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大火,虽未及近前,但公孙瓒已经感受到了扑面的热浪和那满是杀机的火红腾跃。
公孙瓒冷汗溢满了全身,他骇然的看着城守府墙头上的黄权,那眼神中好似再说,你欲以此城与我同归于尽不成?
黄权只是冷冷的注视着他,眼神中不带任何一丝情感。
公孙瓒隔空指着黄权,那手指不知是惊还是气,此时已经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田楷急忙道:“不能在等了,主公,快快下令大军出城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公孙瓒怒道:“怕甚,四门都在桓木手上,我们还能出不去不成?”
话虽这么说,但是公孙瓒依旧第一时间调转了马头,大手一挥,严纲带着白马义从也急忙撤了下来,紧随公孙瓒朝着西门奔去。
越靠近西门,火势就越大。
大量惊慌失措,来回奔走的幽州兵甚至差点冲乱了白马义从的阵型。
公孙瓒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急声道:“距离城门还有多远?可通知所有部曲出城了?”
田楷赶忙回道:“已经将传令兵尽数派了出去,过了这处街口便能看到西城门了。”
公孙瓒狠狠的给胯下战马来了一记马鞭,战马吃痛,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
此时整个云城犹如巨大的火炬一般,特别是外围的建筑都已焚烧起来,火势蔓延之快,让城守府中的黄权都暗暗咂舌,他急忙下令景顺和府中军队,从暗道撤离。
而此时的幽州军只能在街道中拉成一条细长的直线,才能避免烈火加身。
将士们此时已经慌乱不堪,更别提胯下战马了,大量的坐骑不受控制的乱窜,给原本就不甚严整的队形造成更致命的打击。
忽然,街道旁一幢三层酒肆经受不住烈火焚烧,径直的倒向街道,将其下的骑士砸入火场,也将白马义从一分为二。
公孙瓒回头看着陷入火场的麾下精锐,此时他心疼得滴血,但已经顾不上许多了。他咬了咬牙,狠狠的催动着胯下良驹,带着仅存的将士朝着西门狂奔而去。
与此同时,北军已经牢牢占据了四门,典韦回防之后,原本以为需要经历一番血战才能夺门,不曾想幽州军攻陷云城之后,竟未在四门设置守备,那松散的守军被北军一个照面便击溃了。
原本只是想堵住四门,但此时北军却已经占据了四门。
防备西门的,正是北军小将吕平。
吕平面色冷峻,伫立城头之上。身旁将士弓弩在手,不断的点杀着溃散至此的幽州士卒。
就在这时,从火场当中杀出大量白马骑士,吕平见状眼前一亮。
这队骑士为首的,赫然是公孙瓒。
虽然大火将这队骑兵烧得狼狈不堪,但是依旧不能掩其风采。
吕平立刻举手,示意门洞守军列阵,准备将公孙瓒钉死在这里。
公孙瓒好不容易冲出火场,一眼就看到了城头上飘扬的北军大纛,他惊骇欲绝,质问道:“这北军从何而来,桓木呢?桓木在何处?”
田楷此时也惊恐万分,喃喃着竟不知说些什么。
一旁的严纲沉声道:“顾不得那么多了,西门如此,其余几门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先行突围再说。”
言罢,严纲示意田楷保护好公孙瓒,随后策动战马,眼中写满了决绝。
他在一片惊慌中,高声喝道:“义之所至”
身后的白马义从顿时停下了骚动,他们齐声喝道:“生死相随”
严纲继续怒吼道:“苍天可鉴”
白马义从齐声回应:“白马为证”
严纲回头看着公孙瓒,在马背上对着公孙瓒拱手深深一揖。
随后高举手中枪,喝道:“杀”
“杀~杀~杀…”
虽已不足千人,但白马义从的气势仍如万骑奔腾一般。
城头上的吕平瞳孔一缩,他从这些白袍将士中,看到了北军精锐的影子,白马义从,果然名不虚传!
随着白马义从拉近了与北军的距离,他们纷纷从背后摘下标枪,一阵枪雨整齐的射向守军。
白马义从和北军轻骑一样,身负三根标枪。这是当年公孙瓒与北军并肩作战之时,所学习模仿的。
枪雨的效果非常显著,战马加持的速度,加之标枪的锋锐。那整齐而出,蔽日而行的枪雨更是压迫感十足。
虽然北军第一时间支起重盾防备,但仍有不少士卒中枪倒地。更有甚者,被巨大的惯性带飞数丈距离。
短暂的混乱后,随着城头的令旗挥舞,北军将士立刻重组枪盾阵,速度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城头上的弓弩手也开始射出强弩予以还击,大量白马义从中箭跌落马下。
终于,在三轮箭雨的洗礼之后,白马义从也在严纲的带领下,与城门的北军枪盾阵撞在一起。
一时间人嘶马鸣,鲜血四溢。白马义从悍不畏死,混战中虽不断有人被刺落马下,但仍旧强行撕开了一道口子。
只是出现在其后的并非康庄大道,城门洞中那遍布的铁蒺藜,横拉起来的绊马索,成了白马义从的噩梦。
好不容易撕开缺口,但门洞根本无法通行。
冲在前头的白马义从毫不犹豫,纷纷下马步战,为其后的骑士开辟道路。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在此刻下马,意味着什么。
公孙瓒在后方看得目眦欲裂,这可是他最得意的部曲,大半葬身火海之中,剩下的这些火种,难道也要葬身于此么!
白马义从的拼死抵抗还是成功的为公孙瓒开辟出了一条生路,公孙瓒俯身马背,策马快速的穿过这条血水铺就的道路。
他看到了用肉身扑在铁蒺藜上,任凭身后战友马踏而过的将士。他看到了身中数枪,早已没了气息却仍旧不肯倒下的严纲。他看到了刀枪加身,却仍旧死战不退的白马义从……
吕平在城楼上,看着冲将出去的公孙瓒,此时他身旁仅剩下百余骑,皆人人带血。
他从身旁亲卫手上接过弓箭,一箭射向公孙瓒背心。
弦响箭至,公孙瓒惨叫一声,但仍旧带着残军奔逃而去。
吕平暗道一声可惜,而此时,门洞中残留的最后几名白马义从,也力战而亡。
……
此时城中,除了大火焚烧的声音,便是四下不曾停歇的惨叫声。
其余几门,没有了白马义从的锋锐,幽州军根本无从突围,被北军牢牢的堵在门洞之中。
南门,桓木首领身中数箭而亡,身后乌丸士卒无不跪降。
北门,典韦亲自镇守,生擒大将关靖,受降逃至此门的大量幽州士卒。
东门更是堆尸如山,幽州军见冲不出去,只好跪伏于地。
而此时,黄权和景顺已经带着云城守军,从城守府密道中遣出城去,虽然成功撤出,但是众人无不被熏得一脸乌黑。
要是在迟上一步,恐怕不是被大火烧死,便是在密道中被浓烟呛死了。
黄权此时还心有余悸,水火无情,他真没料到火势竟蔓延得如此之快。
他回身看着不远处越烧越旺的云城,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慨。这一战,不知有多少人将葬身火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