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安志大白天眼睁睁地看见两个人从他的眼前消失，也是骇了一跳。
他揉了揉眼，再三确认那老树上半个人都没有，心里不免有些犯嘀咕。
难不成方才真是他看错了？
可……
那一抹白飘飘的，不是书生服又是什么？
再看这场中大半的学子身上穿的几乎全是书生服，这要上哪儿找人去？
突然尹安志心神一动，方才那白影身旁似乎还有一道淡青色的身影？
虽然老树上的枝叶繁茂，青色融在绿色里不太明显，但尹安志可以确信自己没看错！
他叫来了两个府兵，要他们按他的要求寻人。
秋漓耳朵尖，不等那两个府兵来找，就自动消失了。
苏南也知道有她在，他迟早被找到，干脆就没吭声。
很快这两个府兵就搜罗完了一整圈。
“尹大人，没找到您说的人。”
“没找到？”尹安志皱着眉：“怎么可能？难不成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此时有好事的学子主动开口问道：“不知学政大人在寻什么人？不若说出来，我们兴许能帮上点忙！”
“是啊！尹学政只管说，我们保证能让您满意！”
一时间所有的学生都在帮腔，显然他们已经将找人这事当做了试题。
尹安志捏了捏鼻根，随后朗声道：“我寻一男一女，男着白长衫，女着青长……短衫！”
若他记得不错，那女子的手腕似乎有些暴露，感觉像穿着短衫。
尹安志的话很快就传开了，苏南眉心微跳，当即想要溜走。
只可惜太慢了些。
“大人！你找的是不是他！”
有学子冲上来指认苏南。
人群顿时分了条道出来，好让尹安志可以通过。
尹安志快步走到了苏南面前，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那女子呢？”
苏南两手一摊：“不知学政说的是谁？”
尹安志眯着眼：“就方才站在你身边的那个！身穿青色短衫的！”
不等苏南辩解，一旁的学子就开口道：“方才我瞧得一清二楚！这厮带着一名女眷一同前来，穿的正是学政大人说的那衣服！”
“不错！我们几个方才还在讨论那女子的衣物未免太短了些！有伤风化！”
“对，我们都可以作证，就是他带着一个青衣女子一同前来！”
周围七嘴八舌地指认着苏南。
苏南避无可避，只能应道：“她不过是个和我同行的友人罢了！不知学政大人找她何事？”
尹安志皱着眉，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刚刚弱冠的年纪，能来参考院试，已是相当罕见！
“你是来考试的？”
苏南笑道：“正是。”
周围的学子们基本都是上水府学或是长河县学有资格应试的学子们。
故而认识苏南的人不多，也可以说一个都没有。
“吹牛呢吧！我怎么没在府学见过你？”
“难不成是长河县县学来的？”
“怎么可能！我就是长河县县学的，怎么从没见过他！他定是在说谎！”
“难不成是想混一个旁听名额，过来听学政大人授课？”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听到这儿，尹安志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年轻人心气高，总觉得可以高攀一些他高攀不上的东西。
“少年无成不要紧，你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努力，何必急这一时？撒下这样的谎？”
他说着看了一眼那老树，方才苏南站的枝头足有三米多高，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上下的。
“这树这般高，若你不甚摔落，岂不是毁了一辈子，下次莫要再行此事！过于凶险！”
苏南没有想到对方只是来关心他的。
他好笑地回道：“是，学生谨记。”
尹安志摆了摆手，转身就要离去。
“学政大人！我先找到了人，可有奖励？”
“学政大人，人是我们几个一起指认的，奖励应该都有份吧？”
方才指认苏南的那几个学子满脸热情地围了上来，只望能分得几个旁听的好位置。
尹安志一愣：“没有，本官何时说过有奖励了？”
说到这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冲着苏南道：“既然你一心向学，授课那日准你坐首排旁听。”
这话一出，周遭的学子们立马露出了嫉妒的神色。
谁能想到尹学政方才要找的人，不仅没受罚，反而得到了奖赏？！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指认呢！
而那获得了天大的馅饼的苏南却只是略一躬身：“谢学政。”
尹安志见状暗暗点头，不错，威武不能屈，是个好苗子。
他哪里能想到，苏南见过的大小官都不下十位数了，他一个正六品的学政，怎么可能会让苏南重视？
等尹安志离开，周遭的学子们是怎么看苏南怎么不爽。
“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野鸡，运气竟然这般好，竟叫学政看上了！”
“就是，瞧他方才那样，就不像名门世家出来的，也好意思来这儿凑热闹！也不嫌丢人！”
“瞎猫碰上死耗子呗！我等没有这样的运气，只能靠实力获胜！”
“对，就算他能听到学政的课又怎样？还不是不能参加院试！”
苏南摸了摸鼻子，这种酸言酸语真是久违了。
好在尹安志那边已经开始进考场了，这些学子们见没有机会露脸，便纷纷散去。
只有一小部分仍不死心的，还守在考场的门口等人出来。
秋漓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你不进去看么？”
苏南睨她一眼：“我怎么能提前看考场？那不是违规了么！”
秋漓不以为意道：“以你的身份，进去考察一二也无所谓！总归都是些破房烂屋，难不成还不让看了？”
苏南翻了个白眼：“不去，要去你去。”
然而秋漓根本就没打算征求他的意见，她直接出手将苏南拎进了考场之中。
这次他们的落脚点是正堂的屋顶。
从这个高度往下看，可以看到府学正魏秀正满脸挂笑，陪着尹安志巡视着考场。
考场的构造倒也简单，就和县试的考场也差不了多少。
都是成排的考场，分成了一个个小格子间，里面就只能容一人。
相对的两排考场的中间还有屏风，专门挡住那些考生的视线，不让他们交头接耳或者眼神示意。
苏南还听说，这院试是不让去上厕所的。
若是有考生提出要如厕，就相当于默认提前交卷。
所以很多考生宁愿自带便器，或者干脆拉在裤子里，也不愿意提前交卷。
看来这几天他也需要多注意饮食。
不然到时候里子面子都得丢！
没等他感慨太久，苏南就发现，那学政不知何时看向了自己这边。
苏南一拍脑袋，他穿的是白衫，在大白天里显眼得要命。
这秋漓也是个没脑子的，就这么把他往这么显眼的地方带？！
再看尹安志这次没有跳脚，也没有骂人，只是做了个手势，要苏南过去见他。
苏南叹了口气：“你送我过去解释解释。”
秋漓用鼻子出了口气：“切，一个小小的正六品官，你还用看他脸色？”
苏南磨了磨牙：“可他是主考官！”
要是给他记上一笔作弊，后续成绩取消，谁知道萧恪慎会不会发火？
秋漓似乎也想到了这一方面，她没有再狡辩，而是将苏南送到了尹安志面前就跑了。
苏南整了整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角，这才冲着尹安志拱了拱手。
“学政大人，好巧。”
尹安志似笑非笑地说道：“不巧，方才才见过不是？”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正堂屋顶，那青衣女子又回了原处。
“怎么？你对这考场十分感兴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