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在场的刺客都被屠戮殆尽,此时却凭空传来一声巨响。
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状况。
除了苏南。
众人只见承天宫正中的高台上,巨响落下的同时萧恪慎被苏南抱扑在地,溅起了点点血花。
他没事?
劫后余生的萧恪慎心有余悸地看着远处的太监群。
“抓……杀了他!”
萧恪慎声音都在发颤,手铳的威力他是领教过的。
虽然他穿着防弹衣,但谁也不能保证那一枪是否瞄准着他的脑袋!
所有人顺着萧恪慎的手指的方向望去,立马锁定了那名目标,登时一拥而上。
嘈杂的喊杀声,期间夹杂着好几声枪响,许久才将萧恪慎的思绪拉回。
对了,是苏南救了他。
苏南怎么样了?
萧恪慎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压在他身上的苏南似乎是晕了过去。
“苏南!苏侯爷!”
萧恪慎尝试推了推苏南,手心触及之处只觉一片湿濡。
他抬手一看,手心手腕上满是鲜红色的血迹!
“来人啊!传太医!”
宁安远早看到了这边的情况,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来,直接将苏南翻成面朝上的姿势。
往日里意气风发的少年此时脸上惨白一片,毫无血色,这一枪怕不是打在了大动脉上!
宁安远心里一急,下意识扯开了苏南的外衣,露出了里面的防弹衣。
只一眼,萧恪慎就瞧见了苏南防弹衣上心口处的刀痕,这刀痕很新,似是才戳出来的。
想来是刚才苏南抱扑刺客的时候被捅的,却没见他提过半句。
萧恪慎不由得心头一紧,苏南向来是喜欢做实事,不喜欢邀功的人。
这一点他十分清楚。
这防弹衣呈马甲的样式,那一枪擦着苏南的左腋而过,子弹在防弹衣上划出了一条深深的痕,最终卡在了苏南左前胸的血肉上。
见到这样的情形,宁安远反而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打在后心上,还好没有打在大动脉上,还好没有进到血肉之中。
太医院离承天宫太远,等他们来怕是苏南的血都要流尽了。
杨天纵抽出一把小匕首,用酒液烧了消了毒,这才递给宁安远。
宁安远脱下了苏南的防弹衣,将子弹连同它周围被炸药烧糊的血肉刮下,又上了金疮药。
这才用干净的棉布给他包扎上伤口止住了血。
萧恪慎愣怔着:“好了吗?”
“应该没什么问题……”
宁安远蹙着眉,按这个弹道轨迹来看,这一枪分明伤不到萧恪慎,只会打在他的防弹衣上而已。
苏南为什么要出头?
是为了邀功吗?
萧恪慎见她面色凝重,还以为有什么问题。
“宁将军,这伤……将来不会影响苏侯爷的左臂吧?”
“不、不清楚,也许会影响经络,日后说不定……”
宁安远本想说不碍事,但又怕影响了苏南的计划,只能改口。
听到这话,复杂的情绪瞬间用上了萧恪慎的心头。
一方面他舍不得苏南的才学,那些奇思妙想,哪一样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另一方面他是真的很忌惮这个才出头的新秀。
他害怕苏南功高盖主,害怕苏南有反心,随时可能掏出什么新玩意儿要了他的命。
往日这害怕的情绪,几度让他横生了提前绞杀苏南的心思。
但……
不管怎么说,苏南都是一心一意在为他做事。
甚至今天这样凶险的情况,对方也没有丝毫犹豫,第一时间扑了上来救他。
再加上苏南还是他妹妹的驸马爷,两人恩爱有加,若他真做出了谋害苏南的事来,保不齐才找回来的妹妹又要离他而去了。
萧恪慎磨了磨牙,至少,至少在苏南彻底失去利用价值之前,先留他一条性命吧!
这大兴,到底是他为皇!
他能扶苏南上来,也能将苏南弄下去!
疑人不用疑人不用!
更何况现在这朝局,除了明哲瀚和苏南,哪儿还有第三个真心向着他的臣子?
莫要伤了人心才是!
似乎是因为下定了决心,再抬头,萧恪慎的眸中就只有威严。
京兵营那边似乎也已经尘埃落定,有几人架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太监走向了萧恪慎。
“陛下,刺客已被生擒!请陛下处置!”
萧恪慎只看了一眼,随后厉声道:“拖下去,即刻凌迟!朕要他为伤了苏侯爷一事偿命!”
听得这狠厉的话语,众人皆是一惊。
分明刺杀皇帝一罪更重,萧恪慎却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让这刺客以命相偿苏南受的伤?
何德何能?!
难不成在萧恪慎眼中,苏南比他还重要?
就在所有人满心疑虑之时,苏南也悠悠转醒。
“陛、陛下……你没事吧?”
苏南醒来第一时间不是去看自己身上的伤,反而环顾着四周,似乎在寻找萧恪慎的踪影。
萧恪慎立马蹲下身握住了他的手:“苏爱卿,朕在这儿。”
苏南涣散的瞳孔总算是聚了焦,他上下打量了萧恪慎一番,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你若有什么事,思思恐怕跟我没完……”
说着苏南扯了扯嘴角,似是想笑,却咻地脸色一变。
萧恪慎忙道:“苏爱卿!今天你救驾有功,又负了伤,朕先派人送你回公主府,晚些时候再行加爵礼。”
苏南点了点头:“只要陛下没事就好。”
见加爵礼办不成了,宁安远招呼了一声,跟杨天纵合力将苏南背到了公主府的马车上,径直离去。
直到看不见承天宫了,宁安远才敢开口。
“小南,你为什么这么做?”
苏南笑道:“能为圣上挡枪,是我的荣幸。”
宁安远皱着眉:“可那发子弹分明……”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苏南却已经猜到了。
他抬手摩挲着胸口的棉布。
即便苏南的轻功已然入门,要找准这样一个受伤不会太重又不显得那么刻意的位置,也是十分艰难的。
尤其是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
苏南放下了右手,抬眼看着宁安远的双眸。
“安远,伴君如伴虎啊!”
这一声如同叹息一般轻,却实实在在落入了宁安远和杨天纵的耳中。
宁安远满脸复杂,这事虽然是苏南有意蒙骗萧恪慎,却也是无奈之举。
作为苏南的友人,苏南甚至可以说是她的恩人。
无论如何宁安远都不可能去检举苏南。
良久,她才叹了口气。
“等我们都走了,你怎么办?这京城之中,哪儿还有你的派系?若是圣上发难,连个帮你说话的人都没有!”
“你若是实在遇到弄不好的事情,就给我写信吧,爬我也会爬回来。”
苏南嘿嘿一笑:“我知晓,放心,不等事情来找我,我早就先溜之大吉了!”
宁安远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杨天纵脸黑了一路,等到了公主府前,他才开口。
“东家,不若我不上那前线了,干脆留在这里保护你!”
苏南有些意外:“大可不必,我能保护好我自己,你应该去忙你的事业,和安远成家立业才是!”
“想想你的父母和弟弟,你不想将他们接上京来过好日子么?”
杨天纵面色凝重:“我从未想过皇家之事这般凶险!若是这般,还不如在清水县过我们的逍遥日子!”
苏南觉得有些好笑:“从来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从没听过有机会往上爬的人,还要上赶着回去。”
“可……”
萧恪慎还欲再说,就见苏南掀了帘子下了车去。
“行了,这事不必劝我,我意已决!”
说话间,苏南就已经进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