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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 孤身复仇

    光阴荏苒,转眼就到了1915年的春天。

    这天拂晓时分,当赵振中推开李向北睡觉的那间小屋,正想开口呵斥他起床练功时,却发现他的床上是空无一人。

    赵振中心里一惊,他将手伸到床上的被窝里试了试温度,被窝里面很冰冷,他判断向北是昨夜就已经离开了的。

    赵振中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昨晚他和几位寨主一起去参加马队队长陈永杰的婚礼,被他们劝着多喝了两杯,导致睡得很死,竟然让李向北钻了空子,他一定是去陇家镇复仇去了。

    赵振中心中既有些焦急,又有些恼怒,这小子还是那个火爆的脾气,武功还没有练好,就想去报仇,你以为土司府是豆腐做的啊!

    赵振中想要去追李向北,但他7点钟就要履行山寨武术教头的职责,教全寨的弟兄姐妹们练武。他现在很忙,每天不仅要教大家练武,还要安排侦察队的事务,有时还会带队外出侦察,但他每次外出时都会带上李向北,不敢让他离开他的视野。

    李向北是侦察队最小的一个队员。赵振中每天早上6点就要叫他起床,早上提前一个小时,晚上睡觉前两个小时,就是专门挤出来带着他练武的。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苦心,还是没能稳住这小子急于报仇的心!

    赵振中叹了一口气,只得将副队长刘大双找来,将李向北很可能已经去金江县陇家镇复仇的情况告诉了他,拜托他带几个人去将他追回来,如果路上追不回来,务必在陇家镇接应一下他,确保他的安全。

    刘大双很爽快地答应了赵振中,他现在已经将赵振中当成了师父,只是赵振中不答应收他为徒弟,而是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和兄弟相处,这让刘大双更加感动。

    自从两人在擂台上比武过后,赵振中和刘大双是惺惺相惜,赵振中组建侦察队,第一个就将刘大双那个火头的20多人全部要来,并提拔他当了副队长,其余要进侦察队的人,则是要经过严格的选拔,连李向北也不例外,他也是经过选拔后,凭着过人的武艺进入侦察队的。

    侦察队现有60多人,赵振中在教山寨所有弟兄姐妹练武的同时,还将大部分时间花在整训侦察队上面,他将师父了尘道长传授他的所有本领,都倾囊传授,使侦察队很快就成了一支精兵,在半年来的时间里屡屡立功,让山寨的几位寨主和弟兄姐妹们都很高兴和佩服。

    虽然刘大双早就听赵振中讲过李向北一家的血海深仇,但他也认为现在还不是李向北报仇的时候。

    据他们的侦察所知,从去年底至今,贵州的官军又开始了剿匪的准备,对舍虎山寨的围剿肯定是他们的重中之重,因此,加紧练兵备战,是山寨目前最重要的事。

    赵振中很详细地向刘大双讲了陇家镇的情况,特别提到了沈铁匠一家子,告诫刘大双必要时可以向沈铁匠求助。他特地将青蚨剑交给刘大双带上,以此作为和沈铁匠联系的信物。

    随后,刘大双带着6位侦察队精悍的弟兄就匆匆出发了,赵振中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忧虑,但山寨这么多的弟兄姐妹都需要他带着练武,他无法擅离岗位,也只好如此安排。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陇家镇上多出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乞丐,他的出现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因为他既不乞讨,也不骚扰任何人,只是静静地蜷缩在土司府不远处的一个墙角,全身裹在一床陈旧的毯子里,像是睡着了一样的不愿意挪窝。

    只有镇上的几个流浪儿看见了这个和他们差不多年龄的小乞丐,他们一度想抢走他身上的毯子,但就在他们想动手的时候,看见了他那冷冷的眼神和手上亮出来的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他们被吓得马上作鸟兽散,躲得远远的,再也不敢来招惹他。

    这个小乞丐就是回到陇家镇复仇的李向北。

    进入陇家镇的第一件事,李向北就直奔他家忠义武馆废墟后面的山上,寻找爷爷奶奶和父母双亲的埋骨之地。

    在一处背风的岩石下方,李向北找到了亲人们的坟墓,因为当时所有人的尸首都被大火焚烧得难以辨认,沈铁匠等人只好全部收敛在一起安葬,然后用石块堆砌成了一所大坟,坟头立了一块石碑,上书“李霄云义士全家之墓”。

    多年后,李向北才知道这块石碑是“冯氏私塾”的老先生冯文轩买来立上的,碑文还是冯老先生含泪亲手所书。

    李向北一见亲人的坟墓,就情不自禁地跪下痛哭起来。半年多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报仇,如今亲眼看见武馆的废墟和亲人的坟墓,心中复仇的欲望更加强烈。

    他乔装成乞丐埋伏在土司府附近,就是想要首先刺杀陇成海这个大仇人,他还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只有干掉陇成海,陇府的其他人随后才好收拾。

    李向北不知道的是,陇成海已经升任金江县保安司令,正在金江县召开军事会议,所以他注定等不到陇成海。

    李向北没有等到陇成海,却等到了一个让他非常看不起的人,那就是陇成海的小儿子,被他们称为“陇肉包”的陇如豹。

    那时已是傍晚时分,李向北掏出两个馒头正在啃着,突然发现陇府的一个家丁从西边街面上匆匆地走来,他进入土司府后不久,就跟着陇如豹等三人一起出来,大摇大摆地又朝着西边走去。除那名家丁和陇肉包外,其余两个人都带着枪支和短刀。

    李向北将最后的一块馒头塞进嘴里,马上就跟了上去,他想看看陇肉包到底要干什么坏事?

    十多分钟后,陇肉包带着三个家丁来到了陇家镇西头的“黄家豆腐店”前,这里已经接近西边的路口,显得比较偏远。陇肉包见四下不远处只有一个头戴肮脏头巾的小乞丐,于是放下心来,他让一个带枪的家丁守在门口,带着另外两人闯进了豆腐店。

    豆腐店内很快就传出了两个女人的惊叫声和痛哭声。

    李向北勃然大怒,他认得这个“黄家豆腐店”,老板娘和他的奶奶石云秀很有感情,她是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儿,娘儿俩就是靠卖豆腐过日子。

    “黄家豆腐”在陇家镇很有名,一是老板娘有一手祖传的做豆腐的好手艺,二是娘儿俩都长得很美。老板娘真名叫什么,小镇的人们都记不得了,她见人总是笑嘻嘻的,性格很爽朗,镇上年龄大的都叫她“黄二嫂”,年纪轻的都叫她“黄二娘”。

    黄二娘一家本来是很幸福的一家人,但十几年前的那次土匪袭击陇家镇时,几个土匪闯进豆腐店想要强暴她,她的丈夫奋起反抗,被土匪残忍地杀害,幸亏李霄云夫妻带人赶到,杀了几个土匪,救下了她和年幼的女儿。

    此后,虽然有不少媒婆不断上门为黄二娘说亲,但她死活不肯再嫁人,就这样带着女儿相依为命。

    黄二娘的女儿黄静茹虽然只有十五岁,但长得比她妈还美,在冯氏私塾读书期间,就跟李向北兄弟俩同在高小班读书,李向北和哥哥李向东都曾经制止过几次陇肉包对她的欺负和骚扰,陇肉包为此怀恨在心。

    李向北没想到,今年才十五岁的陇肉包,竟已经变得如此禽兽不如,他本来还有些不忍心对他下手,但此时已愤怒地下了决心,陇肉包,你既然已经变成了色狼,老子今天就要拿你来开刀啦!

    守在豆腐店门口的那个家丁听到里面传来的惨叫和哭声,有些紧张地端着枪四处张望,见没有人过问,于是又将枪挎在肩上,他脸上浮上了几分淫笑。出门前三少爷曾许诺过,小的是他的菜,老的让他们三人轮流享受。

    就在这个家丁想入非非的时候,他突然看见先前跟在后面的那个小乞丐径直冲了过来,他赶紧将枪从肩头取下,想端起来将小乞丐吓走,哪知道话还没有说出口,小乞丐竟然已经逼近,一把锋利的匕首借着惯性猛地刺进了他的胸膛。

    李向北一手按住这个家丁的嘴巴,一手紧推已经没至手柄的匕首,将家丁顺势推倒在店门内的地上后,才将匕首抽出。

    匕首拔出后喷溅的鲜血,将李向北喷溅得全身都是,李向北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浓重的血腥味使他感到脑子一阵眩晕,几乎就要呕吐起来,但里屋传来的惨叫和哭声马上就让他清醒过来,他将匕首插在腰间,顺手抓起家丁的枪,两个箭步就跨进了里屋。

    一副悲惨的画面马上就使李向北血脉喷张起来,只见里屋的两张床上,一个中年妇女已经被打得满头是血的倒在床上,那个跑回陇府报信的家丁,正狞笑着骑在她的身上,已经快要将她的衣服脱光。

    另外一张床上,陇府的另外一个家丁正将一个哭得几乎失声的姑娘按倒在上面,姑娘的上身衣服已经被撕开,陇肉包正在脱她的裤子,裤子已经被脱到脚腕处,因为姑娘的拼命挣扎,陇肉包一时还脱不下来,正在用力地撕扯着。

    陇肉包等人正在慌乱中,丝毫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更没有注意到有人进了里屋。李向北怒火万丈,举起枪托就猛砸那个正骑在中年妇女身上施暴的土匪脑袋,随着一声剧烈的“咔嚓”声响,那个家丁惨叫着应声倒在床上。

    李向北顺势拧腰转身,又是一枪托砸在背对着他的陇肉包后腰上,这两个动作几乎一气呵成,马上又响起了陇肉包的惨叫声。

    另外一个家丁也是背对着李向北的,闻声吃惊地转头一看,马上就放开姑娘扑向李向北,企图将他抱住,再利用身体的优势和他搏斗。

    哪知李向北经过这半年来的刻苦练武,身手已是非常了得,他侧身一闪,左手将枪丢在一边,右手将匕首从腰间拔出,顺势一抹,那个扑过来的家丁顿时就抱着割破了喉管的脖子,一声未发就痛苦地瘫倒在地。

    陇肉包虽然被李向北那一枪托砸得痛弯了腰,但此时已经转过身来,他非常愤怒地指着李向北骂道:“你是哪里跑出来的野种,竟敢来破坏本少爷的好事?”

    李向北根本没有理他,而是将那个头部被砸破已经昏迷的家丁抓过来,狠狠地在他胸口补上一刀,然后才用带血的手抓下头上戴的那顶肮脏的头巾,丢向陇肉包,仇恨的眼光直视着他吼道:“狗日的陇肉包,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你小爷究竟是谁?”

    此时,两个家丁已经濒临死亡,他们喷溅的鲜血,顿时使这间狭小的里屋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

    陇肉包惊恐地看着李向北,肥胖的脸上那两只平时总眯缝在一起的眼睛此时却睁得老大:“你,你是李向北?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李向北举起带血的匕首冷笑道:“哈哈,你小爷我还没有杀完你们全家,怎么可能就死了呢?倒是你,作恶多端,今天不杀你天理不容,小爷我就先拿你来开刀啦!”

    李向北话音未落,却不防陇肉包一头撞来,他躲闪不及,双手连同身体被陇肉包死死地压在地上。

    李向北试图翻滚,但因陇肉包身宽体肥,加之被两张木床限制,一时竟难以挣脱陇肉包的压制。

    就在这时,忽听“咣当”一声,一盏马灯砸在陇肉包的脑袋上,溅得他满头满脸都是浑浊的灯油,陇肉包疼得吃了一惊,手上一松,被李向北顺势往左边推倒在地。

    李向北一个翻身就骑上陇肉包那肥胖的身躯,右手的匕首猛地插进了他的脖颈。

    陇肉包顿时张大了嘴巴,却喊不出声来,因为鲜血马上就将他的嘴巴塞满了。

    李向北死死地按住在濒死中不断抽搐的陇肉包,直到他惊恐的眼瞳失去神光,脑袋垂向一边,停止了呼吸,才浑身瘫软地坐倒在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地面。

    不知过了多久,李向北感觉到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摸上他的脸颊,他这才惊觉自己是满脸的泪水。

    抚摸他的是已经清醒过来的黄二娘,刚才就是她用马灯猛砸陇肉包的肥头,帮着李向北杀了陇肉包。

    黄二娘悲伤的脸上带着几分慈祥,满头的鲜血已经变得发黑,见李向北已经回过神来,她泪流满面地说道:“向北,好孩子,谢谢你来救了我们娘儿俩!”

    李向北喊了一声“二娘”,赶紧站起身来,他恢复了镇定,环视四周,只见陇肉包和两个家丁已经没有了任何气息,床上的黄静茹已经穿上衣服,此时还坐在床上呆呆地流着泪。

    李向北和黄静茹过去一同读书时就没有说过话,此时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起外面的豆腐房还有一个被他刺倒的家丁,赶紧走出去查看。

    这一看顿时吓得李向北大叫了一声:“不好!”因为那个被他刺倒的家丁竟然失去了踪影。

    李向北赶紧向里屋的黄家母女俩喊了一声:“二娘,你们赶紧收拾一下等我。我带你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说完就追了出去。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幸运的是镇西头这一片本来就很冷清,李向北没追出多远,就看见那个家丁倒毙在街边,已经没有了呼吸。看样子他是想逃去土司府报信,结果因伤势太重没能走出多远。

    李向北赶紧将家丁的尸首拖到一旁的排水沟里,马上就转回黄家豆腐房,他必须趁着黑夜,在土司府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带着黄家母女逃离陇家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