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陈风临时营地的帅帐中,此时灯火交错,气氛异常浓烈!
陈风举杯笑道:“此战多亏军师谋划得当,妙计环环相扣,使得我们打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在此,我提一杯,大家同敬军师。”
帐中异口同声的道:“敬军师。”
贾诩嘴角牵着不自然的笑意,道:“幸赖众将士用命,同喜…同喜……”
汲骞坐在贾诩边上,狠狠的灌了口酒,满足的吧唧一下嘴。随后小声说道:“军中禁酒,主公可是为你破例咯。”
这时,众将士纷纷上前敬酒。
张辽道:“打从第一眼看到军师,我就知道军师必定是人中龙凤。这疑兵之计真的是妙不可言,辽佩服。”
张合道:“何止是妙不可言,当时在营地里挖了那么多条壕沟,我还在纳闷有何作用!我们奔袭西凉营地之时,我脑子都还没转过来…这稀里糊涂的就胜了,哈哈哈!”
……
就在大帐中氛围正浓之时,沮授带着十数骑连夜赶至。
他在辕门口翻身下马,神色间极为沉重。
守在辕门的刘威看到沮授,急忙迎了上来,拱手道:“见过军师!”
沮授点了点头,正要往大帐而去,忽然看到边上正在装车的士卒。于是停下脚步,好奇的问道:“这是?”
刘威笑道:“军师已知我们完胜西凉军了吧,哈哈,这些都是缴获的物资。准备明早连同两万俘虏和万余战马一同押送孟津呢。”
沮授以掌击额,长叹一声。
刘威见状,不由得问道:“这打了胜战,收获颇丰,军师怎么好似…不悦呢!”
沮授无奈的道:“倒也不是,只是这孟津运人都运不过来了,这凭空又多出这么多物资和马匹……”
言罢,他不再理会一脸懵懂的刘威,大步朝着大帐走去。
……
当他推开帐帘,看到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众人,也略微收敛了一下心中的焦急,他可不想破坏了将士们难得的放松。
沮授先是见过陈风,随后朝着贾诩拱手道:“文和神机妙算,如此谋略,授自愧不如啊!”
贾诩急忙还礼,嘴里连道过誉!
陈风注意到沮授眼中掩盖不住的焦急,心里咯噔一下,怕是孟津出事了……
他起身笑道:“诸位且饮,我去去就回!”
随后与沮授出了大帐,他急忙握住沮授的手,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沮授摇了摇头道:“主公安心,孟津一切安好!只是……”
陈风焦急的问道:“只是什么?”
沮授一叹,言道:
“只是黄河水流愈发湍急,蒋钦将军预料,再有月余,这黄河便过不了了!”
陈风闻言愣住,他可从没料到,问题会出在这里!
他思索片刻,问道:“一月之间,还能运送多少人?”
“现在两岸都在加紧造筏,算上来回行程和现有的运力,最多也就在运十万人!”沮授回答道。
陈风沉声追问:“现在孟津还有多少人?”
沮授道:“不算我军甲士,百姓约莫还有六十万众……”
陈风倒吸一口凉气,这可如何是好!
带着百姓走陆路吗?且不说这一路要绕行兖州,数十万百姓逶迤而行,得走多少时日才能到达并州。
就说眼下,牛辅十万西凉大军囤于伊阙,可能放任这数十万百姓离去?
陈风没有问沮授还有没有什么方法可解!
要是有,沮授也不至于连夜来找自己了!
陈风叹了口气,问道:“现在已经运到并州多少人口了?”
沮授道:“已有二十万众!”
听沮授的语气,好像这二十万已经很是了得的样子…
陈风不由感慨,这个时代的水运实在是太落后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竟只运走了二十万……依照这样的速度,就算黄河风平浪静,自己要运完所有人口和物资,至少还得半年多的时间啊……
陈风神色数变,沉思良久,道:“让百姓们自主选择去留,愿意一同北上的,可以在孟津港等待。不愿意背井离乡的,也可以选择回返家中,去留全凭己愿!”
沮授点了点头,在他看来,如果有的选,谁又愿意远离故土呢!
只是事情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沮授连夜回到孟津,饭食都顾不得吃上一口,拖着疲惫的身体就投入工作当中。
同时,他传令百姓,西凉军已经逐步退出关中,愿意返乡的,现在就可以回去。
当沮授以为整个孟津都要为之沸腾,定然是要人去楼空之时,却发现响应的百姓寥寥无几……
他不由得大奇,急忙走入人群,探听情况。
百姓的临时住所十分杂乱,因为都是临时的,也没什么人顾得上打理。
沮授在赵云的保护下,在临时住所中穿行着。
他看到一位老汉正拿着北军分发的粟饼,剥成小块喂给旁边的孙儿。
老汉一边喂,一边笑问道:“乖孙,好吃否?”
那孩童也很懂事,奶声奶气的道:“我吃饱了,爷爷吃。”
那老汉心疼的揉了揉孩童的脑袋,言道:“傻孩子,那些分粮的叔叔们是按人头配比的,爷爷也有呢!”说完,从怀中又拿出一块粟饼。孩童这才放下心来,狼吞虎咽起来。
老汉看着孩童,眼角的皱纹都笑得拢在了一起。
他抚摸着孙儿的头,轻声道:“等跟着北军上了河北,咱爷孙也就有了落脚之地咯。到时候爷爷好好种田,一定将你拉扯长大。”
沮授闻言,眸子闪了闪,他上前对着老汉拱手道:“见过老丈。”
老汉急忙起身回礼,沮授虽然穿着便装,但是他从这一行人的气度上就能判断出,这些人不一般!
沮授扶起老汉后,和声问道:“刚刚听闻老丈欲前往河北?北军不是说了大家可以返乡了么!为何还要背井离乡前往河北呢?”
老丈好奇的打量着沮授,好似沮授问出这样的话很不可思议一般。
随后他释然了,眼前这人非富即贵,肯定是不能理解他们这些小民的盼望的!
于是老丈笑道:“这位贵人有所不知,对您来说,关中乃是割舍不下的故土。但是对我们这些升斗小民来说,哪里可以安身立命,哪里就是家啊!”
沮授不解,他好奇的看着老汉。
老汉苦笑摇头道:“洛阳被西凉人一把火烧得……还剩下什么?我们的村子也被烧得片瓦不存。回去又能做什么?没有了官府,没有了规矩,回去除了落草为寇,还能做些什么营生?”
随后,他眼中充满希望的道:“河北就不一样了,河北那边许久未经战乱,听说治安也好得很,沿途盗匪都被北军清缴一空。有这么强大的军队护着,再不济,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也不用担心惨遭劫掠。”
说话间,老汉从怀中将粟饼重新掏了出来,他笑道:“贵人看看这是何物?”
沮授道:“不就是北军分发的干粮么?”
老汉摇了摇头道:“这是命啊,这是北军给的命呢!我们在达官贵人眼底,与蝼蚁何异?你可知道这孟津一天要发出去多少粮食?又有几人能做到拿出这么多粮食接济我们……”
随后老汉笑着道:“这河北啊,定然是产量丰富的地方,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粮食。那骠骑将军一定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不然怎会顾及我们这些小民的死活。”
他摸了摸身旁孙儿的脑袋,笑着道:“你不知道吧,我孙儿这般年纪,去了并州,还可能读上书,识上字哩!”
沮授一愣,问道:“这是谁传的消息?”
老丈撇了一眼沮授,道:“什么谁传的消息,这全天下都知道,并州有个逐鹿学院呢。逐鹿学院在并州和更遥远的蒙州,云州,雁州。各个城县都有置办教学点,还不收取束脩……”
……
当沮授回到营中,颓然的将身子靠在榻上。
一夜未睡再加上高强度的工作,此时他也大感吃不消!
沮授闭着眼,细思着和老丈的对话。
他心中真的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天下百姓对并州的看法,忧的是接下来该如何安排……
他突然睁开眼睛,好似意识到了什么。
自从他加入北军以后,很多事情司空见惯就没太放在心上。
现在想来,才发现北军治下的民情与现在中原各州情况对比,是多么格格不入。
在如今的世道上,北军治下的百姓是多么幸福。
那老汉拿着粟饼,脸上洋溢的笑容,嘴上说着那是命……
是啊,在北军治下,一切以人为本,以民为先。
就算动用大半的存粮,北军也不会饿着百姓。黄河上的船只运人去,运粮回,从不间断。
不管是他沮授,还是其他文官,对此都觉得正常。哪怕是掏空库里存粮,也不能饿着百姓。
但此举在这个世道,是不可想象的!蓦然回首,才发现在潜移默化间,他们都渐渐融入了陈风的治世之道。而这治世之道却又如此美好,让人甘之若饴。
……