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干笑了两声:“学政大人说笑了。”
尹安志的眼神有些玩味:“方才你在外面说,你要参加这次院试,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对方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过来窥视考场?
这不是上赶着取消应试资格么?
“学生……”
苏南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自报家门。
不过很快他就没有这个烦恼了。
一直站在尹安志身旁的府学正魏秀开了口:“不知尹郎中可认识苏南?”
“苏南?”
尹安志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最近圣上似乎对此子喜欢得紧,我听闻他是上水府下属的清水县人,不知魏学正可见过此子?”
“见倒是见过,就是没有说过半句话而已!”
魏秀笑眯眯的,让苏南有点猜不透他在打什么坏主意。
尹安志叹了口气:“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此子还未考取功名就这般惹眼,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苏南闻言摸了摸鼻子,不敢吱声。
“就拿眼前的院试来说吧!若是此子院试不过,那岂不是说明,他之前所获的那些封名乃是有名无实?纯属投机取巧?”
“若是他过了,名次不好看,我们这些批卷的要不要给他往前挪一点?若是挪得过了火,引了众愤捅了娄子可怎么办?”
“圣上究竟在想什么,我们总不能乱猜!可若是不合他意了,还不得……”
尹安志说着又长叹了一声,抬手抹了把脸。
其实尹安志最不爽的地方就是,他寒窗苦读十几年,最后也不过考了个末榜进士罢了。
后又做了好些年的官,到现在也才混了个正六品的礼部郎中。
而苏南这厮,考试还没考两场,官衔就已经坐火箭似的嗖嗖往上升了!
听说现在苏南已经是正三品的上轻车都尉,这勋衔别说是正六品的尹安志羡慕。
哪怕是那些正三四品的官,也想要这可以世代传承的殊荣!
故而大多数的大臣对苏南这个毛头小子很是膈应,尹安志都还算是温和派的了!
魏秀闻言摇了摇头:“那可不一定,我倒是觉得,此子兴许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再怎么说,人家之前也是县案首和府案首!”
听他这样说,尹安志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魏学正可曾听说过伤仲永!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魏秀闻言一愣:“额……那县试和府试好像都是苏南今年才考的吧?”
“是吗?”
尹安志对此不甚了解,在被安排来上水府之前,他都对苏南这个人没什么兴趣。
自古以来,教育资源都是朝着中央集中的。
所以京城也是各种才子频出的地方,而愈是偏僻的地方,能出的人才也就愈少。
这种地方能出名的,基本都是少年英才。
哪有到了苏南这个岁数了,才开始显山露水的?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猫腻?
尹安志看了一眼苏南,这才仿佛想起了什么:“说起来,本官还未曾问过你的名字!”
苏南看了一眼正在憋笑的魏秀,无奈道:“学生苏南,见过尹学政!”
“你是苏南?!”
尹安志闻言瞪大了眼,感情他刚才一直在正主面前议论人家?!
“你、你有什么证据么!”
苏南无奈地摸出自己的牙牌递交上来:“尹学政,请上眼。”
方方正正的牙牌上,正刻着上轻车都尉五个大字,一旁还有苏南的名讳以及出生。
“竟真是你?!”
尹安志有些恼了:“那你方才为何不说,是故意要看本官的笑话么!”
苏南连忙摆手道:“学生方才想说的,只是被魏学正打断了而已!”
魏秀笑着摇头道:“与我何干?我不过是随口搭了句话,而后尹郎中便倒豆子似的说了那么多话!”
兜兜转转,这个锅又回到了尹安志身上来了。
尹安志脸一黑,随后质问道:“苏上轻车,这考场重地,岂是你一个考生能进的!难道你是想要舞弊不成?”
舞弊可不是一个小罪名,轻则三年不得参科,重则终身禁考。
苏南连忙指着正堂屋顶上的秋漓道:“不是学生要来的!都是那厮非拎着我来!”
尹安志眼一眯:“那女子难道不是你带来的么?”
“是……”
可他也没让秋漓把他弄到这个考场里来啊!
苏南刚准备再狡辩两句,就听尹安志冷哼一声道:“借刀杀人难道就不是杀人了么!”
苏南好生冤枉!
好在一旁还有魏学正在:“尹郎中,方才你还在苦恼怎么处理苏上轻车的成绩,没想到转眼就想到了解决方法。”
“没、本官不是那个意思!”
尹安志连忙否认着。
开玩笑!
若是他敢在这里夺了苏南的应试资格,怕是明日圣上的赐死圣旨就该到上水府了。
苏南闻言也反应过来了,现在他可是萧恪慎要保的男人!
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小的学政为难!
“尹学政,总之学生并不是故意要闯入这里的,那女子乃是学生认识的一江湖人士,她不懂规矩,这才带学生误入了这里,学生这就离去!”
说着苏南转身就走,却被魏秀叫住了。
“等下,苏上轻车,来都来了,不若一起瞧瞧,若有哪里不满意,现在也还来得及改!”
苏南皮笑肉不笑道:“魏学正,这考场重地,学生还是不看为妙吧?”
然而魏秀不依不饶道:“哪里!苏上轻车不仅是考生,还是圣上最看重的新秀,再加上你又有官名在身,有什么看不得的!”
“就当是视察了!”
就连尹安志也轻咳一声劝道:“看都叫你看完了,不差这两眼!等完事之后,我们可去尚宁楼一叙。”
这尚宁楼乃是上水府最大的客栈。
上次府试的时候,苏南本想去的就是这家客栈,只是那时被山匪拖累了脚步,这才错过了时间。
但是……
他苏南和尹安志有什么旧可叙的?
“行。”
苏南不好拒绝,只能跟着两人在这空荡荡的考场转了好几圈。
听闻这次院试,每五名考生就会有三名监考官。
到时候别说是上厕所这样的大动作,哪怕是抓耳挠腮都会被记下来。
更别说作弊了!
三人逛了几圈,转头从后门离开了考场。
可怜那些还在前门等着的学子,浑然不知尹安志已然离开。
而秋漓似乎是觉得等待实在是太过无聊,早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苏南没想太多,反正对方认路,身上又有钱,想来是上哪儿玩去了。
等到了尚宁楼,苏南才发现这里早被清了场。
毕竟学政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却也是掌管院试考核结果的人。
若是有人趁乱来套近乎,或者是行贿赂之事可就不好了。
三人点了一桌子菜,等酒一上来,很快就开始了商业互吹。
在另外两人断断续续的聊天中,苏南这才知道这次来的人是礼部郎中。
尹安志,正六品官。
礼部本就是掌管考学和各级学校的,也算是专业对口。
只是礼部郎中无甚实权,尹安志也只有在外出的这段时间能被人吹捧,于是喝着喝着他就开始老泪纵横,说起这些年的艰辛和不易。
至于魏秀,不知从哪儿找了份苏南县试的拓印副本,和着府试的拓印副本一并拿给尹安志看了。
尹安志看完后很是满意,觉得苏南大有可为,于是硬拉着苏南又喝了几碗酒才肯罢休。
临到临了,尹安志还让苏南隔日一定要来听他开设的讲坛,不然他就不放苏南走。
苏南没办法,只能一口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