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夏侯惇追至横菖渡,眼前的黄河之上,密密麻麻的船只顺流而下。渡口处,只剩下六名北军将士……
夏侯惇此时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谁能想到,这小小的横菖渡,竟在不知不觉间,将六万大军撤走了……
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韩庸还留在岸上。韩庸可谓是北军嫡系主帅,只要能将他擒获,就等于斩了陈风一臂啊。
程昱此时也策马来到夏侯惇的身旁,他的面色也不是很好看,毕竟让北军大军就这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这实在是让自诩是智谋之士的程昱难以接受。
但他还是在夏侯惇身旁轻声道:“那韩庸已经无路可逃,请将军务必将其活捉,活的韩庸,可比死的韩庸有用多了。”
夏侯惇咬牙切齿的点了点头,他此刻恨不得将韩庸碎尸万段,但是他也知道程昱所言是对的。于是道:“待我亲自前去,将其拿下。”
黄河之上,为了防止滔滔大水将船只掀翻,大量的北军船只都以木板铁索相连。
高顺和王传立于船头,看着岸上孤零零的韩庸和几位北军将士,内心说不出的沉重。
韩庸在马背上对着黄河上的船队深深一揖,仿佛是在告别,也仿佛是在传承着意志。
是的,他已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他要让大河之上的北军将士看到,北军的军魂,永恒不朽。他要让曹军看到,北军的意志,是生死所无法撼动的。
面对迎面杀来的夏侯惇,韩庸摘下悬挂马侧的宝雕弓,搭上狼牙箭矢,动作一气呵成。引弦,瞄准,发射,瞬间,利箭划破长空,射向夏侯惇。
夏侯惇早已全神戒备,见利箭射来,他急忙拿起小盾格挡。但是那根利箭却歪歪斜斜的偏离了数丈开外。
夏侯惇一愣,一夹马腹,催动战马以更快的速度靠近韩庸。
韩庸则是面无表情,仿佛刚刚那有失水准的一箭不是他射出去的一般。他再度弯弓搭箭,动作依旧是如此流畅。
“咻…”
利箭射向高空,待夏侯惇反应过来,这一箭已经不知射向了何处。
夏侯惇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只道是韩庸不通箭术。这下也放松了戒备,快马赶来。
韩庸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他的箭术可是与陈风一起,在黄忠的耐心教导下修炼了两年,怎么可能会射出如此毫无水准的箭呢。
一切,只为了这一箭。
他屏息凝神,再度拉动弓弦,眼神也变得极为锐利。
搭箭,满弓,发射!
“咻……”
利箭划空而出,扯起一串破风之声。此时的夏侯惇已经距离韩庸不足三十步,利箭可谓是转瞬即至。
夏侯惇突然感觉寒气笼罩全身,那是巅峰武者对于危险的预警。千钧一发之际,他抬起手中枪,“铛”的一声巨响。利箭撞在枪尖之上,顿时化作漫天碎屑。
还不等夏侯惇松一口气,又一根利箭裹挟着风声射至。竟是在这刹那之间,韩庸连射两箭,连珠而至,如流星赶月一般。
夏侯惇只来得及抬手护住面门,但利箭还是在他抬手的瞬间,在他的护手之上摩擦出一串火花,随后射入夏侯惇的右眼之中。
“啊…”
一声惨呼响起,夏侯惇的身子在马背上晃了晃,如此重创之下,他竟未落下马来。
只见他怒吼一声,一把握住还在颤抖的箭杆,竟直接将箭头和眼球扯了出来。
“父精母血,不可弃也。”夏侯惇浑身颤抖,怒吼道。
随后,他大嘴一张,竟将血淋淋的眼珠含入口中,一口咽下。
此时,韩庸与夏侯惇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了,夏侯惇含怒提枪纵马而来,势若雷霆一般。
韩庸不及提防,被一枪刺落马下。
这时,夏侯惇身后的骑士也纷纷赶至,对着韩庸刀剑齐出。
河面上的高顺与王传看得目眦欲裂,将士们脸上早已溢满了热泪。
韩庸却在人群中,伸出一只血手,高举向天。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仰天吼道:“此生无悔入北军,北军万胜,万胜,啊!”
王传咬着牙,伫立许久,最后抹了抹眼角的泪痕,沉声道:“出发,回河北。”
高顺看着气息已经平稳下来的王传,不由得点了点头,这么多年的磨砺下来,王传已经具备一军主帅该有的沉着了。
北军虽然人才济济,但是有能力独领一军的,还是少之又少。毕竟为将和为帅,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就连赵云、张郃等北军宿将,也还没能达到北军主帅的标准。
……
船队顺流而下,比来的速度快上了许多。仅仅一日的功夫,船队已经来到了延津渡口,过了延津,只需再顺流三个时辰,北军便可在并州石乐口登陆,陈风此时便在石乐口,等着韩庸归来……
但就在这时,船队前方几个连环的船阵突然减速,不少士卒都被剧烈的震荡晃倒,甲板上更是一阵人仰马翻。
原来不知何时,此处水下竟被布置了铁锁相拦。
黄河途经延津之时,正巧拐了个河湾。也正是因此,此处的水流并不湍急。
王传见前方有变,急忙与高顺乘坐快舟赶至最前。只见河面上已经铺开了数百艘船,正在缓缓逼近。
王传面色一沉,此时北军的船队几乎都串联在了一起,再加上河中的铁锁牵绊,一时间很难脱困。而此行又是以运输将士为主,几乎每艘船上都挤满了人,根本没有腾挪的空间。
这样的形势,不用等到交战,只需箭雨覆盖,就能让北军损失惨重。
王传急忙下令,加速拆解船队相连的链子和木板,还有河下的铁锁。
高顺则是站在最前沿,注视着缓缓靠近的船队。
突然,他瞳孔一缩,站在敌船最前的,赫然是一席绿袍战甲,威风凛凛的关羽。
关羽显然也看到了高顺,他瞳孔一缩,手中紧握的青龙偃月刀也略微松了些。
船队已经进入了一箭的距离,曹军将士纷纷弯弓搭箭,只待主将一声令下。但是关羽却迟迟没有动作。
眼看着北军将水下的铁锁一个一个的拆除,一旁的车胄大急,急忙道:“云长这是作甚,还不下令射击?”
关羽没有说话,只是一脸淡漠的看着对面的高顺,而高顺也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过了片刻,王传回到高顺身旁,急声道:“高将军先到后方,待我击退敌军。”
高顺摇了摇头,淡淡的道:“不用了,敌军不会发动攻击,让弟兄们尽快解开河中的障碍,通行吧。”
王传一愣,不解的看着高顺,但高顺却并未理会王传,而是继续与关羽对视着。
两人的眼神不断的变化,其中有爱,有恨,有情,有仇。断臂之仇,华箐的选择,当年的放行……一切的一切,好似已经久远,却又仿佛就在昨天。
车胄见关羽与敌方主将眉来眼去的,顿时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勃然大怒,怒喝道:“关云长,汝…汝敢通敌!”
关羽眉头一皱,但依旧不回话,眼底的不屑之意,却让车胄更加恼怒。
车胄冷哼一声,抬起手来,喝道:“传令三军,射击。”
只是他等了好一会,却发现所有人都望向关羽,竟无视了他的命令。
一时间,车胄遍体生寒,他突然发现,这支军队,好像已经牢牢掌握在刘备之手了……
关羽没有理会车胄,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挥了挥手,大军就这么缓缓退去。
虽然他与高顺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懂那个男人,同样的,那个男人也懂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