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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章 智退追兵

    当天夜里十点半左右,陇家镇巡逻打更的团丁发现了倒毙在镇西头排水沟里的那个陇府家丁,随后又发现了死在黄家豆腐店里的陇如豹等人,赶紧急报土司府。

    小镇很快就混乱了起来,陇家镇的团丁和陇府的家丁,被气急败坏的土司陇成海的大儿子陇如龙分成了四支队伍,四处缉拿杀死他三弟陇如豹的黄家豆腐店母女俩和其帮凶。

    陇如龙安排每队50人,其中两队人负责分别从镇子的东西两头,挨家挨户地搜查,另外两队人则骑马沿着东西两边的道路火速追击。

    陇如龙从日本回到陇家镇后这半年多时间,早就暗下决心要将父亲的权力夺过来,他装作一副孝顺的样子,早请安,晚献茶,向陇成海汇报他在日本士官学校学到的各种军事知识,分析天下大势,主动要求帮助父亲整训保安团。

    陇成海因为曾经强占过大儿媳妇,所以对陇如龙刚回来时虽然有些猜忌,但毕竟是虎毒不食子,加之他也想弥补一下对大儿子感情上的亏欠,同时更需要在保安团中进一步培植和加强陇府自身的实力,于是就将陇如龙任命为保安团的参谋长,让他重点负责保安团的军事训练,陇如龙自然非常高兴,也表现得更加孝顺。

    陇如龙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留学三年,自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到“黄家豆腐店”看过现场后,料定黄家母女必有帮凶,否则她们娘儿俩根本没法杀死他的三弟陇如豹和三个家丁,因此他命令保安团副团长秦大胡子带队往西边路上追,他带队往东边追。

    此时,李向北带着黄家豆腐店的母女二人,早就沿着东边的道路离开了陇家镇,但在三个多小时内,他们只走出了约二十来里的路程。

    因为黄家母女从未走过这么远的夜路,她们早就已经走累了。特别是黄静茹,从小到大还没有离开过陇家镇,她本来就是一副娇弱的体态,加之先前拼死抵抗陇肉包和那个团丁,早就已经筋疲力尽,如果不是李向北一直在催促赶路,她早就想坐下了。

    李向北非常着急,他这半年多跟着山寨的弟兄们出动了十几次,有了一定的打仗经验,深知这样的速度将会被土司府的人很快追上,但他却不忍心抛下已经疲乏得快走不动路的黄家母女俩,只得一再给她们打气,焦急地催促她们坚持赶路。

    又走了十多分钟,黄家母女实在走不动了,她们相互搀扶着坐在了路旁的一块石头上,气喘吁吁地瘫倒在上面。

    举着火把走在前面的李向北只好返回来,将替黄家母女背着的一个大包袱和肩上挎着的两支枪放下来,着急地坐在了她们对面的路边石头上。

    李向北欲言又止,他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看远处的陇家镇方向,突然看到来路远处出现了一连串的火把,吓得他赶紧将手中的火把丢在地上,用脚连踩几下将它踩熄,焦急地喊道:“二娘,我们得赶紧上山躲起来,你们看吧,土司府的兵已经追来了!”

    黄家母女俩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但黑夜里李向北哪里看得清她们的脸色,只听见了她们娘儿俩惊慌的哭叫声。

    李向北轻嘘一声,要求母女俩赶紧住嘴。他将包袱重新背上,挎上两支枪,也不管黄静茹愿不愿意,拉着她的手就朝着旁边的山上走,黄二娘也只得紧跟在后面,三人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连走带爬往山上摸去。

    李向北的本意是想走到远一点的山上藏起来,等天亮后再想办法逃走。但是,黄家母女根本没法在黑暗中爬山,还没有爬到半山腰,黄二娘就摔倒了几次,最后一次痛得惊叫起来。

    李向北看看越来越近的追兵,已经可以看出是一群马队,他只好停下脚步,和黄静茹一起将黄二娘扶起来,她的右脚崴伤了,已经无法再走,哭哭啼啼地对李向北说道:“孩子,你们走吧,不要管我了!活一个是一个啊,静茹就交给你啦!”

    一旁的黄静茹听到这话,一下子点燃了她的悲伤,抱着母亲也痛哭起来:“妈,我也不走了,就和你一起死吧!”

    李向北心急如焚,低声喝道:“都给我住嘴,现在还没有到死的时候,你们只要听我的话,就不会有事!”

    向北的声音充满了焦虑,也充满了一种男子汉临危不惧的勇气,母女俩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马上收住哭泣声,按照李向北的安排,躲到了一块山石后面。

    这时,那队人马已经走到了下方的道路上,李向北靠在那块山石边上,紧张地举枪瞄准着,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直到他看见最前面的那十几骑打着火把经过后,心里才开始放松下来。

    但就在这时,那队人马中间的一骑突然勒马停住,马上的骑手大吼起来:“停下!全都给我停下!”

    李向北的心顿时又呯呯跳了起来,他已经在火把闪烁的亮光中看清楚了,这队人马就是陇成海的保安团,那个喊停队伍的正是陇成海的大儿子陇如龙。

    只见陇如龙跳下马来,在地上拾起了先前李向北踩熄的那支火把,他摸了摸,然后递给随后跟着下马的其中一个团丁,随后他们就议论起来。

    虽然因相距太远无法听清楚他们在议论什么,但李向北已经猜到了,他们肯定已经判断出逃跑者就在附近,因为那根火把还没有完全冷却。

    李向北的心跳动得更加剧烈,他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真是该死啊,刚才熄灭了火把后,应该将它丢远的,他竟然在慌乱中将它留在了路上,真是愚蠢到了极点!

    果然,陇如龙的声音马上就响了起来:“弟兄们,他们没有走远,就藏在这片地方,这是他们刚刚丢下的火把,摸上去还在烫手,全都下马来,给我仔细搜索这附近,搜到杀人犯,我一定给予重奖!”

    陇如龙自打就任参谋长以来,对团丁们的军事训练抓得非常严格,但在训练之余他却又百般拉拢他们,对表现好的赏钱赏物,有时还陪着他们一起喝酒吃肉,显得非常亲近,已经受到了团丁们的拥戴和尊敬。

    听到陇如龙的命令后,团丁们纷纷下马,将马拴在路边,个个摩拳擦掌地大声叫嚷着,拉开枪栓,举着火把,就开始朝着这座山头搜索上来。

    李向北顿时焦虑起来,他偏头看看躲在旁边母女俩,可以想见她们听到陇如龙的话和团丁们的叫嚷后,是一副怎样的恐惧神情。

    李向北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要将陇如龙等人引开,才能保证这母女俩的安全。

    情急之中,李向北想到了一个办法,打算绕到左后方去开枪引开保安团,于是他蹲下身子,将包袱交给母女俩,悄声要求她们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出声,更不要乱跑,一直呆在这里,等到天亮后,他就会回来找她们。

    李向北说完,不等她们说话,拎起枪就准备窜出去。但就在这个时候,就像是有人和他心意相通一样,左后方竟然传来了两声枪响,保安团团丁中有两个人应声倒在地上,他们手上的火把也掉在了地上,其中一人还没死去,在地上翻滚着发出了痛苦的惨叫声。

    保安团的众人吃了一惊,马上就听到陇如龙大叫起来:“杀人犯在那边,他们只有几个人两支枪,给老子冲过去,抓活的,老子要剥了他们的皮!”

    团丁们立即咋呼着,朝着刚才枪响的那个方向一边虚张声势地开枪,一边快速地包抄了过去。

    这时,远处的陇家镇方向突然升起了几处冲天的火光,还依稀能听得见密集的枪声正在传来。

    正朝着枪响处包抄的保安团团丁们顿时惊慌起来,他们有的大声嚷了起来:“糟糕了,肯定是土匪又来围攻陇家镇了,我们中计了!”

    陇如龙也是大惊失色,他从火光和枪声判断,围攻陇家镇的土匪一定不少,虽然镇上还有两队人,但加起来仅有百十人,土匪来袭肯定不会少下三四百号人,他可不想在陇成海不在家的时候发生陇家镇被土匪袭击,甚至土司府被端掉的事,于是大声命令道:

    “弟兄们,赶快上马,我们回陇家镇,剿灭土匪事关重大!我们现在杀回去,还可以堵住土匪打!”

    这时,他们打算包抄的那边山上又是两声枪响,又有两个团丁被打倒在地,其余的团丁大怒,向枪响处连续射击。有的团丁骂骂咧咧地要求陇如龙让他们留下来消灭这几个杀人犯。

    陇如龙却更加坚定了马上杀回陇家镇的想法,他已经认定这是土匪的调虎离山之计,现在是保护陇家镇最要紧,不能再让这几个土匪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陇如龙现在对兄弟陇如豹的死也有了新的看法,肯定是土匪利用黄家母女来引诱他,打算绑架他,因为他和三个家丁反抗,才被土匪杀死的。而且,杀人者现在一定还在陇家镇。

    于是,陇如龙带着他的马队,很快就朝着陇家镇疾驰而去。此地顿时又恢复了黑暗和平静。

    李向北和黄家母女俩又惊又喜,他们都感到真的是绝处逢生。

    李向北想了想,从岩石后面走了出来,朝着刚才打枪的那边黑暗中高声喊道:“是哪几位好汉出手帮助了我们,我们感激不尽!可否现身相见,让我李向北当面谢此大恩!”

    那边黑暗中顿时响起了两个爽朗的笑声:“好啊,李向北,你小子可要说话算数噢,看你怎么当面谢我们的大恩?”

    笑声过后,那边马上就有两个人点起了火把,但他们并没有径直走过来,而是先去寻找那几个被他们打死的团丁,从他们的身上取下枪支和弹药等值钱的东西后,才走过来,与已经走到路上的李向北和黄家母女俩会合。

    李向北从刚才的笑声中已经知道是山寨来接应他的弟兄,此时看见他俩走近,顿时惊喜地扑过去,给每人就是当胸一拳:“哈哈,范二娃,刘虎子,是你两个啊!其他的弟兄们呢,你们来了多少人啊?”

    范二娃和刘虎子比李向北大不了几岁,都是平时就喜欢跟李向北打闹的侦察队的小伙子,两人身上挎满了枪支和子弹带等,加之他们也根本就不想躲闪,挨了李向北一拳后非但不恼,反而笑嘻嘻地道:

    “哎呦喂,李向北,你小子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啊?”

    “哎呀,小子,老子的心都要被你打跳出来了!啊哟,这是……”

    在火光中,两人看见了李向北身后站着的一脸凄惶的黄家母女俩,赶紧收住玩笑,有些惊讶地问道。

    李向北微一沉吟,将黄家母女俩的真实遭遇省去没讲,就说是他的邻居黄二娘,在他杀陇府三公子时差点失手,幸亏这母女俩出手救了他,他只得带着她们一起逃走。

    范二娃和刘虎子都很恭敬地向黄家母女俩行了礼,随后,范二娃将队长赵振中派他们来接应的情况简要告诉了李向北。

    原来,那天早上赵振中交代之后,刘大双带着范二娃他们六人,一路上紧追李向北,结果还是慢了半天时间,于昨晚十点左右才到达陇家镇。

    到陇家镇后,刘大双带着他们在一家饭馆吃饭,打听了一下沈铁匠,但却没有去联络沈铁匠,而是带着他们马上就去土司府周围踩点探听情况,不久就看见巡更的团丁惊慌地跑回陇府报信,从陇府随后乱糟糟的传令中得知陇府的三公子被杀,他们马上就猜出了是谁干的好事。

    看见陇府兵分两路追赶后,刘大双判断李向北肯定会朝东回舍虎山寨,于是命令范二娃和刘虎子往东紧追这股团丁,伺机接应前面逃跑的李向北,他则带着另外四个弟兄,在陇家镇趁乱纵火打枪,造成陇家镇被袭击的假象,吸引保安团回兵救援。

    李向北听得不由心潮起伏,他此时非常感动,既为师父,也为山寨的这些舍生忘死的弟兄,他看着远处还有火光和枪声的陇家镇方向,脸上流满了泪水。

    刘虎子见状拍了他一巴掌:“别淌猫尿了,向北,我们赶紧走吧,刘大双他们肯定会没事儿的。”

    范二娃也很赞同:“我们是得赶快走,这里不能久留!”

    这时,几人都听到附近有马匹发出的声响,他们惊喜地发现,由于保安团撤走得非常仓惶,竟然还有四匹马拴在前面的路边上。

    四匹马正是死去的四个团丁的坐骑,正是因为被拴在路边无人照料,它们都在焦躁不安地打着响鼻。

    李向北等人大喜,他们将马解下,安抚了一番后,范二娃和刘虎子各骑一匹在前面开路,黄二娘年轻时学过骑马,也骑上一匹跟在中间,黄静茹不会骑马,胆子又小,只好由李向北抱着她共骑一匹。

    一行人打着火把就赶紧上路,离开了这个让他们永远难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