朕的手里。”
苏南没接话,他对这个大陆的历史其实不甚了解,随便搭话可能会说错话。
“苏南,你说说,朕想要银钱,自当如何?”
苏南闻言精神一凛。
“陛下,现在整个大兴有足八成的银钱,都在那二成的富人手上,您若是想要银钱,就要想办法将银钱从那些富人手里薅出来!”
“哦?苏侍郎说说,这钱怎么薅?”
“最简单的,就是分级收税,现在的商业税于穷人而言足以,于富人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苏南自己就有许多酒坊,能有多赚钱他心里清楚。
“分级收税?如何分?是按照家财?还是按照收入?”
苏南笑了笑:“按照收入便是,一口气赶尽杀绝,恐遭反噬,正所谓温水煮青蛙,即便您想图钱,也该徐徐图之。”
萧恪慎眼睛微眯:“你小子,该不会是在骂朕,这新政施行得太急了吧?”
苏南连忙摆手:“臣哪敢说出这等话来?您误会了!”
“哼,你小子最近大胆得很啊!听说你才上工,就请了三日假,莫不是当朕不存在吧!”
“没有没有,只是有朋自远方来,自然要招待一二。”
苏南简直不知道萧恪慎发的什么神经。
萧恪慎面上分明还有些不爽。
他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门外传来了通报声。
“天佑长公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