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花市灯如昼。用之形容此时的阴馆夜景最合适不过。
一辆风尘仆仆的青帘马车缓缓驶入阴馆北门,驾车的汉子身材高大,一身劲装下肌肉扎结,虽不甚魁梧,但健硕的肌肉依旧给人有力之感。
他抬头看着街边喧闹的人群,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意。马车穿行在北街之中,绚烂的灯火铺洒在宽广的街道上,青石铺就的路面也显得格外敞亮。那琳琅满目的店面,高高飘扬的各式招牌,粼粼而来的人流车马,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在驾车的汉子看来,泱泱盛世也不过如此。
马车行至一座虹桥,桥头儒生成群,在这儿猜解着各种字谜。
只听一儒生摇头晃脑的道:“画为圆,写为方,冬短而夏长。”一旁的几位儒生也跟着摇头晃脑起来。
这时,马车的青帘被缓缓挑起,只见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从车门探了出来。他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褶,发丝尚且乌黑,但脸上却异常显老。
驾车的汉子见其探出头来,笑着道:“元皓醒啦?”
“如此热闹怎能不醒,快快停下马车,坐了一路,这身子骨都要颠散架咯。”
驾车的汉子哈哈大笑:“也好也好,这里走回府宅也不远了,正好看看阴馆的变化。”
……
这两人正是从雁州回返阴馆,参与年关军乐台会的田丰与黄忠,自从他们远征鲜卑之后,便一直留在了草原之上。过了这么些年回到阴馆,这里早就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田丰站在虹桥前,面带感慨的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以前叫做七口巷?”
黄忠点头道:“亏你还记得,当年我们第一次进阴馆的时候,这一带都是破落的小房舍,巷口那边还有一家味儿不错的羊杂汤。”
田丰满是追忆之色,他看着虹桥口此时还聚拢在一起解字谜的后进晚辈,突然笑骂道:“怎的这么笨,这么久了还没猜出来?”
这声音可不小,一下子就吸引了虹桥上不少儒生的注意。便有人说道:“这位老哥莫要笑人,有本事你来解解。”
田丰负手于后,上前两步朗声道:“东海有鱼,无头无尾,除去脊骨,就是你的谜底!”
几位后生闻言,纷纷沉思起来。
站在田丰身旁的黄忠挠了挠头,小声的问道:“你说的是个啥?猜字谜就猜字谜,你怎的又出了一个字谜出去。”
田丰笑着解释道:“两个字谜解出的字是相同的,只是我出的比较浅显易懂罢了,你看这群后生的儒袍都是逐鹿学院的制式,也不知这一届的学生有没有几个优秀的……”
话音还未落地,便有人惊呼一声:“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田丰笑着看去,只听那儒生说道:“鱼去头去尾是为田,田去脊骨即为日。日画圆而写方,夏日昼长,冬日昼短,亦为日字,可对。”
“哈哈哈”田丰点了点头,笑道:“后生可畏,你们继续玩着。”言罢就要转身离开。
其中一个儒生不服气的哼了一声,言道:“先生留步,我再出一题,您来解如何。”
田丰和黄忠对视一眼,此时也来了兴趣,便大手一挥:“道来。”
“听好了,此题仅有四字,题为吃尽苦头,请解字。”
田丰没带一丝犹豫,便回答道:“是为古字。”
儒生继续道:“正直乃立足之本,请解字。”
儒生们相视一笑,这题当时他们也解了很久呢,且看这位先生的表现如何。
田丰笑着摇头,言道:“直下立足,左右各一只,还能是什么字?”
儒生们大为惊叹,他们不是惊叹田丰能解开这些字谜,主要是田丰解字的速度也太快了吧,今天怕是遇到高人了。
便有儒生起了结交之心,连忙毕恭毕敬的拱手一揖:“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话音未落,只见一骑飞驰而至,远远的就见他挥手高呼。
黄忠和田丰抬头望去,不是沮授又是何人。
沮授一路驾马而来,看到田丰后急忙翻身下马,言道:“哎呀,我说元皓,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解字,快快随我回府。”
田丰与沮授本也多年未见,刚刚见面正有千般思绪在心头,相思之情更是溢于言表。结果被沮授这么一打岔,酝酿好的情绪全都没有了。
田丰好奇的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一旁的黄忠也好奇,毕竟沮授一向都是很稳重的。突然黄忠想到了什么,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沮授,言道:“难不成沮授大人妻室生了?”
沮授闻言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黄忠也在一旁,急忙歉意的作揖道:“授此时心境已乱,刚刚着实没有注意到汉升将军。”他自动将黄忠的问话忽略了。
言罢,他又急急抓过田丰的手,就将他往马车上拽,嘴里还嘟囔着:“再过两日年关大会就开始了…”
田丰歉意的回头看了一眼黄忠,见沮授似乎真有急事,也快步跟了上去,只留下黄忠一人愣在原地。
而一旁的儒生们都傻眼了,其中一个青袍儒生磕磕绊绊的道:“刚刚那个…是沮授大人吗?”
“正是沮大人,咱入学的时候他有上台致辞,虽然隔着距离,但沮大人的音容相貌都牢牢刻在我的心底。”
最开始解出字谜的儒生眸光闪了闪,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一旁的儒生见状,捅了捅他的后腰,问道:“伯苗想什么呢?”
那儒生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沮授大人一向稳重,大街之上如此失态,恐怕河北有事要发生了啊。随后他将目光停留在正要转身离去的黄忠身上,快步走上前去。
……
相比于北街的文墨之气,阴馆南街就显得格外热闹了。
年关对于汉家百姓来说,本就是极为重要的日子。前几年天灾人祸的,活着都是一种奢望,更遑论过好年了。而现在百姓们的生活也日渐殷实,过节自然也不再是奢侈的事情了。
南街上各色叫卖声不绝于耳,几处街口都有杂耍卖艺之人,琳琅满目的各式表演,也引得围观人群叫好声不断。
就在此时,一家酒肆内突然传出打砸的声音,随后一道魁梧健硕的身影斜斜飞出酒馆,落地后还滚了一圈才停了下来,这一下子可吸引了不少人的围观。
“阿满,我都跟你说多少次了,再让我看到你欺负同窗,就打得你爹都不认识你。你是将我的话当做耳边风了么?”
随着一声清脆的叱喝,一道俏丽的身影站在酒家门口。只见她一身火红的劲装,虽然脸上还很稚嫩,身子也并未展开,但那如诗如画的容貌再配合这一身英气,也让围观的群众们大为称赞。
“这是哪家的女娃,生得也太俊了吧。”
“哈哈,莫要看了,你看女娃背后,左边那个少年是司马府的三公子,右边那个少年是黄府少爷,后面那一票子人也都是权贵子弟,这女娃绝不一般。”
“不会是骠骑将军府的大小姐吧?”
“啧啧…如果是她…那果真是名不虚传了。”
此时躺在大街上的阿满见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也没脸没皮的往街上一躺。四肢摊开,一副任你打骂的样式。嘴里嘟囔道:“大姐说啥就是啥,咱也委屈啊,谁知道那帮小子那么不经打,轻轻一碰就散架了。”
红衣女子将手插在腰上,秀眉皱起,怒道:“那怎么不见你去找学长们练练,就知道欺负文院的学子,他们能和你这大块头比么。”
地上的人一副理当如此的表情,反而问道:“我还小,去找学长们,那不是找死么…”
这话说的好像没啥毛病,欺负人当然是要挑软柿子捏了…红衣女子背后的少年们都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红衣女子闻言,嘴角挑起一丝冷笑:“好,好得很,今日落在姑奶奶手中,定要让你知道花儿为何那样红。”
正当她要快步上前教训地上的满儿的时候,却被身后的人拉住。
红衣女子不满的回头问道:“司马孚你有事没事?”
司马孚苦笑一声,指了指围观人群中的两人。小声道:“然儿稍安勿躁,人家老子都来了。”
红衣女子正是陈然,她闻言急忙转头看去,只见人群中,典韦和黄权正抱着膀子饶有兴致的围观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